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束吧
深沉的夜色里,只有一點晦暗的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慕惜晚坐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夜風把輕薄的紗幔吹得上下翻飛。
今天本該舉行大容太子的登基大典,卻因為北燕的突襲而擱置。太子豐承奕領兵抵抗卻在半路遭遇伏擊被迫撤離,大容皇宮成了一座孤城。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慕惜晚不回頭也知道是誰。那個人曾深深刻在她心裡,連腳步聲她都記得。
「你來了。」她緩緩開口,聲音縹緲的像是山巔抓不住的雲霧。
「晚兒,你過得還好嗎?我來帶你回家了。」來人是齊恪,曾經的平王世子,如今平王齊楨已經成了北燕的皇帝,齊恪自然也就成了北燕太子。
算下來,從她被平王收為義女到如今,已過了十年……
一聲低嘆從口中溢出,慕惜晚回頭看著齊恪,蒼白的臉上滿是嘲諷,「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演什麼戲呢?你覺得事到如今,我還是那個被你幾句話就哄得對你死塌地的小姑娘?」
齊恪臉色一僵,收回了手,眼睛微眯,似乎是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我雖然笨,卻還沒那麼蠢,否則世子殿下怎麼會派我來大容打探情報呢?」慕惜晚站了起來,華麗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泛著點點流光。
大容皇帝駕崩,繼位的正是她的丈夫。可是她親手斷送了自己的榮耀,也斷送了大容的國運。
情愛沖昏了腦袋,慕惜晚為了齊恪自請和親,嫁到大容做了豐承奕的太子妃,充當起齊恪的密探。憑藉著她送出的消息,齊恪立下了大功,為齊楨贏得了極高的聲望。齊楨起兵謀反之後,當即立齊恪為太子。
可人的權勢之心又怎麼控制得住,齊楨得到了北燕仍不知足,還想把大容也收入囊中,成為一統天下的霸主。
慕惜晚眸光低垂,蒼涼一笑:「齊恪,你對我說的話,從來沒有做過數吧?」
燭光映在慕惜晚的臉上,有些晃眼,齊恪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溫聲道:「晚兒,你我何必要鬧到這般地步呢?」
「何必?」慕惜晚冷笑著指了指大殿的柱子后,那裡躺著的是楚兒的屍首,「你可以去問她啊。」
楚兒跟了她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楚兒的忠心,如果不是楚兒立功心切逼她交出兵符,她到死都不會發覺楚兒早已經背叛了她。
「你!」齊恪咬著吐出一個字,有些後悔太早暴露了自己的計劃。慕惜晚一向溫順可人,沒想到突然間換了個人似的,軟硬不吃,竟讓他無從下手。
慕惜晚盯著他虛偽的模樣,心中越發悲涼,語氣似泣帶厲,「我現在只問你,我的父親孩子,是不是你殺的!「
一陣靜謐。
齊恪陰邪的笑了下,臉上有些惋惜:「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聰明得能想這麼多。當年你要是這麼聰明,我還真不捨得你遠嫁。」
「果然是你……」平靜的燭光越發明亮,也照亮了慕惜晚臉頰的晶瑩。
「為了你,我遠嫁異國,費勁心思竊取消息,甚至不惜拿自己去換豐承奕的信任。可你呢?竟然連我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北燕皇帝沉迷女色不理朝政,齊楨早就覬覦皇位,甚至不惜害死守衛疆土幾十年的大將軍。慕平鄴死後,慕夫人也緊跟去世,北燕軍隊接連潰敗,於是勢弱的北燕向大容議和求親。
如果父母沒有死,她不會成了孤身一人,不會中了齊恪的詭計,不會傷害豐承奕,也更不會失去和豐承奕的孩子。
齊恪哼了一聲,不耐煩的道:「自從有了那個孩子,你越來越不聽話,要不儘早除去,我北燕哪有今天!」
「豐承奕已經死了,沒人再能保護你,我勸你乖乖的把令牌交出來,不然我有的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他死了?」慕惜晚目光恍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從胸口蔓延開來,逐漸流到四肢百骸,痛的無法呼吸。
大容岌岌可危,豐承奕出戰之前把守衛皇城的最後一道兵符交給她,那時她才知道豐承奕對她的情有多深。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她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良久,她才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在這陰冷的深夜,透著毛骨悚然的寒意,「聰明反被聰明誤,齊恪,他死了,你以為你還能拿什麼威脅我。」
噗。一絲火苗從火摺子中跳了出來,火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竟有些瘮人。
「你幹什麼?」齊恪皺著眉,慕惜晚臉上的神情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要燒死我?你也跑不掉!」他一面說著一面快速的向後退去。
慕惜晚輕笑一聲,揚手把火摺子了出去。剎那間,瘋狂的火焰順著幛幔席捲了整個大殿,一道火牆順著牆角快速的蔓延,引燃了門窗。
「你是不是忘了我父親是誰?我慕家祖訓寧折不彎!我在門窗上都塗上了油,縱然你有滔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慕惜晚站在火海中,彷彿浴火的修羅,淡然的看著倉皇逃命的齊恪。
「你這個瘋子,和你那個爹一樣頑固不化,所有擋我路的人都該死,你也一樣該死!」齊恪試了幾次都因火勢太猛不得不退回來。
火舌頃刻蔓延開來,慕惜晚低頭看著腰間的雕花玉佩,伸手緊緊握住,輕聲道:「此生我對不住你,若有來生,我定用一生償還。」
頭痛的似乎要撕裂開來,眼皮也脹的難受,慕惜晚勉強睜開眼,看到了院子中飄飛的白幡。
她愣了愣,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怎麼會像極了那年父親過世時的情景?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回頭看見大堂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奠字,嶄新的牌位上正是父親的名字。
原來,她竟然真的又活一次,但父親已經沒了。
淚水無聲的滑落,她跪在父親的牌位前,幾乎泣不成聲:「爹爹……是我錯了……」
慕惜晚很小沒了母親,慕家一族人丁又單薄,父親一走她就成了孤身一人,若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被平王父子控制。
「小姐快別哭了,喝點粥吧。」梅兒端著一碗白粥走了進來,低低的開口,眼中也不禁浮上了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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