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不敢想象的未來

王主任又道，「你先好好休息下，對了。你沒事了吧，如果哪裡不舒服，要及時向護士報告。」

護士汪小華拍著胸脯道，「我姓汪，你叫我汪姐好了，有事就找我。」

「好的，不過我沒什麼事了。」秦綠枝道。

「那好。我去別的病房看看。」王主任和程小東一起推門離去，屋內就只余汪小華和秦綠枝和秦桑。「你才醒來，要不要喝點水，我去給你倒點水。對了，你剛才昏迷的時候，你女兒，是你女兒吧，哭得好傷心。我們護士長就抱過去，還餵了點麵包和牛奶。」

「謝謝你們了。真的。」秦綠枝低下頭，看到秦桑嘴角還留了點奶漬，忙用手幫她擦了下，連聲致謝。

等汪小華倒了一紙杯的水進來，秦綠枝喝了點水，潤了潤喉嚨，見汪小華要走的樣子，忙道，「汪姐，等下我媽做完手術，通知一下我好嗎？」

「好的。我出去了。對了，你床頭有一個按鈕，有事你就按一下，我們值班護士聽到就會過來的。」

「還有，」秦綠枝有點尷尬地道，「醫藥費……。」

「送你們來的司機，人蠻好的。已經墊付了一萬元，如果不夠的話，我們會通知你的。」汪小華關了門，輕輕退出。秦綠枝倒愣了半響，她知道是她媽當時情急之下闖了紅燈。原本以為對方能送到醫院已經是極好的了，沒有想到，還墊付了錢。看來，這輪運氣好，遇到好人了。

低頭看著懷中的秦桑，哭是沒哭了，但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樣子。她也有點困了，就這麼抱著秦桑，不時瞅瞅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就眯過去了。一大早，窗外的鳥鳴啾啾地傳來，汪小華端著一碗紙盒子裝的熱粥走了進來，「起床了，吃早飯了。」

秦綠枝和懷中的秦桑都睜開了眼睛，秦綠枝一看，天色已亮，接過粥碗放到病床邊上的小柜子上，問道，「小汪姐，我媽呢？」

「你媽早上六點過手術就做完了。現在在骨科那邊的住院部。本來想叫你的，看你兩娘母睡得可香了，就算了。這粥也是我們護士長叫我打好了，給你們端過來的。放心吧，你媽那邊也有人照顧的。住院部的底樓就是食堂，下次你要吃什麼，自己去打就是。」這當媽的，可年青了。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女娃娃呢。看著秦綠枝一臉的稚氣未脫，汪小華心下老大的感慨了。她又摸了一下秦桑的小臉蛋，笑道，「唉喲，今天小天使可真乖，不哭不鬧的。昨晚，你女兒那哭聲可是驚天動地的。」秦桑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似乎知道面前這位阿姨是在說她，不好意思地把一張小臉蛋埋在她媽的懷裡。\0

「那可真是辛苦你們了。對了，我媽住哪間病房呀？」秦綠枝拍拍女兒的背，問道。

「骨科在三樓A區，你媽的病房在306。我們這是五樓。稍後你過去看吧。還有，」汪小華補了一句，「你媽的手術做完了，原先司機墊的一萬元錢可能不夠。繳費單子已經交給你媽了，你們兩母女等下商量下吧。要及時把費用繳了。我們這邊才好及時用藥。」秦綠枝正拿著塑料小勺，準備舀點粥喂秦桑的手，停在了半空。從小到大，她所用的錢，都是羅秀芳給她的。生了秦桑后，王大剛就給過她一千元，讓她買奶粉給秦桑，那一千大洋早就用完了。人生中，第一次接觸到需要用大錢的這個概念，她有點懵了。她知道自家的家底，不是很好的那種。也不知道還缺多少錢。更不知道，家裡能拿出治病的錢出來不，如果拿不出，她要怎麼辦？

那一點緊張和無措，被汪小華看在眼裡，汪小華安慰道，「別急，先把粥喝了。遲點給親朋好友打個電話，總有辦法的。」汪小華其實也不大，不過看上去，比秦綠枝老成多了。

「好，謝謝小汪姐姐。小汪姐，你也不大吧，23？24？」認真工作的人，臉上有一種光采。那是生活努力，踏踏實實，腳踩大地、沐浴陽光的光彩。而這刻，這種光采，是讓秦綠枝艷羨的。如果汪小華是長在陽光下的一株小花，那麼，秦綠枝感覺自己就是見不得光的陰暗處，一棵小草。沒有一點生氣，沒有未來。

「我呀，醫專畢業的。出來工作有兩年了，今年24歲，也不小了。怎麼了？」汪小華本來準備離開了，聽到她這麼一問，停下身子，有點好奇她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秦綠枝低下頭，把粥送到秦桑嘴裡。汪小華見了，也不好過多追問，轉背離開了。

她其實想說，有一份工作真好。可以養活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努力地活著。可以，努力的向未來奔去。而她現在，要家底沒家底，要文憑沒文憑，要專業沒專業技能，要清白，清白也沒了……。年紀輕輕就未婚生子的人，將來誰會娶她？沒有文憑和專業，哪個單位和企業會聘用她？小汪姐的醫專也不是多高級的學校，也只是一個專科，可是，別人就知道珍惜和努力。而她當初還看不起自己所就讀的職專，也看不起會計專業，現在，只有一個「悔」字送給年少無知、腦袋缺根筋的自己了。

秦桑吃了兩口就不吃了，指著稀粥道，「…肉…肉。」秦桑才一歲多，只會說簡單的字。秦綠枝知道，她的意思是稀粥不好吃，沒肉。平時在家裡，羅秀芳給她熬的粥里，都要加點肉末、豬油，再撒幾粒鹽，便是一碗香噴噴的肉末粥。小秦桑特別愛吃，而面前這碗粥，又稀又清，秦綠枝自己嘗了幾口，也沒什麼食慾。更別說小孩子了。

她很想逼秦桑再吃幾口，畢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再說，她媽都在醫院，哪還有什麼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可吃？可是，看秦桑那一股子拗勁，也不敢用強，用強這娃會哇哇哭給你看。雖然家境不好，可是羅秀芳是想方設法地對小秦桑好。這娃性格被慣的有點嬌縱。只得溫言相勸，「桑桑，你不吃的話，等下要餓哦。」

秦桑扭開頭。這娃還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對她們家預示著什麼。以為日子還和從前一樣好過。但凡家裡有的，抄手、面面、包子、小饅頭、蒸蛋，只要她想吃的，外婆都會給她弄。

「唉，你這孩子。」秦綠枝無奈，低頭的瞬間，感覺淚水又濕了眼角。她把剩下的粥，三下五除二全刨進肚裡，今非昔比，她要吃飽了，才能和命運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