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資政殿學士
雲莞很是為難。
「你說,陛下到底是何意呢?」
總不能真是只是無聊之舉,請蕭浮生進宮去講經論道,不問蒼生問鬼神?
說實在,雲莞相信,這是惠帝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在監督著不遠處的工人修築宅院,閑暇之餘,仍在想著這件事情,撐著下巴自言自語。
謝景便坐在雲莞旁邊,聞言笑道:「拾痕公子名號如此響,且博識多才,陛下若是請他入宮,談論政事也沒什麼,你擔心什麼?」
這不是擔心,雲莞給了謝景一個你不懂的眼神。
謝景輕嗤了一聲,笑道:「不過朝中倒是許多人關心此事,想必這兩日,便有不少人想要拜訪蕭府,想要打探究竟了。」
雲莞皺眉:「好像是。」
謝景又道:「上一年,承蒙你與扶疏兄,朝堂兩次大動蕩,如今許多職位都是空缺的,個個都是香餑餑,誰的眼睛不放在上邊,如今陛下剛把扶疏兄封為平南將軍,轉眼又日日宣召拾痕公子進宮,有些人心中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謝景雖然還是那個紈絝公子,但是在雲莞面前,並不太掩飾自己對政事的敏銳,或許是被雲莞調侃多了,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這樣的對話,也不如何掩飾。
當然,當這樣的相處方式成為常態,雲莞便也當作什麼都不曉得,照舊與謝景說話。
她就說嘛,鎮遠侯府的小公子,看著雖然紈絝了些,又怎麼可能是真的紈絝呢,否則,謝晦那樣嚴肅的人,怕是早就打斷他的腿了。
「所以,謝小公子看出了什麼?」
謝景道:「想必陛下也不會將什麼尚書侍郎之位的位置給拾痕公子,那些人著實想多了。」
雲莞點頭,表示認可。
謝景道:「唯一適合的位置,大約便是大學士了。」
大學士,聽起來似乎非常有面子,但在東瀾國,這其實個職務範圍非常廣泛的職位,大至編修史書,根據皇帝的意思擬定聖旨,小至為皇帝翻譯各地呈上來的奏章,做個翻譯官,幾乎無所不做。
在雲莞的記憶之中,便相當於是現代秘書的工作。
但不可否認,謝景的話是對的。
但同時,他也低估了惠帝對蕭浮生的認可。
果然,兩日之後,雲莞再回城時候,隨著惠帝多日宣召蕭浮生入宮,終於一道聖旨下來,將蕭浮生封為資政殿學士。
所謂資政殿學士,即為掌出入侍從,以備顧問,這是前朝便有的一個官職,只是東瀾立國之後,便不再沿襲舊制,無人再擔任這個官職。
前朝時候,吏治有過較大的變動,朝廷高度集權,廢除丞相,皇帝直管六部。
而皇帝為表示恩寵,便將丞相之位罷免之後,專門設立資政殿學士的職位給原本的丞相擔任,無吏守,無職掌,僅出入宮殿,備皇帝政事顧問之職業。
看起來職權不如六部,但卻能直接影響皇帝的決定,無異於隱形的宰相。
即便東瀾此前不曾設立這一官職,但並不妨礙人們基於前朝對它的認知並高度認可。
這是尊職,而蕭浮生如今才不過弱冠之年,便擔任這樣的職務,讓不少文官,著實感到不滿。
便是再有才華,政事顧問怎可交由一個未曾有過政治經歷的青年來做?
但惠帝非常堅持,以這幾日的交談之中,蕭浮生對民生政事的考慮非常周全為由,力保其能擔任這一職務。
但依舊有人上書,奉勸惠帝收回成命。
雲莞聽聞這個消息,不由得笑了:「他們對二哥的實力,實在一無所知。」
燕行之冷哼一聲道:「不過是些迂腐的老頭子,見不得別人比自己聰明。」
雲莞揚眉不語。
不過,朝中的爭論,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蕭浮生也總不能頂著不能讓一些人服眾的身份,在朝中行走,時不時被人非議,隔三差五被人請求罷職。
最簡潔的辦法,便是讓那些認為他對政事不通的人感到心服口服。
於是,一場以惠帝當庭出題,讓蕭浮生一對六與朝中幾個反對他年紀輕輕便擔任資政殿學士的大臣辯論,倘若蕭浮生辯論不過,惠帝便撤銷他的職務。
原本是一對一,分六次辯論的,朝中臣子對這般安排,也覺得比較合適,覺得以這樣的方式,的確能測出蕭浮生的能力。
只是,當惠帝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蕭浮生直接請求一對六。
他原本只是為了節省時間,也的確覺得沒有必要進行六場比試,但看在那些提出這般比試的臣子眼中,便是狂妄自大了,氣得兩個脾氣急一些的臣子,臉色沉沉,直言蕭浮生過於傲氣。
反倒是惠帝,笑眯眯地看著群臣的爭論。
東瀾立朝以來,確實從未有過這樣的辯論賽事,朝中藏不住事,自然,也會有人專門將消息傳出來,一時間,眾說紛紜,有人相信蕭浮生,有人覺得他恃才傲物,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為此,坊間還成立了一場賭局,賭到底是蕭浮生辯贏還是輸。
可惜,十之七八的人,都覺得蕭浮生會輸,雖然此人十五歲便成為東瀾國最年輕的探花郎,可謂少年天才,可他面對的是六個在朝中至少已有二十年從政經驗的臣子,怎麼可能辯得贏呢?
雲莞坐在酒樓里,聽著大家在討論這件事,也聽到了雙方賭局的狀況,輕嗤了一聲:「才十之七八的人賭二哥能贏,二哥多沒有面子啊。」
謝景看了燕行之一眼,悠悠然道:「這其中,恐怕有六成以上,是燕會長的手筆。」
燕行之冷哼一聲:「那又如何?」
雲莞好奇道:「所以燕會長放了多少銀子進去?」
謝景比了個手指,雲莞眨眨眼:「三萬兩啊?
燕行之嗤一聲。
雲莞:「……」
她猶豫了一下,「不會三十萬兩吧?」
「二哥必定能贏。」燕行之信誓旦旦。
雲莞沉默了,她才支持了五千兩,實在太少了,當然,她也絕對相信蕭浮生能贏,既然如此,何不大賺一筆,想了一下,將酒樓的夥計七斗招來:「你再追加五萬兩進去,我也賭二哥能贏。」
謝景看著兩人花錢這般大方,羨慕得牙根都酸了。
他雖然是個紈絝子弟,但鎮遠侯府真的是個窮得叮噹響的侯府,他也實在不能一下子拿出上千兩銀子,不然肯定也賭拾痕公子能贏。
尤其他娘還因為相親事件,剋扣了他平日的花費,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兩日之後,熱鬧了多日的辯論之事,終於在宮中早朝的大殿上舉行。
自然無人能去觀賞,雲莞當真覺得可惜,自己女流之輩,固然無緣目睹這樣的盛事,蕭扶疏也不在朝中,不能與她講述大殿上的狀況。
她幾乎能想象,以二哥的才學,這一番辯論,必定是精彩紛呈,說是百年難見,都不誇張。
於是,她只能趁著時間快到的時候,與燕行之一道去宮門口等待。
誠如雲莞所料想的那樣,這一場辯論,確實是精彩紛呈。
共分為兩個題目,其中一個是惠帝所出,另一個,則是翰林大學士所處,在題目在辯論朝堂上公布之前,誰也不知題目是什麼。
而這,相當於科舉殿試,甚至因為蕭浮生要一對六,比科舉殿試,難度更增十倍不止。
但,到底是被京中大儒肯定的年輕人,還是東瀾國兩個名山書院的山長的忘年之交。
蕭浮生自當年科舉之後,確實未曾做過官,但他這幾年,長時間在外遊歷,不知見過多少民生疾苦,一個能隻身進入西甸國攪弄過風雲的人,又豈會差到哪裡去?
甚至比在許多常年身在朝中,閉目塞聽的人,對民生疾苦,對下達民間的政事,更有真知灼見。
所以,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場對他而言,並無多少意義的辯論之中,蕭浮生便佔據上風,原本還激烈辯論的朝堂中,安靜了半晌,無一人能再反駁蕭浮生的話。
只有超然脫塵的青年,神色無波無瀾地站在大殿之中,等著下一個對自己存在懷疑的人,再迎頭而上。
這一日的早朝,因為這一場辯論,尤為漫長。
時間很快來到了午時,雲莞和燕行之已在宮門口等待,隨著下朝的響動一傳出來,宮門緩緩打開,雲莞便看到,一身紅色三品官服的蕭浮生,正從宮中緩步而來,端的俊逸洒然,超然不俗。
而他的背後,則是一群神色懨懨的官員。
她笑了一聲:「二哥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