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像大姐一樣可憐
「對。」
於是黎鶯拉著黎丫的手趕去了縣裡面的供銷社，走路要半個小時，她剛剛重生回來，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了，只能讓人帶路，黎丫年紀小也不會懷疑。
到了供銷社，黎鶯看了一遍，裡面只有一些基礎的油鹽，還有大米之類的東西，但她今天不光是來買東西的。
現在這個時候什麼東西都是需要票來買的，每家每戶每個月都會按照工分發些糧食糧票，也就入了冬，田裡都凍上了，沒有什麼農活可干。
縣裡的供銷社門口擺著一口玻璃櫥櫃，裡面放著一些糖果，紅薯幹什麼的小零食。
黎丫趴在玻璃櫃前面咽了咽口水，可憐巴巴的看著黎鶯。
她看到一旁放著一台座機，問了供銷社員打個電話要多少。
結果得知要五毛錢，她倒是有些肉痛，現在打個電話可真貴。
路少濤之前走的時候給她留了一個電話號碼，意思是有事找他通信。
她付了五毛錢的毛票，然後按照上面的號碼撥打了過去，很快到了服務台，過了一會，才有人接通電話。
對面那頭傳來磁性的男人嗓音。
黎鶯愣了一會，才偷偷發現，這路少濤的聲音還蠻好聽的。
「你好，我是黎家的大姑娘，黎鶯。那天我們見過面的，你還有印象嗎？」
電話對面似乎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沒有想到她會給自己打電話。
「黎同志，你有事？」
「你最近有沒有空，來我們鄉裡面一趟，我有件事情要拜託你。」
路少濤那邊傳來吱呀的一聲，隨後就是一個更為清悅的男聲漸漸大了起來。
「濤哥家裡人打電話來了？是不是你的情妹妹？」
黎鶯聽見了這句話，下一瞬間就聽見那個人發出了一聲慘叫：「哥，我錯了，我不胡說了。」
路少濤這才有空回答：「什麼事？我出門要向領導打申請，哪天？」
黎鶯聽他沒有拒絕，心裡也就鬆了一口氣，態度也就更客氣了。
「關於我們的婚約，我妹妹和母親還有別的安排，我希望你能抽空來一趟。」
路少濤握著電話的手緊了一下，抿抿嘴才回答：「我星期三中午請假，可以嗎？」
黎鶯停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不能早上嗎？我家炕小，住不下這麼多人。」
路少濤被這耿直的回答噎了一下，心裡卻鬆了一口氣，能夠把他當作客人留宿，看來和自己也不是太疏遠。
「不用了，我們規定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我到招待所住一晚上就行。」
黎鶯聽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勾起嘴角，隨後點頭，意識到對面看不見，又說：「多謝你。」
路少濤立刻表示沒關係，兩人拿著電話僵持了兩秒鐘，同時開口：「你……」，又同時停了下來。
黎鶯道：「我的事不要緊，你先說吧！」
黎鶯想問他對這樁親事有什麼看法，如果他後悔的話，也可以退親，自己不會死綁著他。
路少濤在這時卻開口問：「我這兒供銷社有不少時興的玩意兒，你有什麼想要的？」
黎鶯下意識地環視了周圍，全都是小件，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年月所有的物件都像是蒙著一層塵土，沒有新氣兒。
「不用了，沒什麼東西用得上，多謝你，沒事的話就掛了吧？」
黎鶯客氣地回絕了他的熱情，路少濤也矜持的嗯了一聲，隨後掛了電話。
只是轉過頭去看著旁邊人打趣的眼神，他微黑的臉龐上浮起可疑的紅暈，伸出手指捅了捅旁邊人的腰。
「給姑娘送什麼東西好？」
旁邊的人一下子受寵若驚，像重新認識他一樣：「濤哥這是要給對象送東西？那就看缺什麼了，買一件的確良的襯衫也挺好。」
路少濤想了想供銷社架子上掛著的雪白襯衫，黎鶯雖然黑了點，但是通身的氣派卻很適合。
「謝了。」
扔下這句話，他立刻回去翻找自己的小金庫，每個月的津貼他都留在自己手裡，現在也算是一筆巨額財產，買下一件襯衫是九牛一毛。
供銷社裡，黎鶯給了社員一角錢，轉身卻發現黎丫已經趴到了玻璃櫥櫃邊上，指縫裡全是黑泥的小手已經捏到了一片金黃的紅薯干。
「啪」的一聲，還不等黎鶯上前拉住黎丫，就有一個身穿格子連衣裙梳著公主頭的女孩站到了前頭，重重拍了黎丫一下的纖白右手正在用棉布手帕仔細擦拭的。
「哇」的一聲，黎丫大聲哭了起來，溫熱的淚水在漆黑的小臉上滑出了兩道水印，露出了本來的皮膚顏色，鼻孔甚至還吹出了泡泡。
饒是黎鶯是她的親姐姐，此刻也覺得這孩子太埋汰了，上前拉住了黎丫的手，黎鶯扯出她同樣帶著污泥的手絹給她擦臉。
「這孩子你家的？做大人的怎麼不管孩子？這紅薯干三毛錢一斤呢，弄髒了你賠不起。」
供銷社員趕緊跑過來，對姐妹二人一臉嫌棄，隨後又笑著看向那女孩：「小唐回來了？」
那穿格子裙子的女孩才勉強露出一個笑臉來：「謝姨，我媽讓我買五毛錢的硬糖，再要一斤紅薯干，可得給我找乾淨的。」
那社員白胖的臉上露出笑容來，一邊用草紙包裝一邊套近乎：「家裡來客了？你媽真大方，聽說鄰居都上你家借洗衣機。」
那女孩兒聽見這話，露出驕傲的笑容來：「濤哥他媽媽打上海回來了，還帶了不少好東西。」
那供銷社員臉上就露出羨慕的神色來，又是好一頓吹捧，才把這小姑娘送走。
轉過頭來，臉上就不好看了：「小姑娘，這紅薯干你們得買走，弄髒了給誰吃？」
黎鶯看了剛才知道售貨員不是一直冷臉，上輩子吃過苦，這輩子就再不允許別人看不起自己。
「稱半斤紅薯干，另外抓一斤糖。」
黎鶯將那兩片紅薯干拿出來，不等她包起來就遞給了黎丫：「想吃就等姐給你買，不能亂拿。」
黎丫癟著嘴把紅薯干抓在手裡，大大的一口咬下去，臉上就露出了笑。
「大姐，真甜，你也吃一塊！」
說著就把自己手裡的另一塊遞過來，黎鶯擺手拒絕了，那小黑手抓過的東西真沒辦法下嘴，更何況紅薯干不算好吃的。
「沒事了就走吧！這人來人往的，你們站在這兒，有錢人都不敢過來了。」
黎鶯這才抬起頭看她：「我是根正苗紅的貧農，你在我這耍什麼資本主義威風？信不信我去組織部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