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遺留札記
雲莞自己在客棧坐了一刻鐘之後,便打算離開了。
她所坐的這個位置,是客棧大堂一處靠窗的地方,窗外便是一條巷子,專門給百姓做買賣的小巷,但此時這等不上不下的時候,並不是很熱鬧。
她站起來正要離開,忽然從窗外竄進來一個灰溜溜的小糰子,直直往她桌面上沖。
發出了一聲軟軟的「喵」,可憐兮兮地看著雲莞。
原來是只貓兒。
路過雲莞桌邊的,店裡的小夥計眼尖地看見了,立刻道:「又是這小東西!」
「還敢再來!」
他這一聲大吼,嚇得貓兒一竄。
雲莞反應過來,下意識立刻伸手攔住,將那灰溜溜地東西籠在了手上。
她笑問夥計:「這不是一直貓么,怎的了?」
那小夥計年紀尚小,也認得雲莞,聞言怒騰騰地道:「雲姑娘好身手,你是不知,這小東西饞得很,時常偷進客棧的廚房偷吃的,我見到了好幾次,奈何逮不住太,今兒終於落到姑娘手上了!」
說罷,小夥計摩拳擦掌,捲起衣袖就要去抓貓兒。
雲莞好笑,提著小貓起來,看著覺得萌萌的,含笑道:「不過是個小玩意,不如給我……」
話還沒有說完,那小貓兒似是覺察到了危險的逼近,忽然用力地掙扎了起來,尖利的爪子一拍,瞬間抓裂了雲莞的袖子。
雲莞下意識放手,那貓兒便立刻從她手上脫身,跳到了地上,被夥計的攔住,便橫衝直撞地到處亂跑。
這會兒客棧一樓也沒什麼人在裡邊,店裡的其他夥計看到了,幾個人全都撲了過去,試圖將那小貓兒抓住了,連門窗都關了起來。
雲莞:「……」
小貓兒逃不出去,只能到處亂跑,最後縮進了賬台後的一個柜子的小牆角里,還扒拉出兩三塊碎掉的土塊,挖掉了牆上一個坑。
掌柜的眼都直了:「嘿!這小東西!」
說罷就要拿著棍子過去,想把貓兒敲出來。
那灰貓嚇得毛都倒豎了起來,徹底縮進了櫃角里。
雲莞自然也看見了,趕緊阻止,她雖怕狗,但對小貓這種小生物實在憐愛,尤其剛才她抓在手裡,只覺得那貓兒的眼神可可憐憐的,讓人忍不住憐惜。
索性跟掌柜的也算是半個熟人,便趕緊阻止道:「掌柜的別嚇著它了,我瞧著這貓兒跟我有緣,不如讓我帶走如何?」
「這……」
既然雲莞喜歡,說起來也算是相識的,這客棧的掌柜的,還是專門跟雲莞訂酒的,掌柜的自然也不會拒絕:「可這貓兒,都縮進了角落裡,出不來了。」
雲莞笑道:「沒事,我在旁邊看著,勞煩你讓人移開一下柜子。」
掌柜的也不拒絕,看著雲莞蹲下來哄貓,便讓人看著移開柜子,不嚇著那隻貓兒好讓雲莞抓到。
雲莞也有耐心,在旁邊溫聲細語哄了一會兒,瞧著小貓兒可憐兮兮的眼神,心中柔軟,柔聲哄道:「喵喵,出來呀,別怕啊,姐姐不會傷害你。」
「喵喵,來,別怕。」
她手裡還拿著小魚兒,哄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那貓兒聽懂了沒有,漸漸放下了防備,朝著雲莞手裡的小魚乾過來。
柜子的縫隙漸漸變大,雲莞瞅準時機,貓兒近前,舔著她手裡的小魚乾時,便一把捏起小貓兒的脖子,抱在懷裡,手裡的小魚乾也喂進了它嘴裡。
那貓兒大約覺察到雲莞並無惡意,乖乖地窩在她的懷裡吃小魚乾。
「饞東西。」她語氣寵溺,正要站起來,轉眼間,卻發現了柜子後面,露出來的牆縫裡,也是剛才被小貓兒亂中挖開的一個並不外通的小洞,裡面藏著一個油紙包。
掌柜的也看到了,不由得驚訝了一聲:「呀,這洞怎的塞了個東西?」
方才被小貓抓住了,只以為是牆上的泥塊脫落了,沒想到,這根本就是個藏東西的小洞,裡邊一個鼓鼓的的布包。
雲莞不是客棧的人,瞧著也覺得奇怪,只好先抱著小貓兒站出來,讓掌柜的過去瞧瞧情況。
客棧的掌柜,也是個急性子的人,瞧見被自己盤下了十多年的客棧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小洞,洞里還塞著一個布包,立刻便著人將那布包拿了出來:「那出來看看,別是什麼髒東西,髒了咱們客棧,怪不得這幾年生意如此慘淡。」
立刻有夥計的過去,將那紙包拿出來,看著鼓鼓的,實際上卻輕輕的。
「打開看看!」掌柜的忙道。
幾個夥計圍在一起,將那布包打開,一打開,便見裡邊還包了一層油紙。
「這是何物?」
幾個夥計議論紛紛,「莫不是藏著銀票了?」
「鳥你的。」有人笑罵,「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雲莞也不走,便抱著貓在旁邊好奇地看著。
直到打開了兩層之後,才在裡邊,看大了一個對摺起來的,有些厚度的小冊子,冊子也用油紙做了一個封面,上邊字跡已經非常陳舊,但卻能看得清楚明白,上邊寫著幾個大字——客棧秘聞。
其中客棧的棧與秘聞的秘好分別少了兩筆,字跡雖清晰,但著實不怎麼好看,如若狗爬,像是不太認識字的人寫的字。
雲莞:「……」
感覺有些詭異呢。
掌柜的跟認識字的賬房先生也足足對視了好一會兒了,只覺得這東西像個玩笑一般,但還是翻了那冊子來看。
一看才知曉,原來所謂秘聞,只記載一個跑堂在客棧的一些見聞,這跑堂,是十五年前,這客棧尚未盤出去的時候的其中一人,這札記是他平日所記,記錄了一些在客棧做工的時候,聽聞的江湖趣事,民間樂聞,以及客人傳的各地趣事。
掌柜的是個五十歲的老頭子了,原本對著東西還帶著些警惕,結果一看下來,深有同感,表示自己當年也在京城聽過這些傳聞,看著看著,竟忍不住點評了起來。
雲莞聽著有趣,但懷裡的貓兒卻不太安分,她正想著早些離開,忽然聽到掌柜的驚訝的啊了一聲。
而後看向雲莞,「雲姑娘,這……」
雲莞臉色微變:「什麼?」
掌柜的看了看手裡的泛黃陳舊的紙張,又看了看雲莞:「這……這記載了十五年前……」
話還沒有說完,雲莞臉色一沉,直接伸手抽過掌柜的手裡的冊子拿來看,看著看著,她的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
在即將過年的時候,原本所有人都以為,因為雲莞的堅持和孔言方的否認,這個案件,一定會拖延至年後,卻沒有想到,在過年的前幾日,竟然迎來了一場轉機。
那日,因為一隻貓,一時的憐憫之心,發現了隱藏在客棧的角落裡,一名十五年前,稍稍識文斷句的客棧夥計留下來的札記。
其中便本冊子將近末尾的一頁,便記載了當時,一名夥計在客棧幹活,起夜的時候,看到了發生在兩個仍在喝酒的書生身上的事情。
當時,因為不日便要科考,客棧里不論是掌柜還是夥計,都會提醒入住的書生,少些飲酒,以免耽誤了科考。
盡職盡責的夥計,正要上前提醒,還沒有走出去,便見其中一個書生,趁著續酒之際,在酒杯了倒入了一包不知是什麼的粉末,而後拿回去給另一個書生喝。
從札記中得知,那夥計認識這兩人,便是已經在客棧客居了兩個多月的雲承德和孔言方兩位公子。
他覺得蹊蹺,便躲在暗處觀察,卻見雲承德喝了續回來的酒,三杯之後,便開始不省人事,不知身在何處,看似醉了卻又未曾倒下,只孔言方反覆確認他是否還清醒,最後,孔言方則什麼也不做,只讓對方謄抄一首詩,謄抄完成之後,便將原詩撕毀,扔在了花圃之的泥土之中,而後便將對方攙扶著回了客房。
那夥計在札記中講述,當時正在學著識文斷句,但凡見到寫點字的東西都恨不得收藏起來,何況當時那東西是兩位即將科考的讀書人留下來的,心想若是日後他們飛黃騰達,留下的任何墨寶,都是貴重之物,便在人走後,將撕毀成了幾片的碎紙偷偷收了起來。
根據札記中記載,那夥計覺得此事蹊蹺,夜半的時候,稍稍注意了一下狀況,未曾發現雲承德的房中傳來不適,甚至第二日兩人還如往常一般下樓用膳,言談之間如往常一般,跑堂便壓下心底的怪異,不再關注此事。
卻沒有想到,臨考之前,那位雲公子被官府抓走,罪名以諷刺科舉為名。
他親眼看著雲承德被帶走,當時還不明白是什麼,只客棧中暗暗流傳著一首每個人說起來,都壓低了聲音,諱莫如深的詩,當時他已識字不少,正是那首被撕碎的詩。
只是當時的他,還不太明白此事意味著什麼。
直到他識文斷字的功夫深了些,讀懂了當日撿回來的那碎紙,再將與坊間流傳的諷刺詩案一對比,那夥計登時明白了當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而彼時,雲承德早已失意離京,而孔言方已娶朝中要員之女,平步青雲。
唯有他懂得,所謂的諷刺詩案,不過是一樁冤案,真正寫詩的人,並不是雲承德,而是那位平步青雲的孔大人。
那夥計感此事荒唐,便將只記錄在了自己的札記之中,而後客棧被迫轉賣,便將那碎紙和札記塞在了客棧的牆角里。
一出看似荒誕戲劇、讓人難以相信,實則卻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孫尉遲手裡捏著那本泛黃的札記,神色嚴肅地問雲莞:「當真是在來福客棧發現的?」
雲莞點頭:「千真萬確,大人若是不信,來福客棧,掌柜、夥計與賬房先生皆可作證,當時,客棧中還有兩位客人。」
這些人,如今都在大理寺地府衙外等候,事情太過重大,不少人都在關注此事。
孫尉遲沉了沉眸:「帶進來,本官需細細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