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鮫禍

水仙聽完虛常之言，心中無故泛起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就被她甩在了腦後，道：「那司命神君的意思是，小仙要到貴府中幾日才能打發小仙回天靈宮？」

虛常輕笑一聲，道：「你這還沒到本君府上就想著回來，該不會是不誠心認罰？」

「小仙沒有，小仙只是還沒有跟神君報備，不敢隨意應承司命神君你。」水仙忙解釋道。

虛常微笑道：「你家神君那裡，本君自會去說。你還是去收拾收拾，快些到本君府上報到。」

「小仙……」水仙還欲言語，卻見狄樂緩步行來，趕緊跑上前去，道：「神君，司命神君要讓小仙去他府上領罰。」

狄樂輕輕拍了拍水仙的肩，以示安慰，抬眸看向虛常，道：「怎麼？連本君宮中的小仙侍也要強搶不成？」

虛常返身坐回桌几前，滿目清風得意，道：「何來的強搶之說？本君可不是那樣的仙神。水仙雖是你身邊的仙侍，但是開罪於本君。本君如今願意以她過府伺候數日抵消芥蒂，如何？九龍神君還要護短了？」

狄樂抬眼看向水仙，問道：「你可願意？」

水仙看了看狄樂與虛常，微微遲疑后，決然道：「神君，司命神君名聲被敗壞之事，小仙確實有不容推脫之責，如今司命神君直言要小仙過府伺候幾日就抵消我們之間的嫌怨，小仙自是願意的，只是……」

「只是什麼？」狄樂緊問。

「若是日常的打掃飲食之事，小仙是萬分願意的，只要別讓小仙做那等事便是。」水仙忐忑的用餘光掃視了虛常一眼，低聲對狄樂道。

狄樂略略沉思，瞬間明白水仙之意，正色道：「他敢！」

水仙聽罷，頓時放下心來，朝狄樂行了一禮道：「神君，小仙願意到司命神府領罰。」

狄樂聞言，看向虛常道：「本君府中全靠水仙撐著，若是哪日本君發現你未將水仙完璧歸趙，可別怪本君不客氣了。」

虛常看定狄樂，輕笑一聲。「完璧歸趙？」

狄樂未言語，朝水仙努了努嘴。

水仙忙朝虛常道：「司命神君，請稍等片刻，小仙這就去收拾。」

虛常聞言，唇邊勾起一抹不動聲色的笑容，沖水仙點了點頭。水仙隨即轉身朝自己的居所去了。

狄樂目送水仙的身影消失在繁花密林的小道盡頭，啜了一口香茗，挑眉贊道：「虛常，看不出來，手段蠻高明嘛！」

虛常輕笑道：「本君這叫做無師自通！」

狄樂笑道：「剛才本君聽某神恬不知恥的說讓本君的水仙不要多想，言下之意就是看不上本君的水仙。既然看不上卻又要設法將她誆進你府中日日相陪，可見這上天界的男神諸如虛常你這般的多半也是口是心非、表裡不一之徒。」

虛常不惱反笑，道：「中人界的凡人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既然本君與你這流里流氣、毫無半點仙神月明風清的九龍神君為伍，自然也得學樣做樣。」

「本君可警告你，你休要趁著這幾日對本君的小水仙做些什麼，否則，本君定不饒恕你！」狄樂見虛常要走，提高聲量道。

虛常回眸一笑，道：「不如下次將本君納入你宮中領罰？」

狄樂嗤笑道：「你想得美。記得完璧歸趙啊！」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虛常一邊應著狄樂，一邊慢悠悠朝天靈宮門口走去。

狄樂聽罷，僅僅是笑了笑。

啟程啟明不知何時已經趕到狄樂身邊，見虛常氣定神閑的帶著水仙離開，忍不住問道：「神君，這是為何啊？」

狄樂笑道：「水仙三千年前犯了錯，由司命神君領著回去受罰。」

「啊？」啟程和啟明聞言，大驚，皆在心中腹誹道：這司命神君還真是小氣得緊，三千年的恩怨都記得這麼清楚！看來今後，還是少些招惹他了。

「那，那水仙姐姐去司命神君府上后，她會受到什麼責罰呢？」啟明問。

「不清楚。」狄樂搖搖頭，不便與啟程啟明說明。虛常，你這個披著神皮的惡狼，竟然想不動聲色的就將本君的小水仙吃掉！小水仙好歹是本君幾千年如一日拉扯長大的，即便沒有為父之親也有如兄之情。所以，本君決定日日去你府中叨擾，直到你將小水仙安然送回為止。

啟程啟明看著狄樂神色遊離，不敢多問，默然立在狄樂身後。

上天界，儲陌宮。

雲亦可因院門門額墜下砸了謫奴之事被蔓靈關入囚室水牢中受了些皮肉之苦，在返回雲棲苑后，她的下半身肌膚不同程度出現紅疹潰爛現象，好在佘瑛夫人立即喚了葯仙替她診治，才未在身上留下半分疤痕。

雲亦可、修凌、魚逝及盤雲凰釵是後來才知道那道水牢中竟施予了腐肌法術，目的就是讓受罰的仙神深切體會噬心腐肉之痛，令其不敢造次，而也只有罪責深重的謫奴才會被下放水牢，畢竟在儲陌宮中沒有誰能夠施展法術，與凡人無異，懲罰過重，易讓其靈體受損。蔓靈卻擅自在還未問清事由之前就雲亦可下放至水牢之中，導致受傷，其行為令盤雲凰釵、修凌、魚逝十分氣惱。

盤雲凰釵本欲直接去尋狄樂來替雲亦可做主，但礙於之前雲亦可對狄樂的態度，不便將此想法說出，只得尋了個機會，趁著雲亦可、修凌、魚逝等睡下后，偷偷溜出儲陌宮朝天靈宮去了。

盤雲凰釵熟門熟路的摸進了天靈宮，本來是想私下裡見見狄樂，未曾想卻聽到另一番事情。

天帝不知何時獨自進了天靈宮中，正與解發欲休憩的狄樂低聲交談。

盤雲凰釵唯恐被天帝發現他在偷聽，只能附身在狄樂隨手放置在鏡前的檀木髮釵上。

天帝長目一掃，將長發披肩的狄樂看了看，輕笑道：「神君好模樣，哪怕不著一釵一簪依舊是搖曳生姿。」

狄樂笑道：「帝尊莫要消遣小神，不知帝尊此番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天帝嘆息道：「繼下傀界之亂后，浮雲大陸的無極之地又現混亂。」

「據小神所知，下傀界近年來並不安穩，妖帝雲深與冥王毗羅日日對峙，所幸冥王沒有再上天庭來告御狀。」狄樂道：「不知浮雲大陸出現了什麼異狀會令帝尊如此心急火燎？」

天帝捻須道：「下傀界之爭，那都是妖魔鬼怪之爭，他們互傷，不過是同類的內鬥，即便那冥王告了御狀，能不開戰自然就不開戰。可是浮雲大陸這件事越過了界境，我們需出手管一管。」

「到底是何事？」狄樂近日心思全系在雲亦可身上，正思索著如何才能去儲陌宮中住上一住？哪有甚心思管各界爭鬥之事。

「神君，你可還記得你在中人界盤溪國曆劫時的生母？」天帝問道。

狄樂想了想道：「自然記得。她本是無極之地明珠國的二公主，擁有雪鮫寒血血脈，美得不可方物，后嫁給盤溪國皇上李黔為貴妃。」

天帝道：「就是這個明珠國，不知國主何故竟起了歹念，想要一統浮雲大陸佔為己有。如今在浮雲大陸上四處征戰，但凡有水域之地就有鮫人出現，搞得整個浮雲大陸烏煙瘴氣，令人族談鮫色變，惶惶不可終日。更憤怒的是，鮫人中最為卑賤的黑鮫人，因較少機會與其他上等鮫人通婚，所以趁著征戰之機，在浮雲大陸上四處大肆擄掠人族女子，或令其孕育新的黑鮫人，或者糟蹋至死棄入水中供其他水族啃食，其行為十分惡劣。」

狄樂聞言，大驚道：「竟有這等事？真是聞所未聞。依照這情形來看，中人界浮雲大陸上的人族四國哪怕聯手也不一定是明珠國的對手。」

天帝頷首道：「這鮫人天生就有法力，系半妖之身，被中人界容忍也是因他們萬萬年來均長居外海，與人族互不侵犯。如今卻不知明珠國國主因何故竟將目光投至內陸，還大興戰伐。日前，人族四國之王歃血為盟，寫了血書呈至天庭，由太白金星所接。今夜，本尊前來，就是想問問神君之意？」

狄樂聽罷，猶豫片刻道：「帝尊，這明珠國曾是小神去中人界歷劫時生母的母國，若是明珠國國主知曉小神在中人界與他國還有這等聯繫，恐怕會以此事來詬病小神。小神出戰，並非是上上選！」

「本尊有心讓黎兒多多歷練，可是他大婚當前，不宜見刃血。」天帝凝視狄樂道：「放眼這上天界，天將諸多，可本尊最放心的只有你！其他仙神一日可解決的事情，你去不過半日不到，所以此事，神君得好好思量思量。這上天界一日，中人界就是一年。這戰亂在中人界已經三年，人族四國之主見無力乏天才呈書天庭求救，若是再晚些去，恐怕人族就要淪為鮫人的階下囚了。人族是媧皇一手育出，好比她的血脈子女，我們照拂不周，若是讓他們受了過多傷害，媧皇哪日回來，定要氣惱本尊。」

狄樂聽了天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諄諄教誨，竟無法拒絕，只得道：「不知天帝想要小神何時出戰？」

天帝聞言，心中舒了一口氣，道：「神君你答應便好，答應便好。這事自然是越早越好！本尊已經命四方天將麾下的三十六員神將率百萬天兵在天門等候。你既然答應去了，這百萬天兵就由你執掌速去浮雲大陸，務必讓鮫人回到無極之地。倘若他們還冥頑不靈反抗不服管教，直接將他們從無極之地趕出沒入四海居無定所。」

「是，帝尊。小神馬上準備出發。」狄樂朝天帝行了一禮，道。

天帝聞言，眸中露出欣慰，道：「若是你得勝歸來，除了那個妖帝陛下之外，無論你要什麼賞賜，本尊都予你。」

狄樂聞言，心中微愣，須臾道：「小神為上天界盡職，不需要任何賞賜，但求三界安穩。」

「好。」天帝聽畢，用力拍了拍狄樂的肩，轉身離去。

狄樂立在原地，怔怔片刻后恍然跌坐在椅上。良久，狄樂抬眸看向鏡台上的檀木髮釵，沉聲道：「出來吧，憋得不悶嗎？」

盤雲凰釵聞言，當即顯出人形，步上前道：「帝尊也真是，這上天界分明有這麼多天將，為何偏偏要派你去？難道他知道了你的心思？」

「本君有何心思？」狄樂拂袖轉身，斜倚在椅上。

「神君，小神知道你心中有妖帝陛下，可是如今，帝尊十分忌憚她，你卻偏偏要提，這不是作死嗎？這下好了，那些擦屁股拾綴爛攤子的事情又落到你手裡了。釋黎殿下倒是好福氣，不娶親便罷了，一娶還娶兩，真正是福澤深厚，無仙神能及。神君你巴巴心儀妖帝陛下卻是好事多磨，事事不能如願……」

「行了，別說了。你來這裡就是跟本君說這些？」狄樂掃了盤雲凰釵一眼，不悅道。

盤雲凰釵忙道：「本來小神來此不過是為了問問神君你這七日為何都不去儲陌宮探望妖帝陛下？她被蔓靈關入囚室水牢，將那身體上的肌膚生生灼傷……」

「什麼？」狄樂聽到此處，「噌」的站起身來，瞪著盤雲凰釵怒道：「為何不早說？」

「神君莫急，聽小神說完。」盤雲凰釵慌忙拉住狄樂的衣袍，急道：「所幸佘瑛夫人未曾為難，及時派了葯仙為妖帝陛下診治痊癒。」

「蔓靈？」狄樂聽完，再度坐下，道：「她不是佘瑛夫人一手提拔起來的么？怎會有如此大的膽子？該不會她的靠山不是佘瑛夫人，而是將佘瑛夫人作了幌子用？」

「神君是這般想的就對了。」盤雲凰釵聽罷，驚道：「妖帝陛下可與誰結過怨？據小神所知，她一來這儲陌宮，蔓靈仙侍待她就毫無善意。」

狄樂想了想，將鏡台上的那支檀木髮釵拿來，渡上神力遞給盤雲凰釵道：「你回去將這個交給她，千萬別說是本君給的。這支釵子上有本君的法力，可以在關鍵時候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