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覺察
「東西,都送到了么?」
王商掃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品茶的人,眨了一下眼睛,輕哼一聲,也不等那人讓座,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你這小子」太師椅上的人一笑,隨後往椅背上一靠,「放心,有錢大家一起賺,虧不了你小子的!」
王商看著那條腿一跳一跳的,眼珠子一轉,俯身右手肘撐在紅木桌子上「大人說的哪裡話,隋大人是王上身邊的紅人,我王商不過御前一個掃階的下等奴才,怎能比得上您在王上心中的分量。自然需要大人您提點。」王商話鋒一轉,將身抽了回來。
這話說的好不客氣。隋吉輕蔑的想。若不是現在他留著這個小子還有用,他早就找人做了他了。不過,雖然殺他之心已有,但現下還不是時候,因為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王上有所察覺么?」
「隋大人做事滴水不漏,王上怎能察覺。」王商年紀不大,稚氣未脫,所以那一臉堆笑顯的格外真誠「奴才承蒙大人一路提拔照顧,自然為大人盡心竭力,以致肝腦塗地而不悔。」
「那就好。」隋吉吹了一下茶葉末「分量不要錯了。另外,若王上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稟報與我,聽明白了嗎?」
「是」
「丞相有何高見?」陵光親自給丞相端了一杯茶。二人對坐桌前,陵光只著睡衣,燭光打在雪白的綾緞上,陵光秀氣的臉顯的更加耀眼。
「王上折煞老臣了」丞相雙手接過陵光遞來的茶盞「王上,您終於振作起來了。」
「孤王先前耽擱了太久走不出來,是因為孤王覺得,裘振之死,一定是孤王做錯了什麼,他才敢在孤王面前自盡。」陵光站起身來,背著手,慢慢向前走了幾步。「但他始終沒告訴我,孤王錯在哪了。孤王同他相識十餘年,他是什麼樣的人,孤王再清楚不過,他不會因為啟昆帝而背叛於我,他的忠心,孤王相信。」
「王上」丞相站起身來「王上可否聽老臣一句話。」
「丞相請講」陵光一把攙扶住丞相顫顫巍巍的身子。
「王上,現在天下動蕩,戰火四起,天璣天樞也已相繼滅國,最先自立的四國,也只剩下咱們天璇和北境的天權了。天權物厚財豐,又有那昱照天險,進可攻,退可守。若是天權想要稱霸天下,追亡逐北,以我天璇國力,恐難以抵擋。更何況我國新與南宿交惡,那南宿王毓埥能征善戰,南宿民風剽悍,他兩國若是聯手犯我邊境」丞相言此衣躬掃地「王上,我天璇不保啊!」
「老臣懇請王上暫置兒女私情於一旁,為我天璇百姓著想啊!」
陵光原本還有話想說,但看老丞相老淚縱橫,跪在地上就要扣頭。連忙躬身將丞相扶起來。
「王上,臣,老了,力不從心了。臣不知道還能輔佐王上您多久,臣日夜恐負先王所託,置王上於不義,置我天璇於險境啊。」
「本王知道。丞相不必擔心,雖然對於裘振......本王明白孰輕孰重」
陵光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近日來他批閱奏章,也知道天璇處於如何危險之地。丞相所說並非危言聳聽,天璇崛起,迫在眉睫。
「本王必不會置天璇百姓不顧,不過,凡事情總得有個先後。本王這些日子琢磨一事不透,此次深夜請丞相入宮是想問,丞相難道不覺得公孫之死十分蹊蹺么?」
陵光坐下來,用手輕撫桌面。
「副相府的人回稟說,公孫是去會一位故人,之後便了無音信,連屍首也不曾尋到。本王想知道,當初丞相舉薦公孫副相,可曾知曉他與何等異人交好?」
「這個」丞相用衣袖拭拭眼角「副相生前素善交際,與他有過交情的人應該多如牛毛,更何況副相惜才至極,大凡有才學的人副相都有意趣結識,並不論其身份高低。因而這其間也不乏些怪才。」
丞相言此仔細思索了一番「天璣立國之時,副相與老臣前去傳遞國書,老臣隱約記得,副相似乎有意結識了幾位能人異士。」
「哦?何人?」陵光的神情陡然嚴肅了起來。
「第一位,老臣不必多言,王上知道的,天璣的齊將軍齊之侃。齊之侃其人對蹇賓忠心非常,雖然能征善戰,卻不長於玩弄陰謀權術,這也是他當初被天璣國師一度排擠陷害,戰敗身死的一個原因。」丞相搖搖頭「更何況他早已戰死,他不可能殺害公孫副相。」
「這第二位便是天樞國的仲堃儀了。此人雖然出身寒門,卻學識淵博,見解頗深,善於機巧捭闔,與公孫副相交情不淺。而且,副相十分看重此人,先前副相與王上提起的玉衡故道通商,便是此人的主意。」
陵光點了點頭。確實,公孫原先曾向他提起此人,言語之間充滿興奮和尊重。不過當時他一味沉浸在裘振離世的悲痛之中,根本無暇顧及別人如何。
「丞相,再說仔細一點。」
見陵光目光灼灼,丞相倒笑了「王上不必著急,這刺殺公孫之人,必不會是仲堃儀。」
「為何?」
「哈哈,王上忘了嗎」丞相捋一捋花白的鬍鬚「這仲堃儀當年還通過副相之口,向王上您借過兵呢。況且天樞國與我天璇向來交好,又曾經結為盟軍一同抵禦南宿東犯。現下天樞國覆滅不久,孟章舊主含冤而亡,仲堃儀如若有心復仇,憑他精通縱橫連環之術,斷不會在眼下危難之時犯這樣的錯誤,絕了自己的後路。」
「那這第三位……」
「這第三位是天權國的莫瀾莫縣主。此人無非是個戲耍玩樂,靠祖上餘蔭混吃混喝的紈絝子弟,其智其才都不足以為懼,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他從宴會上為天權王請走了一位樂師。」
「不過一名樂師罷了,丞相何須如此緊張。」
「王上,您有所不知,老臣想要說的第四位,正是這個慕容樂師。老臣前去參加天璣國宴之時,曾聽得此人吹簫一曲。其技藝高超暫且不說,曲中之心境是寬闊宏達為平庸之人難以企及。所奏之曲雖為普通祭祀立典之賀樂,但總是透著股子遺失清冷,帶著些悲愴之氣。其人儀態端莊,恍若謫仙,骨子裡高傲極了。」
「畢竟是天璣國宴,能尋著個頂尖的優人也不是什麼怪事,況且蹇賓其人高傲,是個十分要體面的人,樂師要是太過俗氣,豈不跌了他的份。」陵光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可是,王上,此人到了天權之後,半年時間之內,竟然當上了一國的蘭台令!」
「你說什麼!」陵光一驚,眉心一蹙,伸手抓住了丞相的手臂「此話可當真。」
「老臣如何敢欺瞞王上啊!而且,老臣派人打探過,此人名叫慕容離。」
「慕容黎?」陵光細細咀嚼著這三個字「莫不是那瑤光王子……可是瑤光王室不是當年就死絕了嗎。」
「此慕容離非彼慕容黎,音同而字不同。臣和公孫副相當年也曾懷疑並派遣死士探查過此人底細,但無任何證據可表明他就是當年瑤光國的王子啊。」
「這……」陵光微微頷首,在殿中細細踱起步子「凡事也不盡然,當年瑤光王室自盡的消息也只是由攻城的吳老將軍傳回的罷了,本王並未著人再次探查過。現在想想,正因為當時屍體血肉模糊無法辨查,才有他們李代桃僵的機會啊。」
「哎呀」丞相恍然站起「王上…..」
丞相的話才剛剛說到了一半,只聽得門外有一個尖細的嗓音喊了一聲:「王上,奴才有要事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