0006、殘酷的真相

0006、殘酷的真相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斛律婉蓉就起來了。她簡單地洗了把臉上了趟廁所就偷偷登上一輛馬車。

她從秦江月與車夫的對話中得知這一行人清晨就出發,傍晚時分返回。這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無論如何她也要回去看一看。如果她的母親非要讓她修廟,她就在廟中住下去。反正她已經剃了光頭,還有了靜雲法師的頭銜。

只是到了現在她都不明白那個晚上她是怎樣聽從了秦江月的安排,稀里糊塗地來到廟上。那天晚上她睡得早,睡得正酣時秦江月推醒了她,他說秦府不安全了,要換一個地方養傷。為了安全還給她剃了光頭……她那時好像浮萍一樣弱不禁風,不得不聽他的擺布。

前前後後的點點滴滴一點一點地縷出點頭緒,斛律婉蓉聽到了說話聲,她一下子緊張起來:「老天爺,千萬別發現我!」

她躺的是中間的那輛車,前後兩輛車對她是有掩護的,能遮住一部份視線。朦朦朧朧中只聽「咣」地一聲馬車的軲轆動了,她的身子也隨著車軲轆的轉動晃蕩了兩下。五輛馬車在清晨的冷風中急速地向前衝去。

早飯時,遲遲未見斛律婉蓉的身影,秦江月有些惶然。他沉不住氣去佛堂邊的偏廈找她。推門一看,沒人。

「人呢?」他覺得有點不對,順便到茅廁看看,哪有人啊!他驚出一身冷汗:「又藏起來了?」

他來到佛堂的後面,想發現斛律婉蓉像上次那樣睡在那裡。可是,他的燈光沒有照著斛律婉蓉,只有黑黢黢的一片。

「哎,她走了,跟運材車?」

秦江月顧不了許多,他現在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斛律婉蓉,如果沒有她,一切的一切都將失去意義。好在廟前一直停著兩輛備用的馬車,他上了一輛馬車后使勁地揮了一下鞭子,他斷定斛律婉蓉一定是大清早跟著運材車離開了靜雲寺。

秦江月使勁地揮舞鞭子,駕、駕的喝馬聲喊個不停。心中還在核計那幾輛馬車按中速行駛已經走出去多遠。

不多時,他已汗流浹背。他現在的心思很沉重,他要保護的不單純是斛律婉蓉他保護的是忠臣的後代。無論她能不能報仇雪恨,給冤死的父親一個安慰,他也要替斛律光大將軍復仇。

天大亮時,斛律婉蓉被她後面的車夫發現了,當時所有的車都停下了,肖鋼下了馬,問他為何躺在車上,要去哪裡?

斛律婉蓉說,她不過是回去看看母親。這樣的理由是很充份的,肖鋼聽后馬上繼續前行。

在京城的探花街,她下了車。肖鋼囑她,午時三刻在探花街他們分手的這個地方等他。分手后,肖鋼急匆匆地去了秦府取銀兩,然後又去了木材鋪。

興高采烈的斛律婉蓉喜孜孜地奔向探花街的最南端,路上她一直在想父親有沒有回來?母親有家幹什麼?未出嫁的姐姐是不是還在學女紅學詩作?

行進的步履異乎尋常的快,不知不覺到了那個她極為熟悉的小巷口。只要她往東一拐,走出二十步她就會看到白色的圍牆和紅色的大門。

剛剛走出小巷口,斛律婉蓉愣住了,眼前哪還有斛律府的白色圍牆,那不是明晃晃的一片廢墟嗎?再往前走,再仔細看,沒有錯,她的眼前的確是一片廢墟。牆沒了,門也沒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她四下照望了一下,斛律府左面京武客棧的小旗正迎風招展,旗上「洪武」兩字清晰可鑒。再向前走,走過五米,她清晰地看到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門匾:橫立刀行。

都對呀,為什麼沒有了斛律府?難道這幾日搬了家?

橫立刀行的掌柜正站在門口招客,他口中不停地念叨:「橫立寶刀,吹毛立斷,橫立寶刀,吹毛立斷……

沒錯,千真萬確!他認識橫立刀行的掌柜,這個掌柜姓張,人稱張掌柜,每天他都在門口像唱歌似地吆喚客人。

她走上前去,問橫立刀行的掌柜:「張掌柜,斛律府呢?」

張掌柜馬上睜大了眼睛,仔細瞧了瞧眼前的斛律婉蓉驚恐地問:「你問斛律府嗎?」

是啊!我是在問呢!」

「你是……」望著斛律婉蓉的灰色法衣和禿頭,張掌柜疑惑地問,「你找斛律府幹麻?」

張掌柜很久沒有聽到有誰要找斛律府的人了,據他所知斛律府的家族八十多口人都被高緯銖殺了,株連九族嘛,斛律家族已經滅絕了,怎麼這時還會有人找斛律府呢?怪了。

「我是斛律府的人……」

「啊……」張掌柜嚇了一跳,臉色大變,好像站在他面的就是逃犯,沾點邊他就會被殺頭,他哆里哆嗦地問「你是斛律府的人?」

斛律婉蓉見張掌柜神情大變,說話也哆嗦了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她馬上急切地問:「張掌柜,你告訴我斛律府為何成為一片廢墟?」

「你不知道?」張掌柜更加緊張惶恐,小聲道,「被官府燒了……」

「啊……被官府燒了?」斛律婉蓉心房震顫,心臟狂跳。眼前的一切好像在傾斜,身子處在八級地震的震中,搖搖晃晃。

好半天,她緩過氣來,覺得這事非同小可,家人一定都被殺了。她不想再問下去,她不想接受那樣可怕的事實。

斛律婉蓉邁著綿軟無力的兩條腿,向來時的路走去。

剛剛走出幾步她停下了,她覺得她不能迴避那個慘烈的事實,她應該知道真相。她要弄清楚她的家人是怎麼死的?他們因何而死?她又轉身回來了。

「張掌柜,」斛律婉蓉強忍心中的悲痛,向張掌柜尋求真相,「斛律家的人都被殺了嗎?」

這時,張掌柜再次認認真真地瞧一瞧眼前這個危險的人物,這個人個頭中等,面目清秀不像個壞人。如果他真的是斛律家的親戚,他應該告訴他此時他的危險。

「法師,請問你與斛律家有何關係?」

「我與他們是親戚關係。」

斛律婉蓉當然不知道,斛律家族已被滅門,她若報出大名,那麼她就是在逃犯,這是相當危險的。

「如果你真是斛律家的親戚,你趕快逃吧!皇家正在抓你們呢!聽大叔的話,到哪兒都不要說你是斛律家的親戚,你那麼說會掉腦袋的!」

「啊……」斛律婉蓉大驚失色,萬沒想到她已經是在逃犯。這麼說她全家已經全部被殺了,她已經沒有親人了,想到此,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了。

張掌柜一番好話,卻引來了這麼大的麻煩,他也慌了,急忙上前扶住她。

「快醒醒!這個地方可不是好獃的,宮中的密探還沒有完全離開這個地方……」

慢慢地,斛律婉蓉蘇醒過來。看到眼前的張掌柜她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謝謝張掌柜……」斛律婉蓉勉強挺直身子向張掌柜致謝,「謝謝你的好意,我們本是……」她剛要說出「鄰居」那兩個字馬上停下了,張掌柜已告訴她不要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事實上,張掌柜已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和尚的長相與斛律家的三小姐非常像,她的舉止和步履很像一個女人。他眼前的和尚並非純和尚,是一個很有來頭的和尚。只是他不敢相信他的判斷,榮華富貴的嬌小姐怎麼會當和尚?再說啦,這麼長時間,這麼大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

張掌柜讓行里的小夥計找來一輛帶廂的馬車送斛律婉蓉回到廟上。但,斛律婉蓉堅決不上車,她說她還有事要做,她自己慢慢走。張掌柜無奈地搖了搖頭。

斛律婉蓉按照肖鋼的囑咐來到探花街十字路口處,在那裡她要與肖鋼會合。她坐在路口的階石上,淚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流,腦袋漲得快要炸裂,心中像插著一把刀。她就奇怪為什麼只有她逃了出來?難道那天夜裡他的家人都沒有機會逃亡嗎?

是誰害了父親?斛律家從祖父斛律金開始,便南北征戰,戎馬倥傯,為北齊王朝立下不朽戰功。父親斛律光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多謀善斷,屢建奇功……這樣的功臣皇帝為何要殺他?

她蒙沌了,腦中是黑呼呼的一片,這個世界咋這樣污濁?

家人都死去了,她活在世上天天都要忍受刀挖劍刺、萬箭穿心的痛苦。與其痛苦地活著不如一朝死去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肖鋼遲遲未到,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想那些讓她迷茫讓她痛心的事情。

她決定不活了,她不想面對這個悲慘的、毫無人道的社會。她要與自己的父母哥姐聚到一起共享西天之樂。那個世界沒有殺戮,沒有皇權,沒有等級,只有和諧只有平安……

她不能死在斛律府的門前,剛剛她是想死到斛律府的門前的。現在,她不想死在那裡讓斛律家族的仇人看笑話,斛律家族的人要死得清白死得安靜。

等到肖鋼來到的時候,斛律婉蓉已經想好了一切。她認為那個名叫靜雲寺的地方在現在看來竟然是個好地方,是她離開這個世界最好的去處。名字好,符合她的心裡。地方也好,安靜無比,遠離塵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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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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