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秋雨,花飛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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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事起父母就在一場車禍中永遠的離開了,哥哥念完大學后早早的出來工作支撐著這個家。從小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印象里他從來沒有露出過一副感到勞累的感覺,像是超人一樣看著我從小學升到中學,再到我考上了離家很近高中,雖然我沒有寄宿在學校,但是工作的原因見到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17歲的我厭倦快節奏的城市生活,在任何地方都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但是看見過太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例子后,我覺得其實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打著利益的壞主意,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純潔的。到現在為止我也只交到了兩個知心朋友,所以我常常有種隱歸脫市的奇怪想法。
對於陽光普照的晴天,我更喜歡下雨,在某些書本上讀到的那些描述的雨天大概都象徵著分離和陰暗,為此我都保持著反對的態度,並且毫不在乎。目前為止我都是把不深得我意的一切事物都放到雨天給發泄出去,相信我這絕對是個好辦法,沒有人會閑到在雨水中還來注意到你的臉色和舉動。
我所了解到的下雨的時候,街上沒有多少的行人,所以撐著傘就能夠好好沒有顧慮的打量著這個平時被人們慢慢消耗著的城市,天空的雨水一點點降下它表面滾燙的溫度。多麼美妙啊。
10月份的早晨,今天不上課,但我早早的從家裡離開要到離家不遠的學校那裡去。
現在我要去一個地方,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算是屬於自己的小小天地。
沿著再熟悉不過的小路和巷子輕快的慢跑著,從離開家就下起了雨,但我卻絲毫不在意,因為就是喜歡看見空蕩蕩的被雨水澆打的地方沒有人出沒。還有就是小小的雨水對我沒有任何的影響,甚至路上還回蕩著的自己的靴子濺起地面一灘灘雨水的聲音,嘎吱嘎吱,我喜歡這種聲音。
走出錯綜複雜的巷子,還是一條沒有人的街道,這裡原本是繁華的一條小吃購物街,由於整頓,早在半年前就全部搬走了,剩下了空蕩蕩的一條街和什麼都沒有的店面。
淅淅瀝瀝的雨變得又多又重,落在這條沒有人的街道上,又升上去了一個調。原本平整的路面已經被大雨沖刷的泥濘不堪。現在我無奈的只好躲在了街道邊已經關了門的屋檐下。
意想不到的越來越大的雨讓我到不了目的地,現在難以掩蓋臉上的失望,這雨來的也太大了吧,這下就算是我也不會希望下這麼大的雨。我收起了傘,拍拍黑色大衣上在雨珠,怔怔的望著屋檐上落下的雨水。
上天似乎想洗刷掉這世上的塵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看著原本緊貼在地面的水灘已經漫上了道路邊緣的石階。不遠處的排水井像一個漩渦捲起了周圍的雨水。可是它永遠也阻止不了源源不絕繼續上漲的水位。似乎天上的雲也被水衝去了表面的白漆,露出了身體原本黑烏烏顏色,越來越深。
但是落下的雨水像是拼湊出的水墨畫一樣,讓我沉醉其中。
第一次遇見的那個與自己年紀相似的短頭髮女孩在街道的另一邊躲雨,她穿著白色襯衫,下面是蓋在大腿的黑色短裙,露出了細長的大腿,她輕輕靠在一間便利店的玻璃上。透過玻璃能看見裡面擺放著什麼也沒有的貨架。她用纖細的手指不停繞著額頭邊的一縷頭髮,另一隻手放在細細的腰上,低著頭此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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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17歲的我來說,更習慣於風和日麗的晴天,我討厭下雨,更不如說我害怕下雨。
從記事起,總能在雨天的時候看見喝的醉醺醺的那個男人跑到家裡對著母親大吼大叫。
「臭女人,老子天天在外面辛苦的賺錢養活你們,你卻沒有給我帶來一點點的好運氣。」說著把桌子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對,都是因為你,肯定是看見你那張晦氣的臉,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躲在房間的我能聽見玻璃瓶在地上滾動的聲音,聽見花盆碎掉的聲音,聽見母親的叫喊聲,還有無數惡毒的髒話,即使在大大的雨聲里,也能聽得清楚.....
我跪在了躺在地上的母親的旁邊,看著她那腫的不像樣子的臉,和青得發紫的手臂,原本緊身的裙子已經蓋不住肩膀,從頭到腳都是被手打過的印子,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再來說些安慰的話。
母親一邊叫著我的名字一邊抱著我小聲的抽泣。
那個已經倒在床上打著鼾的男人,一個沒有盡到任何當丈夫和父親的男人
我從心裡厭惡他,從小我就認定了不管什麼人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15歲那年,母親帶著我偷偷離開了原來生活的地方,來到了一個離那很遠新市,隨後搬到了一間廉價的出租屋,我也轉到這裡念書。
在花光所有的錢之後,她找到了一份夜間的工作。從七點就開始打扮自己,抹上濃濃的粉底,塗上顯眼的口紅,畫個眼線最後還不忘噴上廉價的香水,在八點之前邊穿高跟鞋邊跟我說:「我去工作了,晚上早點睡。」等等之類的話后就離開了。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她是去酒吧陪別人喝酒去了。在陽台不知道和誰打幾個小時的電話,在凌晨天快要亮的時候才帶著一身酒味回來,甚至有時候我還在某家酒吧門口看見了一個男人摟著她還帶著好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去,對此我只能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兩年,10月份的周末。
六點,黑夜已經散去,露出了一片白白的魚肚皮,沒有吵醒剛剛睡熟的母親,收拾乾淨之後,我就躡手躡腳的走出了門。
我喜歡在大早上沒有幾個人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時不時逗逗在路邊覓食的野貓,或者穿過一條條東拐西拐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小巷子,享受著片刻的放鬆。
遙遠的天空飄下了水滴,我的節奏被打亂了,討厭的感覺來了。出門沒有帶雨傘,現在要趕快出去找個躲雨的地方。
沒有人,到處都沒有人,就連路牌都沒有,現在徹底迷路了。
不曉得從哪個巷口穿了出來,這裡是一條沒有人的購物街,可是七點已經過五分了,沒有看到任何店面開門的跡象。
「嘩——」雨下大了。
我靠在一家便利店的玻璃上,響徹雲霄的雨聲像嬰兒的啼哭,像女人的尖叫,我害怕的捂住耳朵,但是雨水像是幕布一樣,浮現出來一個壯實的男人抽打瘦小的女人的場景。
為什麼為什麼,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那個恨之入骨的人又出現在面前,像是被綁住了身子強行觀看一場恐怖電影一樣。我痛苦的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像靈魂出竅似的空留下一個軀殼倚靠在玻璃上。
第一次遇見那個頭髮略長的男孩是在街道的另一邊,他穿著寬鬆的黑色塗鴉衛衣,一條米色的寬筒褲,顯得很成熟。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又轉過身去。嘩啦啦的雨水讓我實在感到恐懼,感到心悸,現在只想有一個人在我身邊,否則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本能的反應,讓我控制不住的走向了他。
桐木盯著女孩看了許久,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轉向了一邊,把耳機里的音樂調到了最大聲。但是他腦海中卻不停的出現前面的那個女孩身影,她的身材算是極好的,他這樣小聲的嘀咕著。
「那,那個...」
桐木聽見有人說話,於是摘下了耳機,他轉頭便看到了剛才那個短髮的女孩此刻正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有些緊張的刻意要迴避著她的眼神。
「怎...怎麼..有什麼事嗎..」桐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地面,一想到自己剛才下流的腦補女孩的身體不禁感到臉紅。
「我...我一個人有點害怕...可..可以讓我站在你旁邊嗎?」
「嗯....啊?...」桐木身體都有些微微的發抖。他是那樣近的看到了看著女孩的臉,那讓看到的人停止呼吸般美貌的少女像是從看不到的天空下凡而來。
「嗯...當然可以.....」桐木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好...謝謝你....」女孩有些害羞的回答。
他重新戴上了耳機,難道她是在害怕下雨嗎,還是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他立刻萌發了一種男人的保護欲。原本最喜歡聽的歌卻像噪音一般擾亂著他的思緒,他聞到了女孩身上近距離散發出的淡淡香味,這不是香水的味道,更像是與生帶來的體香。桐木不安的看來看去,他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臟從未如此劇烈而又快速的跳動著。
「桐木,放輕鬆點,不要這麼緊張。」桐木給自己打氣,小聲的說道。
「原來你叫桐木啊。」
「......,嗯。」
糟糕,自己說的話被她聽見了,此刻他更加不自在了起來。
「你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跟女孩子站在一起嗎。」
「是,是的,哦,不,不對。」桐木盡量避開她的眼睛,初次見面就上來搭訕的女生還真是少見啊。
她被他滑稽的樣子給逗笑了,想不到他像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小孩子一樣,老實的有些可愛。
在一個屋檐下,他們都給第一次在雨中相遇的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個人的呼吸聲被雨包圍著......
「喂...那個..那個....」女孩扯著看起來像是睡著的少年的衣角。
少年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看見地上的雨水已經湧上站台。小小的街道亦然被水淹了個透。
「哎呀。」他覺得這下壞了,「我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照這個速度,過不了多久水就會淹沒到我們的腿上了。」他掃向四周尋找著出去的路口。
「我們得到高一些的地方去,現在連回去的退路都被水堵住了,來不及了,我先帶你出去。」
少年打開了黑色的雨傘,帶著她朝著一個斜坡向上飛快的跑上去。
他們不覺間跑到了一所學校後面沒有人的山腳下,這裡像是在錯綜複雜的都市裡被遺棄的地方一樣。從一條斜坡走上去,穿過幾條窄窄的路可以看見一條緩緩的道路,向山上延伸過去。桐木帶著她沿著的石梯一階階的向上跑著。兩邊蔥鬱的樹木似乎將這裡與外界隔絕了聯繫,雨水的強度被密密麻麻的樹葉削弱了。
他將不大的雨傘舉在了女孩的頭上,即使背後都濕透了,可是心裡卻有種甜滋滋的感覺。
「先到這躲躲吧,那裡有個亭子。」
在這半山腰上面的一個平地,地上都是吸飽了了水的泥巴,不遠處立著一間亭子,那亭子已經年代久遠了,四周傳來著來自山林的聲響更讓它散發著古樸的氣息。桐木帶著她走向亭子,腳下發出了沙沙的聲音,就像是醒著做夢一樣,奇妙的來到了這裡。
「謝謝你。」
她坐著脫下了全是淤泥的皮鞋,那黑色的皮鞋已經變得有點發黃了,讓人看起來就不應該穿在這可愛的女孩的腳上。
她把腳放在亭子的木椅上,肌膚卻沒有因為沾染泥土而失去光澤,用指尖撩動著耳邊的濕發,美麗的眼睛在黑色的髮絲下顯得有些朦朧。
「這雨,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呢。」桐木背對著她,因為剛才他看見了女孩濕透的襯衫下面露出來的女士內衣。此刻一想到這些,他的胸腔就會發熱,雙頰緩緩發燙,即使冷風夾著雨撲面而來,也沒有一絲感覺。他的雙手不知如何安放,他就這樣不自在的看著外面瓢潑的雨。
其實一直想要問問有關她的名字和事情,例如在哪裡上學來著。但是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雖然之前就從沒有主動問過或者注意過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女孩的名字,桐木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已經被她知道了,覺得怎麼說都是吃虧的。
「為什麼你不過來坐呢。」她的聲音像是風鈴一樣響起。
「....嗯....好....」他顯然是沒有看見,一屁股正坐到了她放在木椅上的腳,是真實的肉感。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不好意思的像觸電一樣趕緊挪到了長椅的盡頭,跟她分據兩端。
「你之前來過這裡嗎?」
「來過幾次。」他的身體不聽使喚的打著寒戰,不知是這裡的溫度太低,還是太過緊張導致的。
「額,其實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會來這裡。」他身子轉了一個方向,但是還是沒有看向旁邊那個短髮女孩。
「我只是好奇在偌大的城市之中你也能帶我找到這裡啊。」她掃過四周,最後目光落到了旁邊男孩的身上。
「你知道嗎,站在亭子的外面能夠俯瞰很大一片的景色,在再遠一點還能看見城市以外的那片海岸。只要那些都市在眼睛縮的很小很小之後,所有的憂鬱,擔心,難過,一切陰暗和沉重的東西也會變小甚至統統都消散了。」他額頭上的髮絲的微微晃著。
一時間他出了神,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來記事起父母就因為一場車禍離開了他,想起了一直呆在哥哥的目光下長大,還想起了很多很多。他有時也會站在這裡怔怔的看著遠方,閉上眼一個人靜靜的感受著這裡的一切,此刻他聽不見雨聲,只聽見那久違的聲音,在耳邊小聲的說笑......
她看著他獃獃的樣子,輕輕的笑了。
一場雨,一間亭,一個男孩和女孩都被裝進了一滴滴小小的水珠里。
天空仍然是灰濛濛的一片,太陽也被這雨水澆滅了,葉片用力的托起滴下來的雨水,可是越來越多的水聚集在葉子上順著葉尖沖向了大地......
「這一刻,一庭秋雨,竟和他靠的那樣的近。」
......
「這一刻,一庭秋雨,竟和她靠的那樣的近。」
.......
「嗯,其實我......」她看著桐木剛想說什麼。
忽然之間一聲巨響瞬間吞沒了這片刻的寧靜,就像是天空裂開了一樣,從山上傳了下來。這跟雨的節拍完全不在一個調上,刺耳——源於上方。
半分鐘后只看見了一條巨大泥流從山頂攜著岩石滾滾而來,它伴著大雨,就像是海浪要用力的拍擊礁石一樣,朝著亭子一瀉而下。
「快,快走」還不太成熟但有力的男性聲音包裹了整個空間。
少年意識到了生命危險,顧不上看一眼旁邊的人露出的錯愕表情,更顧不上撿起地上的雨傘,拉起一條細細的手臂就從亭子里迅速跑了出去,背後的泥石流不到一分鐘就會來到這,他想著今天到底是在開些什麼樣的玩笑,腳下的步伐絲毫不敢停下來。
他努力的想要在大雨中認清道路,可是那時極其困難的,強烈的求生慾望使他保持的清醒。
無數的的雨粒一齊從空中傾盆而下,伴隨著嘩嘩聲,就像是葬禮上的奏樂一半,一遍又一遍的響徹過來。
原來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是這麼的渺小啊,像是塵埃一般在廣闊的天地之前,微不足道。
不會吧,不會吧,竟然還能讓我碰到了這種事情,是因為對世界充滿灰暗想法的報應嗎。他不敢鬆懈的眉眼緊緊鎖在一起。
其實我還想再多看看這個滿是灰塵的地方,還想再留戀留戀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要是那天在路邊把街機格鬥的遊戲玩過癮就好了。
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啊!
好在這區域的樹木長的很雜亂茂盛,一路上擋住了不少礙事的雨水。
「堅持一會兒,我們要逃出去了。。」在雨中他不能自己的極度恐懼流下的眼淚顯得是那樣的不起眼,一滴一滴全部被雨水沖向了泥土裡,灑落在光禿禿的花瓣上。
他實在不想就這麼死在了這裡,至少也要在死亡的邊緣好好的掙扎一會兒。
身邊的女孩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的手掌被身旁的男孩強有力的拉住了。可是雨滴卻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的手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的手掌包裹住了,像是在萬丈的崖邊被人緊緊拉住,她再也不害怕這些雨水,原來還是有一個人能在雨中出現拯救我啊,至少現在是這樣的。這種從沒有出現過的覺得分外安心的感受牢牢地穿透了她的身體。
兩邊深褐色的大樹迅速向後面倒退,後方巨大聲響卻變得越來越清晰了,誰都不敢轉過頭看看那恐怖的場景。
一節趴在石階上粗壯的樹枝沒有預告為這次逃亡畫上了感嘆號,奔跑的兩個人絆住一起失去了重心從階梯上滾了下去。
現在彷彿一切光亮都要暗淡了下來,雨還是無情的下著,背後的巨響聲在靠近,可是明明就快要抓住那扇門的把手,但還是在不經意間離它從一米,兩米變成了一百米,一公里,遙遙無期。
雨滴像是石頭一樣的打在了臉上。少年清醒過來,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短髮女孩,柔嫩的身體被石頭無情的劃破了。
他看見了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那是一個人絕望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的眼神。
女子強忍著淚水卧倒在地,身上白色的衣服被血跡染紅了。
「快站起來,站起來啊,快走,快快啊」少年崩潰的跳到她的身邊,試圖將她拉起來。
泥流越來越近,她痛苦的坐了起來,雨水混合著她的血液一直流了下去,之後一下子抓著少年的手。
「不要管我了,你先走」女孩想要推開跪在地上的少年。
「你站不起來了,來我背你。。」少年憋著淚水用一隻奇怪的腔調對著她說。
「聽我的,你一定要趕緊跑,來不及了。」
「我,我不能夠丟下你,起碼讓我們一起努力一次。」少年站起來,抓著女子的肩膀。
「我只是一個拖累,聽我的,快跑,快,快跑,就當是為了我。」
與身體交纏在一起的雨水根本不會回應他們任何的心情。這比所有電影還不真實的場面也沒有人看到。
他還是試圖要拉起女子,泥流在距離不到100米的山坡上。
那一瞬之間女子竟然頑強的站了起來,此刻她突然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像是在禱告,接著把雙手貼在了不知所以的少年臉上。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還是挺開心的,謝謝你,我,,我.....」這是少年聽見她說的最後半句話。
一切來得太快了,當臉上殘留的指尖觸感散去的時候,他這一次失去所有的意識。
一剎那,一聲巨響,淹沒了一切。
然而現實中的泥流像是被什麼力量阻隔了一般突然停下了,連這狹小空間內的雨滴也停住了,只是沒隔太久,當那空間之內的雨水重新恢復重力落下來的時候泥流也繼續從山坡的另一端呼嘯下去。
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我這種人能夠去往天堂嗎?
遺憾的是她最後沒說完的那句話我沒能夠聽見,原本以為能夠帶著你一起逃出去呢,看來都是造化弄人啊。第一次有人在雨天和我離的那麼近,遇見你也許把一生的運氣都用光了吧。
他的這些情感將會和死亡一起像是瞬間封閉在內心深處——永遠被冰凍起來。
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她的的笑容卻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那是頑強的笑容,她溫柔的看向他,張開的小嘴說著剩下的半句話,但是什麼也聽不見,她最後是在祈禱些什麼,來世相遇?
他現在伸出雙手卻什麼也抓不住,還能夠再見到那像是畫中一樣的容貌嗎,可是連她的名字都不敢問,也許總有那麼一天的他這樣期待著......
一切又歸於平靜,雨下的更大了,打在地上,打在屋頂,打在葉子上發出不同聲調的像是敲鼓一樣的聲音,女孩早已不知所蹤,但在這座山的某個地方有一片片紫色的花瓣像是無視雨水般的被風吹向天空,吹向了沒有光亮的狼藉山下。
「桐木,桐木。」彷彿聽見有聲音在叫喚他。緩緩的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見了一張臉,他辨認出了哥哥的樣子,從額頭垂下來的黑色頭髮遮擋在了那黑色圓框的鏡框上。
小小的病房裡雖然模糊的看不清楚但是能夠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醫療機器有規律的電子聲,嘈雜的腳步聲還有雨敲打窗戶的聲音,還有一種獨屬於這裡的特別的味道,是消毒水和藥水,酒精混合起來的味道啊,聲音和視線都變的恍惚了,隨即他緩緩的又閉上了眼睛......
那是一場沒有人想的到暴雨發生在某一年的秋天,那一天掉下的雨水就像是發出的奏鳴一樣,重複著重複著,不絕於耳越下越大。
一聲巨大的聲響,連接兩岸街區的跨海大橋坍塌了,除了雨聲還夾雜著車鳴和人群的叫喊聲。
大雨淹沒了多條公路,所有交通路線全部癱瘓,一輛輛的車子困在了被水淹沒的路中間,遠方海平面的高度也持續上升,大有衝上陸地的勢頭,街上除了救援的人員和被困的市民,只剩了越落越大的雨水一點一點吞噬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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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暴雨已經過去了半年之久了,關於那之間發生的事,我卻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還有一些其他的隱約記憶也莫名其妙的沒有那麼深刻了。
這座偌大的都市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又重新回到了正軌之中。
可夜裡時不時會夢到同樣的一幅場景,一片布滿紫藤蘿的地方,一片大湖,和一個少女的背影。
我總是做著同樣的一個夢,它是這樣影響著我的生活。在語文課上,在外語課上,在食堂里,甚至在回到家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的。
就算走過無數遍的某條街邊突然拆掉了哪些樓,又新建起了哪些樓,我都沒有注意到,以致於後來,再走到這條繁榮的街上的時候我都有些認不出了。記得那天我竟然在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向了一個女人的身上。當她旁邊的那個男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尷尬的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這期間,我整天像是一條迷路的小狗一樣,心不在焉的漫步在走過無數遍的路上,可是回過神來又不知道我到底出現在了哪裡,明明天天都走在這裡,為什麼還是經常能夠走到沒有路的死角,或者更嚴重的是走到了離家很遠的不知名的哪個地方。
那就像是我人生中的最低潮,做著同樣的夢,可就是搞不明白緣由,又像是冥冥之中和我有種聯繫,一直從我僅存的記憶里搜索,可是就是找不到有關這些的任何印象和線索。
反覆從家裡來到學校,反覆又從學校回到了家,天空的顏色也一遍遍的改變著,時間也一天天的過去。我到底淡忘了些什麼,在那個大雨之間,又發生了什麼,連我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也想不起來了啊。
「桐木,喂,桐木,怎麼一個人又在發獃啊,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呢。」身邊穿著男生校服的學生撇過頭來中斷了我的思考。
簡單的介紹他一下,我的同班同學兼認可的好友——李尚文,記憶中算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和我像是兩個極端上的人物,外向,頑劣,愛開玩笑跟另一位同樣玩到大的女孩子如出一轍,我沒有選擇拋棄這個世界或者失去希望完全是因為他們。所以我們三個的故事就像是一個奇妙的鬧劇。
聽見他充滿磁性的聲音還有食堂里哄哄鬧鬧的講話聲才回過神來,竟然在吃飯的時候都不能夠專心,我真想給敲一敲自己的腦袋。
「最近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
「啥事啊,是對於感情上的問題?那可是問對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給我講講之前報紙上說的那場大雨唄。」我是偶然間在一張報紙上看到的這則消息,結合著從各處聽到的一點情況,大概了解到了那場災難。
聽我哥說當時是撿回了一條性命,再去問他一些情況事實上他也說不出隻言片語,而我現在腦子也像斷片了一樣不清楚那天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你說那個啊,我只知道那天的雨下的確實很大,我們都躲在家裡,街上到處都漲滿了水,還有,那天我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都不接,又在幹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說真的,我那天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只曉得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但是天知道我為什麼會躺在那,上一刻的記憶貌似還呆在家裡,後來沒兩天就出院了身上有幾處輕微的傷口都痊癒了,好像連疤都沒留下。」
「那你命可真大啊,還好你現在還活著,不然某人就要大題大大做了,算了想那些幹什麼,不都無關緊要了嗎。」尚文講的話沒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化,估計是把我說的這些當成了玩笑一樣的,的確如此,換成別人也極少有人會相信吧,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的失去記憶,受傷的原因自己還都不知道。
接著我看著他把餐盤裡的菜和飯粒混合在了一起,各種菜油和湯汁攪和成了拌飯。
然後我也不再多想,吃著學校提供的營養餐,那一大塊雞胸肉像是只用水簡單的煮完,再撒些黑胡椒,吃不出任何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噗——,這雞肉還是這麼難吃。」他擦了擦嘴巴,抓起了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易拉罐飲料倒在了嘴裡。
食堂里起此彼伏的抱怨聲,嘈雜的嬉笑聲,也是這午休時刻的一道風景啊。想一想還要在這裡吃上幾年的飯菜胃裡的消化酸猛地翻動了。
不知道已經是在第幾節的課堂上,古文老師正念著詩句,
「深院蕭蕭梧葉雨,知道秋來,不見秋來處.......」
我聽著古文老師的這段課堂朗讀,再看著她那滿頭白絲,竟有些體諒了起來。但是我真想讓這無聊的學習生活早一點的結束。
已經很久沒下雨了,我看像窗外,雖然到處還充滿著水嫩的綠色的氣息,但是溫度卻高的像是提前進入了夏天。
又走神了,不行,現在我要好好聽課,必須比以前更加的認真聽課,也並非是因為要開始專攻課程,但就是要逃脫整天陷入那與世隔絕的世界里,感覺要反抗些什麼,就像是要轉移注意力一樣。
那後來,我整天一門心思的鋪在學習上,雖然難不免顯得枯燥無味,但是漸漸的將這些疑惑和煩惱淡忘了過去。
鈴聲響起了,今天周五學校早早的放學了,學生和老師一波波的走出了校門。我也收拾好了書包,匆匆的走下教學樓,一些不起眼的白色牆壁上被人惡作劇的畫上了一些理解不了的圖畫。踏過最後一階樓梯,可以看見那些空調的外機爬滿了每一棟樓的背面。
「真想來一場大雨,來澆滅心裡的煩悶。讓這炎熱乏味的感覺快點消失吧。」我發出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抱怨。
明明已近快要六點了,太陽卻絲毫沒有要下山的意思。
「又開始一個人神神叨叨。」李尚文從後面突然摟住了我的肩膀。
「呼——,幹什麼呢,跟鬼一樣。」
我著實被下了一跳,雖然我平時老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別介,別介。」
「對了,小郁今天也沒有來學校嗎?」我擔心的問著。
「沒有誒,這個月好像已經請假好幾次了。」
「她不要緊吧?」
「對於那種女漢子來說肯定熬得過去的。」如果被她聽見這類話的話,免不了又要迎來狂風暴雨,或者發生什麼不得了的血腥場面,當然這帶有了一絲誇張的色彩,如果林鬱郁能夠時刻保持一個文靜的狀態的話,一定還會贏得更多男生的喜歡。
「今天那篇古文你聽懂了嗎。」尚文一副痛苦的神情。
「只要有好好聽都能聽懂吧。」我鄙視的看著他。
「今天家裡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對啊,今天我哥不會回來。」
「羨慕你一樣能夠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一會,聽那些自以為是的家長絮絮叨叨真的煩透了。」他看起來像是很有一套道理的樣子
「是嗎,原來整日看似無所謂的你還有這樣子的煩惱啊。」
「就是這樣的啊......」我們在路上講著這種沒有多大意義的閑話,果然少了一個人的話連話題都不太好找了。
校門口的車站圍滿了推推嚷嚷的人群,現在正是人流的高峰期,學校附近還沒有接通地鐵,應該要等到明年之後才會開始施工從這修一截地鐵線吧。所以大部分的人只有搭乘公交車。幸好我不需要費勁的和他們一起擠上去,家住在跟學校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的學區房小區。
天黑的很快,一個接著一個的路燈已經被朦朦的黑夜喚醒了,街上的人慢慢少了起來。
還是喜歡這種清爽的天氣,涼涼的風把悶熱都給趕跑了。還有鐵板章魚和關東煮的味道都蔓延了開來。
這一路上的綠植倒是長的挺茂盛,李尚文邊走邊拿起了手機看著最近的熱點新聞,我倒是不習慣在穿梭的人流之中依賴於手機,紅燈——綠燈,通行。鞋子摩擦瀝青地板的聲響和密集的對話融為一體。
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平平淡淡的走到學校,平平淡淡的回到家,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麻木的做著相同的事情,未免現在的生活也太平淡了吧,我難免會幻想有哪些奇妙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例如跟某英雄系列的電影一樣,突然哪一天我擁有了特殊的神奇力量,能夠擔任起拯救世界的重任,像漫畫里的超級英雄一樣,可以飛檐走壁,打擊罪犯之類的。又或者我成為了對大家不可或缺一號人物,能夠呼風喚雨,人們都圍在我的身邊轉這樣也不錯。
於是我那天夢見了世界末日,地球遭遇了毀滅性的災害,像是完全不同的恐怖小說和電影里寫的那樣,大地崩塌,天空變成了血紅色,沙塵肆虐,我和身邊的人陷入了無止境地逃亡之中,雖然知道在做夢,但是正常的人應該都會被它左右,醒來已經嚇了一身的冷汗,看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救世主啊,鬧鐘都沒響我就爬起來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