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又虛幻的夢境之地
「怎麼請了這麼久的病假沒來學校啊?」晨讀過後我慰問式地走到了她的課桌前。
「哎呀,這有什麼。」她一副小事一樁的樣子。
一個異常活潑的女孩子,樂觀開朗,愛笑遇到任何事情都一笑而過,和誰都玩得來的樣子。這是我對眼前名叫林鬱郁的女子的評價。
我們之間的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了,一個孩子之間再正常不過的相遇讓我們一起走到了現在。那些共同面對過的,經歷過的,遺忘過的都是在別人眼中都是最普通的。
「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這是她見到我之後的第一句話,五年前的夏天我第一次被她吸引了。
「是嘛,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同樣綁在在一條船上的另外一位同學走到我們之間。
「我......」接著我就插不上話了。
當然我也覺得這個玩笑或許太過分了,但是我還是選擇草率的迴避。
「李尚文,你什麼意思啊。」
「沒有沒有,關心而已。」
也許天生註定就是要一直爭鬥下去的就是他們,我回到座位翻開了一本班級的訂閱報刊,『四月全球均溫為140年來同期最高』,匆匆撇過一眼把它合上放進了書包,今天的溫度真可怕啊。
「桐木兄,桐木兄,剛放學就急著走,不等等我們啊。」李尚文單肩拖著書包從後面追了過來。
「啊,不好意思,明天就是周末了,太興奮想快點回家睡一覺了,我說怎麼感覺空空的,原來不小心忘記了這一茬。」我伸了個懶腰,接著為自己一個人離開的過失表示抱歉。
「你最近精神挺不錯呢,上課也不睡覺了,怎麼現在反而覺得累了。」我邊走他邊教導我。
「喂喂喂,等我,等我。」背後還有一個風塵僕僕的女子也趕來過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人走的太著急了。」我又一次為自己的過失道歉,可能是太久沒有一起相伴而行的緣故,有點不適應了。
「今天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
「我要去爬山,有誰要報名跟我一起的?」她激動的用手指著學校後方山區的位置。視線在我們兩個之間來迴轉換著。
「不去不去,太遠了。」
「那太好了了,你就不跟來了。」意料之外的是下一秒我就被她抓著手強行主動地帶走了,她側臉的神情很單一很決絕。現在一點反抗和拒絕的機會也沒有讓我展現出來。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堅定地向前邁步,現在也不敢輕率的掙脫開來。
「你認真的嗎?」我的雙腳一直跟著她的節奏。
「跟我去看一看又怎麼了!」她可能不太高興了,儘管我對她突如其來的皺眉還不明所以。
身後不遠處同樣還有一個噠噠的腳步身配合著口頭式的感嘆聲。
可能是要陪著他們出演一場鬧劇,或許其它的同學都已經看慣了這樣的場景,同樣的三個高中生每天都要搞一些什麼樣的騷動出來,我是真的屬於不想引人矚目的那類人,卻又手無縛雞之力充當助演的角色。
後面這段難以啟齒的經過就不多說了,我一直被帶到了一個偏僻的路口才停下來。
這是學校後面的一片區域,四周沒有任何的車輛經過,底下是一片老式的住宅區。從一條人行道走上去就算進入了山區。山體大部分都被樹木覆蓋,彷彿與這繁華的都市顯得格格不入。
現在來說雖然我對第一次見到的真正景象面貌沒有什麼特別的映象,但是卻莫名有種親切感。
山腳下還有一條新修的大陸不知通往什麼地方,在更高處的地方還有一條不起眼的石梯通向上方,只是那石梯好像過於久遠了,一階階石壁上都有點龜裂,布滿了苔蘚。
「走,跟我上去,讓我們逃脫於這無聊的生活之中吧。」她原本一臉的不悅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現在看起來很激動的樣子,眼睛里都放著光。
我覺得我可能就是被拿來利用的一個泄氣工具,對於他們兩之間那層抓摸不透的情感我保持的肯定的態度。
仔細打量著被植物覆蓋著的山體,在如今高速發展的市區之中這種原始的地方的確找不到幾處了。
「我們就從這裡爬上去吧,有一條路通上去誒,反正天還早,明天又不用上學,陪我去看看怎麼了嗎?」我們三個人像是站在了城市與大山交界的最後一道門,抬頭看著聳入雲霄的山體。
「我說你帶我們來這種地方會不會遭雷劈啊?」
「你趕緊閉上你的烏鴉嘴,混蛋。」
說話間我們順著一節節的石梯向上爬,能看見的還是只有被植物遮擋住的一條路一點點順過來。說實話,背著裝滿書的背包爬山倒是一項挺不錯的鍛煉。
「下面的那條路應該是那場大雨過後新修的,好像一直修到了最近的海灘,我們一直沿著這條石階大概是要進到山裡去了吧。」李尚文指著離我們已經很遠的山腳方向,果真一條比較寬闊的公路從一側繞向了遠方別的市區。
順著這一直向上的石梯,我們往著更深處前進著,只看見這裡的樹木比下面更加的翠綠,漸漸的路變得緩和了起來,前方有柔和的光照了下來。
山路並不長,很快走到了最後一節,我們來到了半山腰高度的一塊平地,上面已經沒有路再連到山頂了,寬闊的平地之間有一條小鵝卵石鋪成的路,通向了一個亭子,在這裡彷彿就是獨立出來的天地,沒有車鳴聲,沒有喧鬧,只有清脆的蟬鳴和柔和的陽光。更是一個彷彿能讓人慢下來的天然氧吧。
「早就想來這裡了,你們好好看看,難道不應該感謝我帶你們找到了這兒嗎。」她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開心的轉起了圈。此刻她像是佇立春色之中,那一刻第一次發現了她還是個很漂亮的女生,長長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金黃,黑白重疊的女士校服下裝著一個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天真。可能她一直都是屬於這種長不大的孩子啊。
小心地踱步能夠感受到鵝卵石透過鞋子和腳底往身上傳去了舒服的感覺。我們坐在了亭子的橫椅上,李尚文拿出了幾罐易拉罐的果汁,放出了幾條從書包里掏出來的巧克力棒。
「走這麼半天了,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
他用嘴咬開了易拉罐的拉環,又撕開了錫紙的包裝。伸了個懶腰,「一邊看著美景一邊喝著果汁,人生都滿足了啊。」說著也遞給了我一瓶。
「我不渴,現在我可不想喝。」
「沒勁。」
跟按下了暫停鍵一樣的風景,坐在長椅上如果感受不到白雲的流動和枝葉的細微擺動,關閉一切的聽覺,你真不知道世界無時不刻都在運動,生物無時不刻都在運動,視覺衝擊就跟勞累過後洗完澡一樣讓人神清氣爽。
我的心思沒有放在沒意義的事情上,甚至連他們拌嘴的內容都沒有聽清,一個人走出了亭子,趕緊再去周圍看看。
站在亭子的前面向下遠眺,能夠擁有一整片開闊的視野,高樓,車馬,人群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變得那麼的渺小,閉上眼,讓新鮮的氧氣沖入大腦,我大口大口使勁呼吸,連肺里貌似都已經充滿了清爽的味道。
背後有腳步聲,轉頭她正走了過來,目光對視之後誰也沒有說話,此刻語言是多餘的。她站在我的身邊俯瞰著我所看到的景色。
「真希望在剩下不多的日子裡能多陪你看看這個世界啊。」
「嗯?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清了她小聲在嘀咕什麼。但是臉上是藏不住的黯然神傷的樣子。
「沒,沒有,我只是說這裡真美啊。」她轉過身去把手背在後面,然後邁開步子踩在滿是小石子的草地上,發出咔嚓咔嚓的好聽的聲音。
「咦,你看,亭子的後面好像還有山路,被樹木擋住了。」半分鐘后我的目光留意到了一處口子,不仔細看的話是很難發現的,能夠發現這一路是去向幽靜的深處,而且感覺那窄窄的小路是被人用腳才出來的一樣,不像是人工開鑿的,深邃的看不到更裡面的狀況。
「恩,真的耶。」她小跑了過去,細細打量起來。
「亭子後面有一條路,要不然我們去那看看吧。」我看著無聊到玩弄著易拉罐的尚文。
「在,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就在你後面。」
「噢,真的耶,來了,來了。」
他將那剩下一半的巧克力棒全部塞入了口中,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掃掉那發黃的白色長袖校服上面掉落的碎屑,緊跟在了我們的後面。
現在有股神秘的魔力驅使我一定要去一探究竟。
沿著小路向前摸索著,這裡的地面更加的凹凸不平,艱難的走過一段時間后,豁然開朗,這條路倒不算是很長,很快就能夠走出來,踏進平整的長滿草的地方,只看見上空全是一束束的紫藤蘿從木藤上掛了下來,隨著風微微擺動著。
「哇塞,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多的花。」林鬱郁不可思議地捧起一束。
「看樣子不像是有人刻意種在這的啊。」尚文跟著向四周摸索著。
「這裡可真美啊,深深淺淺的紫色的花,除了小學的語文課本上我還從沒有見過呢。」她著迷的近距離觀看一條豎下來的紫藤蘿,還將鼻尖湊上去輕輕的聞。
我獃獃的走向前,沿著感覺走過了好多遍的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那紫色的味道貌似早就真實的嗅過了,現在我向著花海的深處一點點走過去。
感覺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不科學。撥開最後一束紫藤蘿,沒有留神腳底下突然踩空了,我順著泥坡滾了下去。感覺不到疼痛,相反的是好軟好軟,還帶著一絲彈性。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嗎。衣服吸收到了些許水分,挨到的一部分肉體冰涼冰涼的。
慢慢睜開眼,光線透過樹縫射在臉上。這又是一個新的天地。四周是被半包圍起來的地面和大樹遮擋了起來,在盆地的中心只看見面前是一片湖,在太陽的輝映下波光粼粼的,我的腎上腺素衝進了大腦,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是這裡,就是這裡,在沒有人知道的晚上我去過了多少次。」我激動的站起來,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掃過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影子。我不敢相信,甚至到了驚慌失措的地步,竟然真的來到了這個地方,雖然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突然出現的大湖還是讓我一時間雙腳發軟坐到了地上。現在我竟然真的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像耳鳴一般,嗡嗡的一團亂麻。
就在那一瞬間,我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又來了,這一刻我閉緊了雙眼。
曾幾何時,我親眼目睹過這一切,親身感受過這一切,雖然面前的大湖沒有想象中那麼沒有邊際,但是如夢如幻散發著生命的氣息。我開始坐著相同的吸氣的動作,聽不見了,還是什麼也聽不見了,好刺耳,像是鼓膜處一直有類似於電流短路的雜訊,我的兩隻手掌下意識的用力捂住了耳朵。
「喂,喂,你沒事吧,怎麼跑這下面來了。」是誰在說話,能大致聽得清楚,分辨得出大概的內容,看見了小郁從後面來到我的面前呼喚著我。聲音順著外耳道傳入了大腦,所有消逝了的聽覺慢慢回來了,自己重重的呼氣聲和心跳聲也可以聽見了。
「哇,想不到這裡竟然還有一片湖呢。」她面朝著湖心一動不動地站著。
現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又閉上眼睛對比著此處與夢境的區別,此刻我還站在那裡,站在那個少女的身邊,我碰巧產生了一種既視感,現在呆在我身邊的那個她不是夢裡的她啊。雖然早就聽說過人們會認為某些來到地方在夢裡出現過的類似的說法,但是感覺這像是完完全全的兩個概念啊。
這蕩漾的湖水好似在我的心上也緩緩的流動著,我開始腦補坐在湖邊的那個女孩的樣子,雖然這裡沒有關於她的蹤跡,但是我感覺自己離她又更近了一點。你是否真真實實地存在於這一世界的某個角落呢,我鎖眉思考著。
現在的天空已經不像是剛才那般明亮了,原本藍藍的天空變得塵黃塵黃的,所有的雲已經消失殆盡,那是快要掉落下去陽光從天邊最後投過來了一片晚霞,一切都是祥和又寧靜。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現在就像是已經來到了朦朧的睡夢中。如果現在不是夢的話,現在的這一切又到底是些什麼。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合又顯得詭異的地方。
「時候不早了,馬上天就要黑了,我們先上去吧。」她過來對坐在地上的我說,她現在不解的凝視著我,當然如果我想解釋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所以乾脆什麼也不說來得好。
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閃閃發光的湖水,和她走了上去。
或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你們兩個剛剛去哪裡了,不會瞞著我幹了什麼事情吧?」
「要你管,討厭死了。」
「我們先下去吧,等等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世界還是一如往常,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但我的心裡卻掀起了一陣不平凡的波動。
離去前我順手摘下一小截紫色的紫藤花小心的收好,迎著最後一縷陽光然後一起下山了。
......
夜色籠罩了大地,城市被各種各樣的燈光給點亮了,人依舊很多,各顧各的川流不息,是夜晚的氣息。
「不行,我腳痛死了,走不動了。」她剛從那兒走出來就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她把帆布鞋脫了下來,腳腕已經紅腫了一片。
「是鞋子磨的嗎?」我上前詢問
「如果需要哥哥來背你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哦。」尚文搶先一步說著。
「切,才不需要你呢。」...「什麼,我好心還被你當成驢肝肺。」......
「我要求,你,背我回去。」她撅著嘴巴堅定用手指指著我,這一舉動又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啊?可,可是......」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認真起來的樣子確實很麻煩,冷不丁的就會想出什麼主意來。
「我不管,現在我的腳扭了。」她展露出來的柔弱一面讓我不能夠拒絕,女孩子的身體都是脆弱的,現在只好表現出我的大男子氣概了。
「上來吧。」我半蹲在了她的椅子前面,雖然我很難為情,並且心中對這個突然的要求感到也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擺出來背人的架勢。
「唔?出人意料呢。」,嘻嘻嘻嘻嘻,接著她放肆地大笑著,然後一把跳到我的身上。
第一次背著一個女孩子的感覺形容不出來,一路倒是很沉默,皮膚的觸感,時不時被頭髮弄到脖子上痒痒的感覺,比我想象中的重量還要來的輕一點,這就是一個女孩子的重量嗎。
從始至終我還是從沒有注意過這一類的問題呢,例如關於怎樣了解女孩子的內心活動,怎樣讀懂女生說的話,怎樣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走的更近,這些問題對我來說還太過於深奧了,現在的我才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背上那個的熟悉女子身上。
「如果覺得重的話可以放我下來的。」
「到沒有,其實感覺不到什麼重量,你倒是相當的輕啊。」我說的是實話,黑暗中她發著光的肌膚,在路邊某些玻璃表面能看得見這些樣子,這些鮮明的樣子。
沿路穿過了數不清的建築物,我喜歡在經過的時候抬頭看一看底下一些賣東西的門店的招牌,諸如『某某五金』,『某某瓷磚』,『某某門業』這些等等,因為我記憶一處道路的特點就是把周圍這些特殊的建築標誌或者樓底下有哪些賣什麼東西的店面給大致記住。
十幾二十分鐘后一起把她送到家門口,然後我們就離開了。這下子我們算是真的各自回家了。
路上腦瓜子嗡嗡作響,涼颼颼的冷風也無法降下我臉上的溫度,回憶起了很多很多,可能現在又習慣了一起在歸途相伴了。麻嗖嗖的腳板,我可再也不想背一個人這麼久了。
再另一個路口我和尚文分開,我沿著比一貫的路線還要長的路程歸去了。可能到最終我們的腳印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的,但是畢業為止,我和她意味的著什麼。現在我再一次思考著新察覺的事情。這是類似一種超脫朋友之間的情感,我仔細掂量但是很難把握分寸。
我想著或許以後一直會在一起也是他們而已,而我像是第三者一樣雖然無關緊要,在我脫離軌道之前也一直在被深深的影響著啊。
帶著熱浪的晚風拂過來,讓沉思的我得以分心。
思緒最終還是又回到了曾經朝思暮想的真實又虛幻的夢境之中,我開始一遍又一遍沐浴在自己的無盡想象中。
「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去哪裡了?」一回到家哥哥就責備我道。
「只是跟同學去了一個地方而已。」我辯解著。
「你今天沒去工作嗎?」
「哦,對,今天提前回來了。」
「難得啊,那你可要好好休息休息啊。」
平時我們之間就很少碰面,我活在我的時間段,他活在他的時間段,所以當時間交錯的時刻就顯得彌足珍貴。我的確的能夠觀察到哥哥拚命工作的樣子,長時間的坐在電腦桌前,時刻敲打鍵盤的手,那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球,即便穿著休閑寬鬆的衛衣,也讓他看起來顯得很疲憊。慶幸的是他得到的是高收入的酬勞,所以生活過得倒是有滋有味的。
我抖去了身上的塵土脫下鞋走進了大門。
山上潮濕的泥巴深深鑽進了我的黑色校服外套上,留下了顯眼的痕迹,就連頭髮中間也能看見泥土黏在了髮根上。
我對著淋浴頭洗凈了一身的疲憊,但是卻沖不走埋在心底深處的疑惑。一直用食指划著澡間的玻璃槅門,爬滿蒸汽的表面被我用手區別出了長長的一條線,過一會新產生的蒸汽又附著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筆畫些什麼,只是這麼久了竟然連洗髮水都忘記擠了。
換好衣服,飯桌上已經擺上了香味俱全的飯菜,他的廚藝倒是值得肯定的。這不像是一個無時不刻天天宅在電腦前的年輕人的手藝。到現在他都沒有談女朋友,這讓我有種負罪感,因為我猜測絕大部分原因是出在我的身上。
「過兩天得到遠一點的地方出個長差。」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喝了一口打到碗里的湯。
「時間還不知道,大致要等到你們學校放暑假了吧。」
「...恩...好吧...」其實我有點心不在焉的。
「現在學校的功課也不能落下。」
「......」
又是這些耳朵都聽得起繭的嘮叨,他充當起家長角色的狀態倒是挺飽滿的。
夜深了,我重重的躺在了床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此刻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形容。我不明白為什麼看見了紫藤蘿,看見了近在眼前的大湖,就像是命中注定是要邂逅在夢中的地方。
一個人去關上了燈,可是躺在床上卻還是怎麼也睡不著。我翻來覆去的一遍遍回想這今天看到的一切,還在疑惑著為什麼夢中的地方竟然出現了。窗外隱約有夜晚的霓虹燈照過來,一些白天忙碌的人開始了他們的夜生活。不知不覺中困意就涌了上來,運動帶來的副作用終於還是來了,兩分鐘之後我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眼皮慢慢的打開,彷彿躺在柔軟的地上,到處散發著淡淡的芳香。沒有光線刺眼的感覺,頭頂一束束的紫羅蘭像瀑布一樣夢幻的籠罩著我。
我站起來,純白的月光是那樣唯美。我知道又來到了這裡,我自稱它們為紫藤花園。然後一如既往的徑直走向著大湖。
那個打著竹傘的身影似乎早早就等在了這裡,雖然離得還是有點遠,但是我知道是她。
慢慢走近,不知為何今天我竟然第一次看見了一直以來都想看清楚的那張臉。
一張花季少女的臉蛋,紫色的髮帶一如既往綁在她的耳邊的頭髮上。
我看的入了神,除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外還有那張臉蛋了,那是一張沒有瑕疵的玉石一般,只能用出淤泥而不染來形容了,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女生,我害羞的咬著嘴唇看向了地板。
女孩轉過來竟微微一笑。
像是精美的玉石上透出的一束光。
「那個,嗯....」我早就憋著許許多多的問題,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此刻的心情也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桐木...桐木..」
為什麼她如此輕易的喊出了我的名字。一時讓我摸不著頭腦。
「你可以叫我鈴子。」說著她又看著望不到邊的大湖,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知道嗎,遇見是很奇妙的一件事,冥冥註定,我已經坐在這大湖邊等了你很久。現在總算是正式相遇了。」她說著我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一時間,我實在是弄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像是人在精神失常的時候出現了幻覺一樣,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世界呢,我見證的是誰也不知曉的只存在我夢裡的一片未知的領土。
「為什麼你總是打著這把竹傘,這裡又沒有下雨。」我還是忍不住問了第一個問題。
「因為誰也預料不到雨水什麼時候會落下來,下雨的時候大湖的水就會一點一點的漲上來,就像是海水漲潮一樣,淹沒到岸上。」
我更加難以理解,就像是看著一口通透的水井變得越來越渾濁。
「如果雨季到來了,或者紫羅蘭不再盛開的時候,你就會忘記在夢裡有這麼一個地方,忘記我出現過,也忘記現在的一切。」說完她白色的裙子變成一片片的花瓣,帶著她白稚的身體向湖的深處飛去了。
我站了起來眼睜睜的開著她消失,湖面上起了一團朦朦朧朧的霧,就算是皎潔的月光也照不進去。
一閉眼,一睜眼,又是白色的天花板,陽光從縫隙照了進來,我坐起身來,還是有點沒緩過來的樣子,昨晚夢的內容很短很短,我腦海中還可以一遍遍回憶起鈴子的話和她的樣子,其實自從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已然不受控制地就淪陷了。
「鈴子......鈴子....鈴子....是叫鈴子嗎。」我默念著。
『晴天,雨水,大湖,星星......』腦中出現很多突如其來的關鍵詞。
為什麼明明沒有見過她,卻顯得這般的熟悉,我讓身體離開了床,走到書桌上隨意翻開了一本筆記本,接著在最後一頁寫下了大大的鈴子,然後合上了它,拿出那一截摘下來的紫藤蘿輕輕的壓在了上面。
周六的一整天我連睡衣都沒換,在想著打著竹傘的那個女子,說出來可笑,但我還是越來越想再見她一次。有可能我再干著沒有一點深度的事情,沒有人會和我一樣傻乎乎的嚮往著做夢吧。
站在窗戶向著那座學校的後山,那片開滿紫羅蘭的地方,那個看不的大湖望著,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少年的心有誰人能猜懂呢。
晚上九點我早早的就躺在床上,想著如果再相遇的話我應該說點什麼才好。「下雨的時候我一定會保護你。」我很其實想對她說一次這種話。如果現在夾住體溫計的話,應該已經上升到了四十攝氏度。
那一晚,什麼也沒有夢見。
早晨推開房門時候,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雖然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還是覺得空蕩蕩的。
手機響了,是簡訊的提示聲。
——
現在我已經坐在了離開的車上,昨天看你那麼早就睡著了沒去跟你說。這幾天是太累了?睡的這麼早?抽屜里的錢包有留給你的錢,自己多出去走走,別整天窩在家裡。會儘快回來的,有事情就直接call我。
我關掉了手機,從記事起就一直接受著他的照顧呢,雖然他擔任起監護人的角色還有那麼些力不從心。
盯著那張不知道在一個位置上放了多久的相片,我彷彿回到了某個充滿色彩的世界,一副副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我大概把這些樣子都要忘記了吧。然而對於現狀我沒有感覺到不好,可能習慣了太久,可能忘記了太多。
從那以後,出於某種情感我經常會在放學的時候獨自走到山上,安安靜靜的在亭子里坐一會兒,在那開滿紫藤蘿的地方久久駐足,再沿著那大湖走上一段,這時我空洞的心就像是得到了慰籍。
「如果雨季到來了,紫羅蘭不再盛開的時候,你就會忘記在夢裡有這麼一個地方,忘記我出現過,也忘記現在的一切。」
那天晚上她是這樣跟我說的,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至少現在不都還記得好好的,只是越來越想再見到她,可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在夢裡見過她了。
每天早上鋪平了床,擺好了枕頭,背上書包的時候,我對自己打氣,「即使現在的生活是望穿秋水的等待,相信自己,總會有驚喜的。」
漸漸的,我似乎將夢境和現實之地之間的最後一層隔膜也看透了,有一次在來到那片紫藤蘿的一邊我偶然發現了一尊破舊的山神像,已經長滿了雜草貌似很久都沒有人供奉了,我細細打量著,覺得很神奇,想不到這裡之前還有人在此供奉啊。我將它上面的灰塵清理了乾淨,拔去了周圍的雜草,讓它露出來神氣的樣子。
我學著電視里那樣雙手合十的鞠了一躬,這個樣子肯定很滑稽。而後我許下了願望,希望在今年我不會再當一個對前途感到迷茫的高中生了,我可以找到自己未來的目標,還有,能不能讓我再見她一次。
隨後在那片大湖之間,今天竟然多出來幾隻白鳥。當看著它們慵懶的游來游去,我也坐在軟度剛好的泥土上,此時她就像是坐在了我的旁邊,清風徐來,歲月溫柔......
第一次摘來的那束紫藤蘿已經變得乾癟了,沒有了昔日的活力,可我再也沒有去摘紫藤蘿的花瓣,我想要那深深紫色一直綻放著。對於她的想念也一直緊緊盤繞在心上。
數不過來是第幾次來到了山上,現在多出了一個習慣,入境之前要給那個山神像面前先插上兩根香再虔誠的祭拜。之前我對這些迷信的東西可是一點都不敏感的,現在單純覺得被拋棄的神明太過可憐了,才來做這唯一一個的供奉者,另外還抱著試探的心裡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滿足一下自己小小的私心。
我忘記了時間,天黑的很快,那晚我竟然昏昏沉沉躺在大湖邊睡去了。
夢裡,我果真和她一起坐在大湖的岸邊。
很長一段時間她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我也沒說。現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打破現在顯得有些尷尬的氣氛。
「...嗯...額...那個你知道嗎,其實見到你我很激動....」突然憋出來的一句,讓我自覺羞愧。
「.......」
「為..為什麼你要用這種方式出現在我的夢裡?」
她將竹傘放在了一邊,溫柔的看著我。
「因為.....我想....」
「是的因為我就想這麼做,你就認為現在的這些都只是我為你編織的夢就好了。」她是微笑著說道。
「是,是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從沒有見過的女孩要跑到我的夢裡來呢。」我好奇地和她對視
「你不必知道這些,更不需要知道這些,了解的越多隻會增添更多煩惱不是?」她慣性地撩起了耳邊的短髮,「還有,難不成,你對我有所意圖?」
「什麼?」
「從見到我開始你的呼吸頻率跟心跳頻率就快的不像話,還有偷偷瞄我的次數超過了十次。」
我退怯的目光瞬間看向他處,一張臉已經脹的通紅,不敢置信地解讀這句話。「我知道這樣很愚蠢。」現在來說,或許只是把沒有體會過的情感用在夢裡吧。
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又快速的縮了回去。
「其實你大可以不必太較真於夢境,如果有一天我忘記我怎麼辦?」她小聲的笑起來。
「不,不會的,我怎麼會忘記呢。」我尷尬的笑了笑,重整旗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每晚都可以夢見你。」一激動說出了這種話,真不像是我的作風。
這一夜我和她像是嘮家常似的投機說了許多許多,儘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從沒親耳從別人口中聽到過的話,但是我還是默默記在了心裡,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我理解的,我還在心裡做出了一個小小的承諾,不論如何一定不會忘記,忘記關於她的記憶,忘記這裡的紫藤蘿,忘記這裡的大湖。
後來,我會在來到山上之後用手機記錄下一些照片,將那片紫藤蘿和大湖全部都拍下來,我會將這些盛開著的花,還有這個美麗的地方用手機統統給記錄下來,這樣哪怕即使她不會在夢裡出現了,當翻開照片時肯定也能夠想起她了吧。
在那幾個月里,我果真天天在夢裡與她相遇。同樣的地點,同樣在繁星點綴的星空之下。我和她一起抓夜裡的螢火蟲,一起聞著花香,一起光著腳走進冰涼湖水之中。
我會對她講述每一天發生的事情,就算是上外語課睡著了被老師點名批評這種程度的事情也會說。
這時她就坐在我的身邊靜靜的聽著,眨不停的眼睛像是覺得我說的任何事情都是有趣的。
她也教我讀詩,教我搞不懂的數學演算法,教我怎麼樣能在課堂上不打瞌睡。
神奇的是我都學會了,每天的課堂也變得有趣了起來,我喜歡上了聽課,然後夜晚再說給她聽,晚上跟她的約會是最幸福的時候。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連身邊的人也沒有告訴。
那是紫藤蘿開的最盛的兩個月了,每天能清楚的聞到她的身上和鈴子的頭髮都散發著淡淡的香味,不是洗髮水和沐浴露的氣味,像是在滿是花瓣的浴池裡沐浴過了一樣。
『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我在心裡又默念了五十遍。
對現在的我來說為什麼要有勇氣說出這些不負責任的話,都是因為那顆不論怎麼自我安撫都不可能保持片刻沉默的心臟,我緩緩的長舒了一口氣。
想方設法的逗她開心,當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候,不知不覺間貌似她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突然那一天真的失去了她,那麼我肯定會難過上很久很久。這種整日沉迷於一件事物上的精神寄託感原來還不理解的我終於明了了。
佇立在那個花開的地方,要追尋觸手可及的月亮,即使墜落也是掉進了浩瀚星河,柔情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