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鄧大郎的心思
「若真能尋個殷實的人家,到也不虧了那孩子,她的後半生好歹能過上順暢日子。」鄧大郎想著,林家的確太窮了點,自家兒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林家那丫頭若想貼補娘家,只怕,自家傻兒子會樂呵呵的把老底掏光。
「不過,這事,我得與你娘商量商量,再說,金鼓與又招都還小,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我還想帶著金鼓多做幾年貨郎,手頭松泛了,幹啥都好說。」
鄧金鈴見自己爹鬆口了,便不再說林四丫的事,只撿了些好聽的說,無非是周家三代單傳,又加之周家的女兒個個都嫁得好,得益於周家如今兩個大女兒的幫襯,說是再過些時候,還想多添幾畝旱地,又說她表舅媽打算讓周又招表妹去跟人學著養蠶,也算是有一門手藝傍身,將來到了婆家,也能旺著婆家。
鄧大郎越發動了心:「若真能讓又招學門手藝到也不錯,將來去了婆家,也能被婆家人高看一眼。」
鄧金鈴樂陶陶地答:「哎,爹,你放心,回頭我就去提醒表舅媽。」
要說為何是鄧金鈴去說呢,因為周家是住在順水村,順水村離鎮上並不遠,孫翠花時常去鎮上買個針頭線腦之類的,鄧金鈴與孫翠花時有來往。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年你大姐是換親,那是沒法子,你出嫁時,爹娘好歹也給你準備了兩畝旱地當陪嫁,周家的閨女都曉得時常貼補娘家,你咋就不曉得貼補下娘家,莫怪你娘見你一回,就火大一回。」
鄧大郎說到這兒,又猛抽了一口旱煙,再次說道:「也不是圖你真能貼補多少,好歹你是從你娘肚子里爬出來的,是爹辛辛苦苦賺錢把你養大的,這該有的孝心還是要有。」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個婆婆是個死摳的,我哪裡能摸到她半塊銅板子。」鄧金鈴又道:「那攤子是公公婆婆開的,我與當家的都只是在那裡幫忙。」
鄧大郎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自家二閨女怎就如此蠢。
他也沒有那心思與鄧金鈴說啥,只顧低頭一門心思地抽著旱煙,也不知在盤算著些啥。
對於此事,林安心一無所知,此時,她正躺在床上憂心自己如何在這古代生存下去。
首先要做的,便是撕掉童養媳的標籤,再一個,也不知原主的娘家待她怎樣。
因為,在原主的記憶里,她也就每年過年時,鄧金鼓在初二那天陪她回去吃個午飯,過節回娘家走動?那是不存在的。
晚飯是鄧金鼓給她送到房裡來的,外頭還傳來季春花罵罵咧咧的聲音。
「四丫,吃飯了。」
鄧金鼓給她送來的是一碗南瓜粥,裡面的米粒兒幾不可見,上面還擱著一大筷子韭菜。
林安心琢磨著自己該如何擺脫鄧家,又聽到鄧金鼓說:「那包子我沒法給你偷來,不過,我會把肉餡留著給你,你生病了得多沾點油水。」
「你自個兒吃!」她伸手接過碗,低頭看著碗里的南瓜粥。
林安心其實挺挑嘴的,但凡是瓜類的疏菜,她都不愛吃,尤其是南瓜、瓢瓜之類的。
她微微皺了皺眉。
「可是沒胃口?我記得娘做了些泡黃瓜,我去給你撈幾塊。」鄧金鼓說完飛快的跑了出去。
這個晚飯,林安心就著泡酸黃瓜,擰著眉頭吃下了她最討厭的南瓜晚餐,一邊吃一邊埋怨穿越大神肯定是後娘。
不然,為何別人穿越怎麼著都會配個生存利器,能夠裝逼能夠飛,而她呢,一穿來就被貼上了童養媳的標籤。
勉強混飽了肚子的林安心,大抵是因為生了一場病的原故,很快便暈暈沉沉,漸漸的睡去了。
她並不知道,上房的兩口子正在提起她。
季春花洗完澡從外頭進來,看到鄧大郎又坐在床沿邊抽旱煙,便道:「我說大郎,你咋又抽煙了呢,你難不成不知道,自個兒半夜咳得越發利害了。」
鄧大郎不在意的抽了一口:「遲早都是要去見列祖列宗的,多抽一口又咋的,你個娘們別嘮叨了,聽得人心煩。」
說完,他還很得意的吐出個煙圈兒,又沖季春花道:「在這上塘村,就我的煙圈兒吐得最好最圈,最難散去。」
「又啥用?能變出銅板子來么?」季春花厭煩的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又走到窗前欲打開窗子。
「你別開窗子,晚上秋蚊子多,咬起人來特別癢,如今天氣也不如先前那般熱得難受,將就些吧。」鄧大郎把旱煙頭在自己的鞋底又敲了敲:「我不抽總行了吧,你呀,就是鑽錢眼裡了。」
「我不把銀錢攥緊些,家裡人都得餓肚皮。」季春花拿著大蒲扇輕輕地扇著,又掃了一眼那緊閉的窗子。
鄧大郎不讓開窗,她並沒有多說,又或強行去把窗子打開。
「給,好生收起來!」鄧大郎把一個小錢袋子遞給她。
季春花接過來掂了掂,不由皺眉道:「怎地如此少?」
「這年頭,銀子越發難賺了,今兒聽金鈴說,明年又要加稅了。」
季春花把錢袋子里的銅板子倒出來數了數,發現才四十來文,眉頭擰得越發利害:「今兒一天,也就賺了六七文錢?」
「嗯,往年一天多少能賺個幾十文,一年也能尋個十多兩銀子開銷,今年大家手頭上的銀子越發緊得利害了,若是我一個人,怕是連這六七文錢都尋不到。」
今兒,鄧金鼓幫著跑了大半日,這才尋了六七文錢小利。
「這可咋辦,當家的,要不咱們多喂頭豬?」季春花心裡越發壓抑得利害。
「得了吧,一頭豬也要吃不少,人吃了都少了,兩頭豬咱得投多少本錢進去?」鄧大郎搖了搖頭,每年養的豬除掉本錢,也就省下自家過年的幾十斤肉,年初里走親戚還要送上幾斤臘肉,這樣一來,能吃到嘴裡的越發少了。
「要不,明年多喂些鴨,待到早稻收了后,讓四丫帶著金鎖去放鴨,能省下不少口糧,鴨子生蛋比雞生得勤快,耐放,能做鹹鴨蛋或皮蛋賣,雞蛋多了賣不掉,只能放著壞掉。」
陽河縣一帶一直流行這樣一個說法,雞蛋是不能做鹹蛋或皮蛋的,不然,會賠掉子孫呢!
季春花是純正古人,很信奉這一條。
鄧大郎拿旱煙杆子的手微微一頓。
「家裡又是餵豬,又是養鴨,你還要伺弄那大半畝菜地,還要洗衣做飯,若叫四丫帶著金鎖去放鴨,我怕你會累壞,到時,得不償失,不妥,不妥。」
鄧大郎覺得無論是餵雞還是養鴨,都是賺少賠多的。
季春花臉上升起一絲羞意,看了鄧大郎一眼,笑得十分開心:「我嫁與你幾十年,還是頭回聽到你這般疼我的話。」
「不過,四丫越發年長,過不了幾年,就要與咱金鼓圓房了,到時,就要給金鎖說媳婦,四丫若是生了娃娃,家裡的開銷怕是更加大了,光靠這點錢,實在不夠用啊。」
季春花便是鐵打的,一個人也做不開這許多事。
鄧大郎順著她的意思,又道:「沒錯,金鼓也不能留在家裡,以後打豬草的事就讓四丫來干吧,讓金鼓也多跑跑,到時兩人圓房,咱家還是要擺酒的,這幾年咱家也撒出去不少人情債,也該收一收,不然,得賠個清本兒。」
鄧大郎的話沒錯,季春花聽了越發愁得利害:「哪年,親戚鄰里不要捨出去大幾兩的銀錢做人情。」
「嗯,所以,咱們得想個好點的法子,不然,這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莫說給金鎖討房好媳婦,怕是如今也越發難熬了。」
這一年的銀錢有多緊,季春花這個管銀錢的,心裡最清楚不過了。
「咱家瞧著賺得多,可咱家沒田沒產業,每日早上門一開,家中就有好幾張嘴等著吃,好歹這菜地是咱家自己的,買了米就著青菜煮點糊糊,混個飽,只是今年米價一月高過一月了呢!」
說起家裡的開銷,季春花一個頭兩個大。
鄧大郎抬頭看了她一眼,脫掉鞋子爬到床上盤坐著。
「嗯,除非我不做貨郎了,可家裡哪裡有多餘的銀錢買地?再說了,家裡還有好幾張嘴等著吃呢。」
季春花聽了,也跟著嘆氣:「當初咱金釵要是像招娣那樣嫁到鎮上,好歹也能貼補一下娘家,唉!」
鄧大郎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又道:「可不,換親,換親,拿大的換了個不能幹活的,雖能做些家事,可到底比不過咱金釵呢!」
「誰叫咱家金鼓皮呢,掉水裡了,虧得親家翁救起來,不然,我的兒喲,如今只怕墳頭的草,都有一人高了。」對於林順河救了鄧金鼓的事,季春花打心眼裡感激。
鄧大郎也跟著嘆了口氣:「若是金釵當日嫁得好點,但凡像你表哥家的閨女們一樣,能從指縫裡漏點出來,也夠她娘家不愁吃喝了。」
「是呢,當年,咱金釵比金鈴那死丫頭長得還標緻呢!」季春花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可救命之恩大過天,她覺得這是金釵的命。
「可不,也就咱家良善,把四丫當親閨女養著呢。」鄧大郎的話輕飄飄,卻在季春花的不防中轉了個彎。
季春花樂道:「四丫是個老實孩子,我雖時常罵她,可自打她來咱家,我是半點都沒碰過她的手指頭,我也就想著,孩子小,不能把性子給養歪了,總要先替金鼓看顧著,將來,她才曉得如何照顧我家金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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