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日,富察氏親自伺候榮軒梳洗,眼角含情的送走了榮軒,又去了老太太房中請安回稟之後,老太太應了才草草打理了院落中的事,安頓好從福州帶來的物件擺設,帶著從南面帶回來的土儀,領著兒子成武,女兒雲儀雲薇,坐著青花布的馬車,去了富察府上,拜望養她長大的伯父伯母。
富察氏的額娘在她同榮軒定下婚事之後就去世了,當初富察氏守了三年的孝,隨後的嫁妝婚禮都是伯母親自操辦的,遂富察氏敬伯母若母,二人相見止不住抱頭痛苦,媳婦們勸解半晌,方止住了眼淚。
富察老太太先是喚過成武,濃眉大眼生得敦厚老實的成武很得老太太看重,嘖嘖的讚歎著:「不愧是將門之後,這孩子看著就結實出息。」
又細細的問了他幾句功課上的事,成武應對的大方得體,挑不出一絲的錯處來,老太太連連點頭,富察府中媳婦們對富察氏多了敬意,在偏遠的福州,能將兒子教養得出色卻顯得狂傲,難怪平常老太太口中總是念叨著富察氏的好,直比嫡親女兒還要親近上一分。
富察老太太放開成武,將跪在蒲團上粉雕玉啄般的小人兒雲薇摟在了懷裡,心肝肉兒一樣的叫著,雲薇小臉蒙上一層粉霧,水潤的眼眸漾著親近,嬌嬌的喚道:「雲薇喜歡您。」
可人的小姑娘,嬌嬌甜甜的聲音,正好撓在了老太太心窩處:「伯祖母也疼你。」
旁邊人再稱讚上兩句,氣氛融洽和睦,老太太被雲薇哄得開心,賞了好些個首飾予她,雲儀規矩的站在富察氏身邊,她也得了些,但遠及不上雲薇,睫宇微垂遮擋住眼底的羨慕。
富察氏似有所覺,卻沒有出聲,帶雲儀來富察府的目的,就是如此。既了善待庶女的賢名,又使得雲儀對是姨娘養的心存抱怨。
富察氏在富察府用過飯後,陪著富察老太太很是說了一會話,臨別前,富察老太太不舍的抓住她的手,欣慰的說道:「當初我覺得你嫁得低了,哪曾料到今日夫榮子孝,灼華,你選得好夫婿。」
「伯母。」富察氏眼底露出難言的羞澀,低低的說道:「是伯母疼華兒。」
送走了富察氏,富察老太太記起嫡親女兒如今府里的狀況,暗自搖頭當初她選秀被撩牌子,瞧不上佟府,偏要尋高門大戶,結果現在女婿趕不上榮軒出息,府中庶子庶女一大堆,嫡女竟然被害了也不曉得是誰動得手,若不是富察老太太看不過眼,心疼女兒,派了可信的人去,就連嫡子都不一定保得住。而富察氏執意嫁入佟府,現在兒女雙全,夫妻和睦,婆母又很明理,自不會為難她,端是輕鬆自在的日子,看著也比女兒年輕。
「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哪能想到會有今日?」
回到了府中,富察氏凝視著雲儀,憐愛的說道:「本想帶著你去認認親戚,萬沒料到•••」
「嫡額娘,不可這麼說,女兒很感激您。」
雲儀福身,富察氏將雲薇得的首飾分了四成出來,又撿了兩個最漂亮的點珠簪子,遞給雲儀,輕聲說道:「伯母不曉得你的品性,才看輕了些,長相處下來就會明白,你乖巧孝順,她也會疼你的。」
雲儀應了一聲,富察氏又安撫了兩句,雲儀才回房歇息,姨娘早就等候在她的房中,自然又少不了熱鬧。
雲薇看著自己少了一半的首飾,癟了癟小嘴,富察氏問道:「丫丫給姐姐東西可是心疼了?」
「嗯•••不•••不是•••」
雲薇小姑娘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最終拉著富察氏的一角,低低的說道:「丫丫不是小氣鬼,可是•••可是那對嵌著珠子的簪子丫丫很喜歡。」
富察氏笑著抱起了女兒,點點她糾結在一處的眉頭,語重心長的說道:「錢財是缺不得的,卻也是身外之物,丫丫,你要明白,捨得二字,有舍方能有得,雲儀是你姐姐,得了首飾自會謝你,只要她佩戴出去,旁人就會看到,心中自會高看你一分,這可比你親自戴那對簪子更顯得漂亮。」
過了一會雲薇眼底才重新清澈起來,小身子靠近富察氏懷中,低低的說道:「女兒記下,那以後好東西都要給姐姐嗎?」
「那可不成,你還要記得額娘的這句話。」
富察氏抬起雲薇的小腦袋,認真的說道:「還需分得輕重,該是你的,決不能讓給旁人。」
雲薇點著小腦袋,富察氏抓住女兒的小手,不無擔憂的嘆道:「明日,你就該同姐妹們一起去讀書識字,到時•••丫丫,你要記得,額娘不能護著你一輩子,你總要長大的。」
「丫丫會很乖,姐姐們不會欺負丫丫。」
雲薇眼睛笑咪咪的:「額娘儘管放心,四姐姐昨個兒悄悄對女兒說過,會照料女兒的。」
富察氏見女兒一派天真把玩著手腕上的碧玉珠串,壓下了欲出口的話,現在說多了,雲薇不見得能聽進去。
「太太,奴婢有事回稟。」
富察氏放下了女兒,指了指西側間:「炕桌上放了一本書冊,你且去看看,有不懂的額娘一會親自教你。」
打發了女兒,富察氏才讓齊嬤嬤進來,淡淡的問道:「可是出事了?」
「姨娘再教訓儀姑娘,滿嘴的胡話,奴婢聽著都替儀姑娘委屈,姨娘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就為這事?」
齊嬤嬤低聲稟告:「若是讓老太太知曉,對太太您•••咱們院里可是來了幾個新人,誰曉得不會不會•••」
「住口。」
富察氏臉色一變:「大嫂子寬厚得很,出身又高,多給幾名婆子丫頭是好意,快收了這混賬話。」
齊嬤嬤跪在地上,指天發誓道「奴婢知錯,再也不敢如此。」
過了好一會,富察氏緩了語氣,抬抬手,齊嬤嬤站起身靠近富察氏,聆聽訓示,富察氏戳著她的腦袋,輕罵道:「我看重的就是你的這份忠心,大嫂子精明的人兒一個,哪會落下把柄?」
「奴婢不是怕•••怕那些銀子東西•••」
「不是都已經安排好了嗎?還提那些做什麼?」
富察氏眸光一閃,她遲了半年回京,就是要讓家私安安穩穩悄無聲息的運回京城,他們夫妻都商量妥當,佟府並沒有分家,但這些榮軒拼了命得來的寶石銀子,也不能全歸到官中去,要留作兒女的婚嫁之資。
西側院姨娘吵鬧聲越發的響亮,估算著火候也差不多了,富察氏放下了茶盞,淡淡的說道:「總是這樣也不成,為這點事讓旁人笑話不值當。
姨娘撒潑不要麵皮,我還在意儀丫頭的名聲呢,你去同姨娘說,儀丫頭即使養在她身邊,姑娘也不是她能責罵的,讓她謹守本分,若再敢謾罵姑娘,別怪我不留情面。」
齊嬤嬤應聲而去,富察氏勾勾嘴角,起身去尋女兒雲薇,在西次間,細言細語的灌輸著雲薇書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