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是畫中人
「沒事,壞了我就扔。」
杜雲背對著她,一臉的無所謂,他倒要看看她裝多久。
「你丫錢燒得慌呀!」
毛線站在沙發上,對著杜雲的後背,呼呼地好一通出拳,她想象著拳頭砸在他身上的樣子,不由地心花怒放。
「你幹嗎?」
杜雲冷不丁一轉身,毛線伸出的拳頭就停在半空中,尷尬地拍了拍手,跳下沙發。
杜雲不理她,繼續畫畫。
毛線則大大咧咧地湊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這小子畫的竟是一個裸女!
柳眉細眼,頭髮及肩微卷,嘴唇是梅子色的,胸部稍稍有點外擴,露出一點紅豆大小的頭頭,也是梅子色的,再往下是肚臍眼,以及不可描述的部位。
女子上身披了一件黑色的皮草,長及臀部,下擺的毛微微地翹著。
「怎麼沒有鼻子?」
毛線想象著畫里女子的模樣,第一次對「美人在骨不在皮」這句話有了感覺。
那一定是個極有風情的女子,五官單看都算不上別緻,湊在一起卻是很性感的。
毛線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頓時覺得有了希望。
「我記不起來了。」
杜雲隨口說著,整個身子向下半蹲著,他就是以這樣憋屈的姿勢在回憶著他的前任,也算是中國好前任啦!
「噢!」
毛線點頭,仔細再看過去,發現那女子的眼睛和眉毛竟然不太協調,眼睛過大,而眉毛不夠長,沒有很好地蓋住眼睛。
她剛想提醒他這一點,杜雲嘩啦一聲扯了宣紙,扔在地上,轉身去了洗手間。
毛線的眼睛跟著紙團一路翻滾,看著它繞過桌腿,發出嘶嘶的聲響,極不情願地擠入那十幾個紙團中去。
毛線俯身撿起那些紙團一張張鋪開,撫平,都是一樣的裸女,一樣的姿勢,一樣的造型。
不同的只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大小、形狀,甚至肩線的輪廓,這點細微的差別讓每張畫的感覺又不太一樣,像一個人又不是一個人。
她是誰?
毛線聽著洗手間里嘩啦啦地水聲,胸口嗵嗵地跳著,不知怎的,她竟有些緊張。
「我前女友。」
毛線被他這冷不丁這一聲嚇得一哆嗦,吼了一聲:「誰要知道!」
杜雲抿了下唇,不再說話。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擅長跟女人打交道,不想知道她偷看人家的畫幹嗎?
這告訴她吧,又好像多此一舉,真是難搞。
毛線本來還想再嗆他兩句,抬頭看到他鏡片後面那一片茫然,竟有幾分可憐,她竟有些心軟,氣也消了大半。
杜雲嘴巴微張,雙臂交叉抱著胸口,像是在等候她的發落。
想到原本自己才是那個闖入者,杜雲想畫誰、愛畫誰、惦記誰,本就是與她無關的,毛線罵了句:「獃子!」
毛線伸出一隻手示意他拉自己起來,這半天光顧著看畫了,不知道多會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會兒腿都麻了。
「哦。」
杜雲應著,聲音里有些失望。
他發現自己在等一些事情,等她問那人是誰?為什麼畫她?他也說不好,就是莫名地希望她問點什麼,他一定會如實相告。
可是,她並沒有。
她什麼都沒有問,她說誰要知道。
大概,於她,自己就是那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那樣也好。
杜雲的嘴巴慢慢地合上,向上撇了一點,從毛線這個角度看過去,杜雲嘴角撇起的那點小弧度,就是無所謂的意思。
她用力地笑著,表現得比他更無所謂。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做,可她就是這樣,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掉價。這點來自骨子裡的傲嬌,是經歷多少場相親都不能磨滅的。
杜雲拉起她,順手撣去她褲子上的土,「多大的人了,還往地上坐!不涼嗎?」
杜雲的手觸及她的臀部,毛線觸電般躲開,她的屁股上的凹坑雖然小了些,但仔細看還是有的。
她趕緊轉過身子,正對著杜雲,道:「白痴!現在是冬天,你們家是地暖!」
「哦!」
杜雲用撓頭掩飾著他臉上的慌張,說:「一起吃飯吧。」
毛線點頭,鑽進了廚房。
跟於昊散了之後,她恢復了一日三餐的正常生活,不過按照杜雲的建議,只吃清蒸、水煮,油鹽的攝入量都在大大地減少,家裡的飯她都沒法吃了。
況且,回家又會被她媽毛瑾念叨相親的事,她現在是能躲則躲。
好在毛瑾是個好強的人,馬上就奔六的人了,還每天去公司,倒也沒那閑工夫時時盯著她。
那頓飯,倆人吃的都很安靜。
其實從性格上來講,倆人都是慢熱的。熱鬧的時候,還看不出什麼,趕上冷場,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安靜。
毛線想到這個,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剛塞進嘴巴里的飯就掉了幾粒出來。
「你嘴漏啊!」
杜雲嫌棄地白了她一眼,一個女生吃飯竟這般不顧形象,難怪找不著對象。
毛線仰頭,一口吞掉嘴裡的飯,搶著說了句:「你嘴才漏!」
「哎!大姐!好歹你也是住在別墅里的大學女老師,好賴你也裝一下文雅,成嗎?」
杜雲放下手裡的碗,梆梆地敲了兩下桌子。
不得不承認,他這心情也好了一些。
雖然這毛線一張嘴就是噎死人的節奏,但總好過她閉嘴憋死人。
杜雲是最受不了這女人有什麼事不說,總是一副委委屈屈欲言還止的樣子,他的前任美茗就是那樣。
「那別墅又不是我的,是我媽的小夥伴老王的。」
毛線俏皮地笑了笑,捋了一下左耳邊上滑下的碎發,「老王家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暴發戶!我這個形象,跟主人的身份特別搭配!」
杜雲低頭吃飯,對她的家人,不予評價。
他不太喜歡評價別人,而且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如果真的傷了毛線,那就另當別論。
不過,在他看來,就沖毛線這脾氣,一般人是傷不著她的,她不出去咬人就不錯了。
杜雲不知道,毛線在她面前有多兇悍,在外人面前就有多懦弱,她從小就跟著母親寄人籬下,不懂隱忍的話,她是活不到現在的。
他疑惑地看著毛線,她如此伶牙俐齒,她口中那些前任是怎麼做到甩了她還能完好無缺的存活下來的?
那可真是奇迹。
毛線覺察到杜雲的異樣,只當是有什麼東西蹭在了臉上,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左手背在嘴唇兩邊悄悄地地蹭了兩下。
杜雲假裝沒有看到,只顧低頭扒著飯粒,臉上的紋路確是舒展開了,露出一絲不著痕迹的笑意。
這一點,被毛線捕捉到了。
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他的嘴唇被番茄汁染過,像女生塗了唇彩一般滋潤,她順著他的嘴唇向上一直瞟到眉峰,想象著他濃妝艷抹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杜雲沒看到,不過她的那點隱秘的愉悅,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就連她咀嚼蔬菜的聲音都不一樣了,有了跳躍的感覺。
這丫頭一定是憋了什麼壞主意吧?
毛線一直沒有提醒他那滿嘴的番茄汁,後來他抹了嘴,竟然蹭到了鼻子上,搞笑極了。她一直在心裡偷笑,等到吃完飯,牽著毛球回家的路上,她終於忍不住在扶著一棵樹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毛瑾看著她那一臉的浮誇,問:「有什麼好笑的?」
「我笑了嗎?」毛線一本正經地反問。
「笑了。」
毛瑾肯定地說道,她這女兒平常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這會兒容光煥發的,定是有什麼喜事。
她在心裡飛快地盤算著,是不是前幾天介紹的人,有戲了?是那個離異的會計?是那個廣告公司的小老闆?
還是……
毛瑾在腦子裡過著最近兩周毛線見過的男人,她希望最好不要是那個牙醫。
她不太喜歡在某個領域太專業的人,最近新播的那個電視劇里,那男的就是個醫生,不僅出軌,還給他老婆下了點葯,弄得精神恍惚的。
這風險太大了!
她決定,如果毛線真的跟那個牙醫搞在了一起,那她就出面把這事攪黃。
這人啊,身家性命永遠是第一位的,她可不能把這樣的隱患留在女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