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孔夫人的決定
那札記本就是無意之中發現的。
便是掌柜的和夥計都非常意外,在孫尉遲的審問中細緻地還原了當時發現札記的過程,也講述了自己十二年前,盤下這一間店鋪的時候,未曾發現賬台後邊的牆上竟然有一個藏了東西的縫隙,只道當時再整修店鋪時,但凡不是外牆,任何碎縫隙都是拿兩塊碎石泥土堵起來,未曾發現其中怪異之處。
不論是掌柜的,還是夥計,抑或是當時留在客棧里的兩個客人,在孫尉遲的審問下,口供皆是一致的。
而那本札記,不僅字跡己非常久遠,甚至有的已經模糊到只留下淺淺的痕迹,紙張也已經泛黃了,上邊的字跡,雖然從一開始歪歪扭扭,到後來漸漸整齊了一些,但能看得出來是同一個人的筆記。
且其上記錄的時間,跨越了三年之久,零零散散,不論是年份還是記錄的其中一些事情,做官已十多年的孫尉遲,深知其上記載的每一件事,都是真正在京城發生過的。
這本札記的真實性,得到了十之八九的保障。
有此一物,對調查雲承德的諷刺詩案,可謂提供了非常大的證據,凝滯的案件,進展一下子被推往前了。
但在提審孔言方的時候,孔言方依舊一口否認,極力辯解,甚至反誣一口,道那本冊子,不過是雲莞與客棧的掌柜唱的一齣戲,既然雲莞覺得,當年的雲承德的事情值得懷疑,他懷疑這本冊子的真實性,同樣是有理有據的。
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
孔府。
孔公子臉色蒼白,火急火燎地跑進了後院:「娘!出事了!」
大冬日的,他也氣喘吁吁,額上冒了一層薄汗,「娘,出事了,爹又被提審了,雲莞找到了新的證據,證明當年真正寫諷刺詩的是爹,不是雲承德,爹不僅做了偽證,甚至一手策劃了這個諷刺詩案!」
孔夫人原本便在禮佛,聽到這話,猛地站起來:「新的證據?」
孔言方被關進大牢已數日,且承認了自己這些年收受賄賂的事情,孔公子從一開始的擔憂、不相信,到如今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聽到母親的反應,總覺得有些怪異,但也無暇深思,當下,便將雲莞在福來客棧找到一本陳舊的本子的事情,告知了孔夫人。
孔夫人聽罷了,只怔怔在地。
「娘……」孔公子心中不安。
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他心中絕對相信父親的清白,甚至為此與人大打出手。
可是,當孔言方認罪之後,他便毫無底氣了。
尤其,在孔言方認罪之後,昔日的那些叔叔伯伯,便不再將他當一回事。
人說父債子償,孔言方的行為,給讀書人帶來了多大的震撼和不滿,這些不滿,便全都加諸在他的身上,如今他出門,不是被指指點點,便是別人罵,卻再也沒有當初反駁的底氣。
到底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性子雖然遭人嫌,卻也是被父母溺愛著長大的,何曾經歷過這樣的變故,孔公子急得眼睛通紅:「娘,怎麼辦?」
孔夫人聲音沙啞,看著兒子,「那……那是你爹的命。」
孔公子因著前兩日外出,與人發生口角之爭,大打出手,此刻臉上還有未消散的淤痕。
聽到孔夫人這句話,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孔夫人看著兒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心疼得眼圈發紅。
「若當年的事情,當真與爹相關,爹是否被判刑流放、徒刑抑或別的刑罰?」孔公子這幾日翻過東瀾國的律法,若只是這些年收了賄賂擾亂科舉,便是罷官,可雲承德事情當真與他相關,甚至他本人便是策劃之人,那便是欺君之罪,前科累累,加起來,流放荒蠻之地是必定的。
連著孔家,也要被牽連的。
「娘,真的沒有法子了么?」
孔夫人搖了搖頭,母子兩人正說著話,外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夫人,不好了,府外來了許多人!」
孔夫人一愣,匆匆跟了出去。
來人是朝廷負責官員府邸分配回收之人,對方是個中年男子,帶著人直接闖入了孔府,面上帶著虛偽的笑意:「孔夫人,孔公子,根據朝中規矩,如今孔大人,啊,不,孔言方已經認罪,官職罷免,按道理,朝廷分配的府邸,也當回收了,我來是告知夫人與公子一聲,這府邸三日後便要收回朝廷,請兩位儘快搬出去,否則……」
孔公子到底年紀小,血氣方剛的時候,聞言憤憤地看著對方:「否則如何?」
對方笑意不達眼底:「否則,便莫怪我不客氣,強行處理了。」
「你!」
孔夫人攔住兒子,道:「我知道了,多謝大人提醒,我這兩日便收拾好,大人請回。」
對方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另外,孔言方在京中的府邸房產、產業,已全部收歸朝廷所有,夫人和小公子莫要去錯了地方。」
虎落平陽被犬欺,大抵如此罷。
看著對方離開,孔公子憤憤不平,這是他生活了十來年的地方,而孔言方名下的產業也被收走,他如何甘心。
外祖家早已式微,日後孔家的日子如何過?
但他還是極力安慰孔夫人:「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
孔夫人抬手撫了撫兒子臉上的淤痕,「我兒還這般年輕,娘不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境地。」
「娘,您在說什麼?」
孔夫人笑了笑道:「快要過年了,這幾日便好好待在府中,莫要再出門了,你爹的事情已成定局,如今能做的,便是盡量減輕你爹的刑法,可憐了我兒年紀這樣小,日後便享不了這般榮華富貴了。」
孔公子不言語,孔夫人面上卻露出些許笑意:「好了,回去吧,外邊風大,好好瞧瞧自己的東西,哪些是需要帶走的,莫要落下了。」
孔公子覺得母親的舉止有些怪異,但又說不上來,但聽著孔夫人的話,未免母親擔憂,便只好先應了下來。
*
另一邊,雲莞府中。
孔言方的否認,雖然讓她感到氣憤,也讓雲玉娘氣憤不已,但云莞著實不太著急,事已至此,她還有耐心等待下去,這一則札記,著實讓她感到柳暗花明。
因為其中是記載那名夥計常年的一些所見所聞,其中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一些人名,有了這一線索,她或者大理寺,皆可順著此線索查下去。
甚至,她還想從孔夫人出尋找突破口,可是,還不待她想著如何尋這個突破口,孔夫人便再次上門求見了
雲莞稍稍意外,但還是見了來人。
孔夫人一身素衣,頭上只別了一根樸素的簪子,雲莞道:「夫人來我府上,可是已經想清楚了?」
彼此心照不宣,便也不必打太極。
孔夫人神色堅定地看著雲莞:「你可否保證,讓我兒絕不被此事牽連。」
雲莞低聲笑了一下:「夫人,您這話說得不對,孔公子是否被牽連,並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夫人您,只有您,才能救得了孔家。」
說到這裡,雲莞神色微淡:「但您救不了孔言方,罷官流放是必定的,可這到底是孔言方的事情,還是孔府的事情,全看夫人您如何做。」
孔夫人沉默了半晌:「好,我只需要雲姑娘一個承諾。」
「請說。」
「護我兒性命。」
雲莞微微一笑,「他若在京城,我便能保證,無人能動他一分毫毛。」
孔夫人猶豫了一會,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卷:「希望雲姑娘記得,答應過我今日的要求。」
雲莞接過紙卷一看,臉色沉了沉:「孔夫人說的,我記下了。」
將孔夫人送走之後,雲莞神色自如地回到了府中。
管事的腳步匆匆地過來:「姑娘,在府外發現了一人,從昨日開始,便在府外鬼鬼祟祟窺探。」
「什麼樣的人?」雲莞一頓,皺眉問道。
「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昨日午後之後,便在後門徘徊,時而離去,不久便又來,今日又來了。」
「我知道了。」
她說罷,便直接按照管事的指點,往後門而去,倒要瞧瞧,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