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冊封
三人踏入大殿之時,殿內緊張而又奇異的氛圍瞬間瓦解。
煙盡雨見到很多人鬆了口氣,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在那一瞬間,齊一感到殿內眾人不再緊繃,不由心道:或許是該早點進來攪一攪這古怪的氛圍。
鳩淺還沉浸剛才未被心上人搭理的苦惱中,心生淡淡憂傷,不開心的神情印在臉上。
「恭迎人間三甲。」
突如其來的群臣迎賀聲,驚醒了神思不定的鳩淺。
剛才跪向女皇的大臣們此時見到來者,不約而同的轉面朝向了緩緩走上前來的三人。
鳩淺抬起頭,看到那些跪著的人看自己的眼神,瞬間湧起滿腔的自豪,前幾時分的憂傷化為一空,心情變得明媚。
三人慢慢的走到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女帝面前,煙盡雨恭敬的隨手拱了一禮,撥開遮掩雙眼的發梢,站的筆直。
於煙盡雨不同,齊一卻是拱手長跪,在君王面前行臣子之禮,恭敬道:
「女帝萬壽。」
鳩淺看到兩個哥哥截然不同的參見方式,一時間不知道該學哪一個,猶豫半天,沒有舉措。
最後,鳩淺乾脆就傻傻的杵在那裡,尷尬地對女帝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女帝也沖鳩淺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長,彷彿是刻意讓鳩淺覺得她不懷好意。
夢裡人站到了跟前,其實是恍若隔世。
人間會上這七十場比試中,凡有鳩淺參戰的,女帝皆隱身於高台,場場不落,一覽而盡。
但是,一日之差,出了擂台,女帝再見他,卻覺得他和那個曾經揮舞劍光無意掀起她裙子的男兒天差地別。
三年前她初見鳩淺時,尚且還覺得自己可以感嘆一聲若是年輕二十歲便好了,如今便要向蒼天祈求再借五百年了嗎?
初見甜澀,再見苦澀。
女帝知道,她與他,頭頂的天空是同一片,世界卻已經不可能是同一個了。
滋味五味陳雜或許就是這般了吧?貴為人皇的女子感到一陣胸悶。
女帝甩開心裡的鬱悶,看向煙盡雨,問道:「為何如此,奪得人間會首的殊榮便可以逾越禮儀嗎?」
說話之時,手稍稍示意,讓跪著的臣子起了身。
齊一也起了身,見大哥不是很想回答的模樣,便對女帝說道:「啟稟女帝,我等三人,其實只有我是行走人間道,他們遲早不是人間的人,還望女帝諒解。」
煙盡雨眯起了眼睛,手搭了下齊一的肩頭,對女帝說道:「今日人間會散后,我是不是活人還未可知,女帝想要將死之人也對你行君臣之禮?」
煙盡雨清楚的看到了那些跪著的所謂臣子眼裡像看死人一般的嘲弄和不屑,我難道要如同這群人一樣?心裡冷笑。
煙盡雨一言出,殿中瞬間寂靜。
女帝知道進入人間會前列的得道修士對於人間帝王的管制不屑一顧,但是沒想到竟然不屑到了這個地步。
但是,她苦澀一笑,知道這是屬於修道之人的世界。
女帝收斂不快,朱唇輕啟。
「你們都已經是得道的仙人,自然是像他一樣不施禮都可以。不過,既然諸位來到了大殿,那便就是來接受我朝冊封。此事可有異議?」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這個木著的鳩淺。
三人沉默,等於默認。
這時,鳩淺不知想到了什麼,說道:「女帝大人,大哥修長生道,二哥走人間路,長生道無論是人皇還是神仙終究是黃土枯骨,拜不拜並沒有差別,況且大哥早已不跪天地,更不說天地之間的渺小人類了。至於二哥,他估計也只跪人皇先師了。至於我,剛才是遲鈍了,心事過多,實際上是想行禮的。」
煙盡雨和齊一驚訝的望著他,他這些時日改變有些多了。
「呵呵,」女帝捂著嘴,沒讓笑聲肆意,「如此認真的辯解,那是我小氣了?」
沒想到女帝這樣回答,鳩淺一時間語塞,還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多少有點吧,女人大多都比較小氣的,他心想。
「師長掌禮。」女帝起了身,站在了龍椅前面,示意首輔直接來進行冊封儀式。
老人輕輕推開的身邊一直扶著他的監司,輕輕地走到了三人面前。
對於老人而言,能主持冊封儀式是一件異常榮耀的事情,禮不禮的,他覺得,若是尊重真放在心裡,又何必拘禮?
「老朽不敢妄言修行人該如何,更不懂修道之人為了得道長生付出了多少辛酸。不過,時至今日,我還是覺得,人間應該出一些頂天立地的人中豪傑。今日看到你們三個小傢伙,我是感慨良多。罷了罷了,先冊封吧。」
老人擺擺手,一旁準備好的玉簡被侍衛呈了上來。老人接過玉簡,輕輕摩挲,像是撫摸自家嬰孩一般溫柔。
望著三人,老人開口道:「繁文縟節不必多說,今日我只代表墨海問你們一件事,諸位既受封於墨海,日後可會兵指我皇?」
本來只是走過場的詢問,認真的人犯了難。
莊嚴肅穆的氣氛里,鳩淺十分不自在,甚至有種如坐針氈的難受。
他在想,受封是不是就等同拿人手短?若是日後鬧崩了怎麼辦?
鳩淺活了二十年,印象里那個男人對自己教導最多便是,相親良久,也分不了是敵是仇。
於是,鳩淺沒答話,求助式的望向了兩個哥哥。
煙盡雨道:「散會之後,我便會了斷塵緣,一心向道。墨海興盛我不分杯羹,墨海危亡我不添油火。」
齊一聽著煙盡雨說這些話,心頭很是不舒服,吞了吞口水,但是乾澀的喉頭依舊乾澀。
「生於墨海,留於墨海,守於墨海。」
齊一先對著老人,然後轉向女帝,最後看向群臣,嘆了口無聲的氣,誠言。
鳩淺還是沒說話,他冥冥中預感自己會站在不好的一方。
所以,他想了半天,仍然一言不發,哪怕知道老人在等他的回答。
那個男人說過,如果是假話,能不說就不說。
鳩淺心中沒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