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路夫妻的兩難處境
「笑也不行,哭也不準,做你女兒……」
毛線哼了一聲,不說了。
「做我女兒咋了?你還冤哪!」
毛瑾伸手在她後背上拍了一下,觸到肩胛處的大骨頭,她這心裡就不得勁兒了,她這女兒怎麼一下子瘦了這麼多。
「不冤!好難!」
毛線說著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蔬菜汁,這是杜雲告訴她的秘訣,每天早上一次性榨出一大瓶,入冰箱冷藏,早起晚睡前都要喝上一杯。
「你沒吃飯哪?媽給你下餃子吃。」毛瑾說著就要去廚房。
「別。用不起。」
毛線瞟了她媽一眼,冷冷地丟下一句,「這三天兩頭的把我往出攆,恨不得找頭驢把我娶了,我哪敢吃您做的飯哪?還是留給您那些圓圓方方吧!」
毛線說完就上樓了,進屋前看了看樓梯,她門口這邊落了一層的灰,弟妹那邊的倒是鋥光瓦亮的!
各人自掃門前雪!
好呀!
毛線伸出胳膊刺啦一抹,連抹布都省了。
毛瑾在廳里瞪著毛線的後背,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鑽進屋裡,氣得肺都要炸了。
這死丫頭,咋就這麼擰呢!
這麼大的人了,說話真能把人氣死了,真是隨了那家人了。
毛瑾把毛線親生父親那邊的人都歸為那家人,那家人窮、那家人懶、那家人……
她認為,毛線身上的所有陋習,都來自那家人。
毛線的生父要仙林以前是個民辦教師,仗著肚子里有點墨水,成天梳著大背頭,走路都是背著手,氣宇昂揚,多了不起似的。
實際上的,就是一中學語文老師,窮酸得要命,那兜比臉還乾淨,就這還死要面子。
好不容易有了轉正的名額讓給別人了,說什麼人家指著轉正後娶媳婦呢!
後來趕上分房,也讓給別人了,說什麼人家是奉子成婚,沒房子的話,這孩子生出來,就無處安放。
毛瑾一生氣,帶著毛線就走了。
本來,她只是想給男人點教訓,回了娘家,趕上那會兒她嫂子生孩子,多伺候了幾天,準備等緩些日子,等要仙林來說句好話,娘倆就回去的。
那讓都讓了,還能怎麼地?
沒承想,那要仙林死活不肯低這個頭,毛瑾呢,也是個要強的主,一氣之下,直接辦了離婚,索性帶著孩子進了城。
毛瑾沒文化也不懂技術,就靠著在工地上給人搬磚再捎帶做飯,賣的都是苦力。
到後來,遇上了老王,她開始慢慢地介入裝修,一點點死摳,從頭學起。
當年開公司的時候,倆人還蹬著自行車。
一般像他們這種夫妻干裝修的,都是男的包活,女的跑業務。畢竟,女人做業務,具有天生的優勢,老王卻不讓毛瑾做業務。
時至今日,毛瑾仍然記得老王當時的話……
「我一個大老爺們,靠著你一個女人才能拉單子接活的話,那倒不如讓你一個人過。你跟了我,我就一定不會虧了你和孩子。」
因為這一句,毛瑾覺得,這一輩子沒白活。
公司里,關於老王的花邊傳言不少,毛瑾卻曉得說那些閑話的,大多是不懷好意的。
老王跟她結婚這麼些年,沒有一天沒跟她睡在一起的。在家的時候,不管應酬到多晚,都要回家睡。這出差,多遠都得帶著她。
毛瑾只當是老王是潔身自好,沖著這一點,她就覺得這人是跟對了。
她這閨女毛線表面上看起來柔弱又懂事,實際上心裡主意很重,擰得很,跟那家人一樣。
毛瑾掐准了這一點,才逼著她相親的。
這再好吃的飯,剩一頓就沒啥味兒了,要是剩上幾頓,就得連鍋扔了。
她現在的方針是廣泛撒網,重點捕撈,來者不拒,擇優錄取。
她就不信最後找不著個女婿!
這一陣毛線忙著相親,老王私下裡跟她商量給毛線看套房子。
毛瑾說:「用不著,咱們家這個條件,還能找個買不起房的呀。」
老王就說她見識短,「這房子擱在那兒,又不會長毛,以後有個什麼事,孩子也好有個落腳點。」
毛瑾開玩笑說:「你是不是嫌我們娘倆礙眼了?你看上了誰?酒樓的張經理還是公司的小李?說句話啊,我毛瑾給你騰地方!」
老王氣得瞪了她一眼,「你怎麼瞎說呢?我啥人你不知道嗎?要能被撩跑早跑了,還能等到現在?」
毛瑾白了他一眼,看來還是動過心思啊。
良心上過不去?
因為我給你養了兒子?
老王索性不理她了,鼻子上掛著一幅老花鏡,把身子往床那邊挪了挪。
毛瑾哼了一聲,把被子甩過去大半邊,背對著老王不理他了。
她心裡其實明白老王口中那個萬一,可是說不上為什麼,她這心裡就是有些別捏。
老王也不爭辯,伸手接過被子穩穩地蓋上肥碩的身體。
臨睡前,不忘沖了一碗五穀粉喝。
那是毛線給他買的,早上是各種蔬菜根磨的粉,說能降血壓、控糖,這晚上是五穀粉,說是安神的。
雖說這玩意兒進嘴就不是個味兒,總是有些古怪,不過想著是人家閨女的一片心意,老王也就硬著頭皮喝了。
這后閨女待他確實比他那親兒子還好,可是就是因為太好、太客氣了,父女倆反而顯得生分了。
好跟親昵是兩回事。
有時候,老王覺得,要毛線是他的親閨女該有多好。
過幾年,他也請個職業經理人,天天就啥事不幹,守著家裡,看著這一兒一女,再看著他們生兒育女,多好!
可是,這娘倆的脾氣,一個比一個擰,他怎麼說也是那個不親的。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原則,就是再不高興,再鬧彆扭,兩口子也不能分床睡。
想當初,他和他那前妻,可不就是鬧了場小彆扭,分著分著,就把老婆分到別人床上去了嗎?
事情敗露之後,前妻藍娥哭得涕淚橫流,說什麼他總是把她一人丟在家裡,冷落了她,她這才鑽了別人的被窩,說來說去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那時候,他老王還是小王,還沒有隔壁老王這個梗。老王沒有挖過別人的牆腳,卻扎紮實實被隔壁的人挖走了自家的媳婦。
具體那個男人長什麼模樣,他都沒有抬頭看,他打開了門,看到了地上那雙不屬於自己的男士皮靴,聽著卧室里傳來的聲音,抱起還在地上爬的兒子轉身就走了。
他也從此長了教訓,不管毛瑾怎麼鬧,總之,不能分床睡,就是哭也得躺一張床上哭。
毛瑾沒有聽過老王離異的真實版本,老王只跟她說,前妻玩心太大,不顧孩子。
毛瑾認識老王的時候,他那還不到兩歲的兒子就被放在工地上,孩子才會走路不久,對哪兒都好奇,那工地上到處都是鋼筋磚頭,多嚇人啊。
毛瑾心善,就把那孩子帶著了身邊,沒承想,捎帶著釣來了孩子他爸。
王鑫遠這孩子對毛瑾要說也是不錯的,尤其是叛逆期那幾年,常跟老王頂嘴,父子倆一見面就掐。
但是,只要毛瑾一張嘴,這孩子就乖乖的,老實極了。
在這一點上,老王是有些得意的。
不過他們倆都有各自的遺憾,毛瑾覺得女兒毛線不如繼子王鑫遠聽話,老王覺得兒子王鑫遠不如繼女毛線懂事。
儘管這樣,他們還是感到欣慰,畢竟像他們這樣的重組家庭,父女、母子、姐弟能相處得這般和睦,也算是奇迹了。
老王對元圓是不太滿意的,覺得那姑娘心機有些重,他那兒子不是人家對手。
毛瑾開導他,這兒女自有兒女福,他們這一輩的孩子呀,是嬌慣壞了,這好賴總是給你帶回了個女朋友,要是跟毛線一樣找不著對象咋辦?
或者說萬一,王鑫遠給你帶回來的是個男朋友咋辦?
老王聽毛瑾這麼一說,倒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眼前的結果,那就是最好的,再看著準兒媳婦,也就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