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龜婿

嚴格說起來，黃小燁最近有一個正在曖昧的對象。

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金龜婿。

於謹家裡經營著一個知名連鎖飯店，自己還開了三家創意料理店，無論家世背景還是自身都很完美，他的父親是市裡經信委的高官，手握重權，是典型的官商結合家庭。

而且於謹還長得十分斯文，從小養尊處優，舉手投足都是儒雅之風。

如果能嫁入這樣的家庭，那黃小燁的人生就會往上跨越一大步。

但這一切根本沒那麼簡單。

於謹和黃小燁的相識全都是借了薛叔的面子，薛叔是黃小燁父親的老同學，早年做包工頭起家，如今已經是建材行業巨頭，也是多虧了他的提攜，成了黃小燁一個重要客戶，每年都會給黃小燁提供幾百萬的訂單。

薛叔自然認識不少商界名流，他和於謹母親是好友，所以兩家也經常走動，黃小燁也是在薛叔家裡做客的時候巧遇了於謹。

黃小燁是個人精，給薛叔暗示了一下，就要到了於謹的聯繫方式。

她用了不少話術，終於引得於謹邀請她約會。

地點是於謹還在籌備中的新店，既是約會，也是試運營，算是十分用心了。

黃小燁提早一個小時去美容院精心護膚，又請了給演員化妝的金牌化妝師，最後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高定連衣裙，小小的V領若有似無地露出一絲性感，但又不會太過誇張，搭配的高跟鞋並不方便開車，所以只能麻煩薛叔家的司機。

新餐廳選址在新天地靠北的區域，既能看到新天地的繁華，又不會太過喧鬧。

於謹十分紳士地等在門口，看到司機給黃小燁開門，立刻走上去伸出了手。

黃小燁立刻心領神會，扶住他的手下車，司機關上車門，看了看時間說道：「那我就在這裡等您。」

黃小燁說：「你去吃飯吧，過會兒我打電話給你。」

「行。」

黃小燁轉過頭，餘光掃到於謹臉上微微的笑意，終於鬆了一口氣。

讓薛叔司機接送自然有她的深意，像於謹這樣出身的金龜婿，對女方家世當然也會有很高的要求，而這恰巧也是黃小燁所欠缺的，所以只能盡量模糊焦點，借著父親與薛叔的交情造成自己家庭背景也不差的假象。

而最重要的是，黃小燁篤定像於謹這樣出身優渥的富二代，一定會礙於面子絕對不會向薛叔打聽她的消息，所以只要盡量注意一些言行舉止，絕對不會露餡。

事實也的確如此，於謹似乎完全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即便黃小燁提了自己因為父母的寵愛沒有留學，他也表示完全理解。

餐廳面向高端人士，氣氛十分重要，所以燈光特意選得昏暗，玻璃棧道加上慢反射光的地板設計也使得餐廳極盡浪漫，看起來也會是個約會的好去處。

整個餐廳比較寬敞，擺放的東西也少，黃小燁注意到靠近落地窗的部分還空著，那裡應該是整個餐廳最重要的區域了，因為客人普遍喜歡能看見景觀的位置。

於謹見狀，說道：「眼睛真尖，不愧是做奢侈品傢具的，那裡還沒進傢具，設計師想等落地窗外的噴水池全裝修好再選配色，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黃小燁說：「落地窗邊陽光應該不錯，桌椅應該選簡潔一點兒的設計。」

於謹笑道：「具體一點兒呢？」

「當然，這是我的專業，我覺得StefanDiez設計的THISChair系列就很契合，典型的極簡斜靠背，造型也很搶眼，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我們門店看一下實際的樣子——當然我不是為了推銷，因為它已經沒貨了，之前的現貨已經被一個明星訂走了，需要一些時間進口。」

於謹點點頭：「我肯定相信你的眼光，改天去你那裡訂。」

「好。」

於謹說話的樣子眼眸略微閃爍，而且用了「改天」這個詞，一看就知道只是隨口說一下，畢竟量子設計的傢具都價值不菲，對於餐廳這種傢具消耗過快的行當必然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這就取決於老闆究竟想要什麼樣品質的餐廳。

黃小燁也不急著追問他什麼時候訂貨，因為做這一行就是這樣，你越是低聲下氣，越得不到訂單，要拿捏准語氣和時間節點，才能順利推進。

於謹的餐品十分精緻，每上一道都會讓經理過來介紹，黃小燁的眼角瞥過菜單，每一道菜都開到了三位數甚至四位數，而且還加收10%的服務費，頓時就對這筆傢具訂單有了一些信心。

香檳品質不錯，於謹喝到微醺，話也多了起來，說了下自己之前開第一家餐廳業曾經失敗過，不光把父母資助的本金全都賠了，合伙人還捲款逃跑，害他負債纍纍，最後還是父母將事情擺平，並且鼓勵他東山再起，說到傷心處他還嘆了聲氣，說世上真的只有爸媽才會無條件幫你。

但這話聽在黃小燁耳朵里卻有些諷刺。

於謹的父母可以為他擋風遮雨，而她呢？

黃小燁舉起酒杯說道：「為你有這麼好的爸媽乾杯。」

於謹也舉起酒杯，觥籌交錯間，黃小燁暗自想，這麼好的爸媽如果能成為她的，以後的路一定是康庄大道。

只可惜天上不會掉餡餅，兩人約會也已經十來次了，言語也越來越曖昧，可是於謹卻就是不開口表白，讓兩人的關係始終止步於情侶之前。

借著酒勁，黃小燁輕輕搖晃著酒杯，問道：「你說我們究竟算是什麼關係呢？」

於謹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說道：「你說呢？」

言語間儘是推諉，任誰都看出來他沒有要將關係進一步的意思。

黃小燁吃了癟，自然也不會繼續追問，訕笑道：「謝謝招待，非常好吃。」

於謹卻又說道：「跟我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又似乎把關係拉回來了一些，但卻始終不肯點破最後這層紙窗，自始至終都讓這段關係看起來不清不楚。

黃小燁早就知道於謹是情場高手，閱女無數，沒那麼輕易好得手，所以一直都不驕不躁，步步為營。

畢竟她性格一向如此，無論什麼艱難險阻都從未放棄。

飯畢，黃小燁對菜肴極盡溢美之辭，還祝他開業順利，當天也會來捧場，一番話說得既識大體，又很動聽。

於謹忽然走進吧台，捧出了一束花，送入黃小燁手裡，說道：「其實我還挺喜歡你這樣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特別懂事。」

黃小燁一眼看出花束的品牌，手裡的這捧並不是需要這個品牌里需要提前兩周預約的款式，她甚至懷疑吧台里說不定放了好幾束一模一樣的花。

但表面上還是要露出一副欣喜的樣子，黃小燁甜笑道：「好驚喜，我很喜歡。」

於謹問道：「司機到了嗎？要不要我讓司機送你？」

黃小燁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他一會兒就到了。」

過了幾分鐘，兩人相攜走出餐廳，司機果然已經到了，於謹送黃小燁上了車，車還沒走遠，他就急著打電話去了。

黃小燁的笑容逐漸消散，又恢復成了那個一向高冷的自己。

花扔在邊上，等下還是直接找個垃圾桶扔了吧，家裡並沒有地方可以放得下這種東西。

車上了一段高架，立刻又開了下來，不堵車的情況只有短短十五分鐘的車程，畢竟黃小燁的家可以算是在上海十分中心的位置了。

「要送你進去嗎？」司機問道。

黃小燁說：「不麻煩了，車子不好開，進去了不好調頭，謝謝張叔叔。」

司機回頭說道：「不客氣，老闆說了要平平安安送你回去的。」

「沒事的。」

黃小燁從車上走下來，腳上的高跟鞋早就換成了運動鞋，搭配著一身華麗連衣裙，看起來十分滑稽。

這也是為什麼黃小燁堅決不讓於謹送自己的原因。

誰能想到收入不菲趾高氣昂的黃小燁居然住在這樣的地方。

一個連路燈都沒有，宛如貧民窟一般的街區。

兩邊的房子大多都是私人搭建，而且年代久遠，雨棚搖搖欲墜，蒼蠅蟑螂老鼠橫行，明明沒有下雨，但一路走來都是泥濘不堪，奇臭無比的下水道氣味瀰漫在這條路上，那是因為這裡的居民甚至沒有抽水馬桶，還在過著每天要倒兩三次馬桶的日子，有些沒有素質的居民貪圖省事就直接倒在馬路邊上，長此以往自然臭不可聞。

或許很多人難以想象2018年以繁華著稱的上海還有這樣的地方，但這就是諷刺的現實，全市還有許多這樣的城中村，而黃小燁從小就生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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