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定局

確實是個看起來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眼神畏怯，原本躲在雲宅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似在偷偷觀望，見到雲莞出來之後，立刻掉頭就走。

可惜已經來不及，被雲莞看到了。

還沒走出幾步，沒想到原本還在門口的雲莞一下子便從牆頭躍下，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中年男人嚇了一跳：「姑，姑娘。」

雲莞笑眯眯的：「大叔，您在我家門口晃悠了兩日，何必如此著急離開呢？」

對方怯生生地看著雲莞。

半盞茶之後，他被雲莞帶到了府上。

雲莞著人上茶招待。

對方慢吞吞的喝了一碗茶后，耐不住雲莞的沉默，終於還是主動開口詢問：「姑娘，您說若能提供十五年前那樁諷刺詩案的相關線索幫助破案便可得百兩黃金的事情，可還算數么？」

雲莞其實多少能猜到，出現在雲宅周圍的人，大約為了此事而來，聞言眼眸微閃：「自然算數，白紙黑字，未曾作廢，大叔可是能給我提供線索？」

對方嘴唇微動，似乎有所顧忌。

雲莞心念微動，道：「你若是有所顧忌，也可以跟我說，當然，若是擔心安危之事，我會盡量解決此事，若你當真能提供真實證據，待案件落定，我會贈與賞金，也能替你尋找一處安全之地。」

對方聞言，大概是顧慮漸漸取消了，猶豫半晌后，抬頭對雲莞道：「我是十五年前，福來客棧的伙夫！」

雲莞聞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便聽得對方說到：「姑娘，十五年前，諷刺詩案，那位雲承德先生被從官府中釋放出來之後，曾在客棧的後院，與已經高中的孔大人有過口交之爭，此事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

聞言，雲莞臉色更沉了，「你如何證明？」

對方說出了一串名字，其中一人，正是前日那寫札記的客棧夥計的名字，甚至還提到了札記中記載的其餘人的名字。

更為重要的是，他將當時所見的雲承德與孔言方吵架的情形完全講述了出來，並提供了十五年前自己作為福來客棧的伙夫的契約證明，雖然那契約已非常沉舊。

「既然如此，你為何今日方出來作證？」

對方一聽，眼圈便紅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哪裡敢與權貴作對，如今若是迫不得已，我寧願永遠將此事爛在心裡，可我女兒病入膏肓，已經不行了，家中實在沒錢買葯……」

雲莞聽罷，輕嘆了一聲。

於是，這一年的臘月二十六。

距離過年還有四日的時間，京城的百姓幾乎都沉浸在了即將過年的熱鬧中，雲莞卻帶著一個中年男人，再次登上了大理寺的府衙之中。

再次提供了一則證據證明了當年的事情。

面對對方的指控，又有那一則札記在。

這一次孔言方已無辯駁的底氣。

中年男人雖提供了當年事件的說辭，然則，給孔言方以致命一擊的，是他的髮妻孔夫人大義滅親，親自帶著他藏在書房暗格里的證據出來代替他認下了當年親手策劃諷刺詩案件的罪。

夫妻一體，孔夫人的指正徹底落實了孔言方的罪名。

但她唯有一個願望。

跪在地上的女人，與雲玉娘差不多一樣年歲，看起來背影羸弱但身形卻堅定：「求大人看在我提供切實證據的份上，減輕對孔家的懲處。」

孫尉遲辦案多年，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妻子親自出來指控丈夫的事情。

但他畢竟是一個具有經驗的官員：「你大義滅親，本官會將你的功過呈給陛下，如何定奪，陛下自有安排。」

「多謝大人。」

唯有孔言方目眥欲裂：「毒婦！你這個毒婦！你這般做，可是要毀了我孔家未來！」

自成婚之後，丈夫從未這般辱罵過自己，孔夫人看著許久不見的丈夫，心中竟然無悲無喜。

她已經不知自己究竟從何時開始，心中憂懼惶恐的只有兒子的未來，漸漸的對丈夫的未來並沒有那麼多的要求了。

孔夫人低著頭，輕聲呢喃：「老爺在做下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兒子的未來，孔家的未來？」

輕飄飄的話，卻讓孔言方無法反駁，而他確實也被氣昏了頭腦，知曉自己結局已定，多年來自認為和睦恩愛的夫妻情分最終也葬送在了今日，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

孔夫人閉了閉眼，哀若心死。

然則，諷刺詩案，隨著孔夫人提供的證據，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這些年來，孔言方身為刑部侍郎，為了心中支持的諸君人選也為了自己的未來，與刑部尚書朱大人不知做了多少欺君罔上的事情。

證據如同連環扣，解了一個，便被帶出下一個。

這是一個不平凡的春節。

臘月二十八，孔言方的案子尚未整理呈交於惠帝，因為一則多年來靠著刑部一把手二把手的權力，孔言方和朱大人在判案的時候，製造冤假錯案或者看人而重判或輕判，枉顧東瀾律法威嚴的證據，擺在了刑部和大理寺的面前。

茲事體大，惠帝震驚不已，被氣得差些病倒在早朝上，朝野震蕩，朱大人終究未能在家度過這個不平凡的春節，在年前，被押入了大牢之中。

這一樁孔言方草菅人命的案子，終因著種種因素複雜化了。

雖則因為朱大人被牽扯了進來，孔言方最後的處罰尚未有成文的結果，但是，十五年來，壓在雲承德身上的罪名已經被洗刷乾淨。

在雲家身上，三代之內不得參加科舉，雲家子孫不可進入官學的處罰，也被免去了。

雲家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當然速度之所以如此快，與蕭韞之在朝中的堅持不無關係。

即便是年前的最後一日，大理寺仍舊在為了朝中的震蕩忙碌著，但云家卻顯得其樂融融。

這一年，沒了奶奶也沒了雲承德，甚至連雲大伯一家也不在一起過年了，可隨著罪名被洗清，雲宅的新年，也算多了幾分輕快。大年三十一大早，府中便開始貼對聯掛福字了，兩小隻的興奮顯而易見，穿著新衣裳在院子里跑來跑去，額上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雲莞拿著帕子給小琛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待過了年，姐姐便帶小琛去京城最好的書院入學可好？」

自從來了京城之後，小琛便未曾再去過學堂，主要還是因為壓在雲家身上的罪名。

小琛聞言，眨了眨眼睛，乖乖應下來：「小琛聽姐姐的話。」

雲莞捏了捏小傢伙肉肉的臉龐：「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