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年不見
小公館走的是西洋風,房租相當之高,當然內部構造也是相當漂亮。
坐式鐘的鐘點滴答跑,剛劃過七點一刻,門就被敲響。
還好,也就比約定的晚飯時間晚上個十五分鐘。
好飯不怕晚,王佩瓏起初以為是心愛的鳳年香噴噴白嫩嫩地趕奔此地,要跟她共進晚餐,心中喜悅的小花忍不住又綻放開來,穿著那身素凈的白底藍花緞子旗袍下了樓,想親自去迎。
一迎就迎出問題來了。
她先是看見陳鳳年,看見他喝了酒,正沖自己傻兮兮地笑,歡喜的感覺沒有了,眉頭就是一皺。
再一看,又看見陳鳳年身後的高大男子,她的眉頭倒是不皺了,覺得心顫的慌,還有點想罵人。
門被打開,王佩瓏俏模俏樣站在門口,大眼睛睜著看這一對,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正常。
如果只有陳鳳年站在跟前的話,那好辦,他們下一秒就會來個貼面禮,順便再嘴對嘴地親密一陣,期間或是調笑,或是浪漫地來個情人間的擁抱,怎麼樣都是好的。
總之情形絕不是現在這樣,一男一女隔空對望,當中還夾著一個酒鬼。
王佩瓏半愣著眨巴眨巴眼,臉上笑意未收,打心眼裡不肯承認剛才自己那個秋波遞送錯誤,還恰好被後頭那位山似的壯碩男子給接收去了。
後頭那男人不太好形容,他英俊,也高大,從身高到體積都大了鳳年一個碼,體格健壯寬闊,然而長相卻是大開大合,劍眉星目,非常的不寒磣。
和鳳年的白凈斯文不一樣,他是那種真正的男人,男人的臉和男人的腔調,而且居然還很漂亮,硬朗的漂亮。
漂亮男人,王佩瓏有印象。
她那雙眼挑剔,從小到大,衣服要最好看的,首飾要最新的。
但凡她看上過的人,當然也得是好看的。
尤其上門來的還是老相好,怎麼可以不認識呢?
好歹睡過幾回,說起來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斷不能忘。
舊情人分的不光彩,見了面要嘛打架,要嘛翻舊賬,這都可以。
但是當著鳳年的面,她翻不起這個臉,更丟不起這個人。
老相好和現在的相好一齊堵在門口,一個醉成鬼,一個精的不像人;
王佩瓏此刻非常想轉身,上樓,上樓去查老黃曆。
今天真是太不吉利了。
原先開了門,倒是沒什麼的,可直至看清萬顯山的神色狀態后,她便感覺有些緊張了;
原來此人在扶住了鳳年後,很突兀地就抬眼打量了她一下。
那眼神不好形容,仔細說來彷彿是有點淫邪,又帶著點猥祟;
就是那麼陰惻惻地,不懷好意的看了她一眼。
從手看到臉,彷彿要透過旗袍看到裡面的肉去了。
這樣的萬顯山似乎有些陌生,但王佩瓏卻記得,這眼神當初自己也是很熟悉的。
她渾身一涼,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後背卻是無法剋制一般地,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還沒等女主人想好該如何應對,面前的萬顯山卻是收回目光,自來熟地自己進了門。
他自帶一張萬能通行證,乃是身上掛著的陳鳳年;
從玄關走進客廳,他走的可謂是暢通無阻。
「.....你、你來幹什麼?」
王佩瓏小步子跟在他後頭,不客氣地質問他。
「嘖、一見面就跟我講這樣的話,我是好心啊,大老遠把你男人送回來,這樣都不感激?」萬顯山說著,便空出一隻手想往她臉上摸一把,摸空了也不生氣,依舊笑模笑樣,撐著醉酒的陳鳳年還要往路上的卧室里進,臉上半點也沒看出吃力,還頗輕鬆地同她解釋道:「下午陳主-席跟我談生意,三少爺也在,我是做東的嘛~有客在,當然要好好招待他。」
「....你做東?」
「不要這麼看我,陳康柏那個老古董最是講排場的,他的兒子我自然也認識。」看得出萬顯山是極力想把自己渲染成個大好人,可放到臉上,卻是一副不倫不類的面孔,笑著說:「你跟陳鳳年一起睡了那麼多天,總不該現在才知道?」
王佩瓏冷眼觀瞧,內心極其不喜歡他的某些措辭,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是實情。
「在我的地盤,要什麼給什麼,輸了賬划平,叫三少爺一晚上牌錢賺了萬把,你說我待你的男人算不算好?」見她兩隻大眼睛滿載怒氣,萬顯山貌似心情更好,他今日登門,在她這裡幾乎都有點嬉皮笑臉,其實放出去很不符合大老闆的身份。
「生意談到一半,哪曉得我的人一個沒看住,他就喝成這副樣子。」說罷,他又將身上的陳鳳年顛了一顛,惡笑凜凜地打趣道:「好個三少爺,白相人吶!」
王佩瓏看鳳年被架著實在沒個正形,從鼻孔里往外噴著酒氣,連襯衫都快被從褲腰帶里扯出來了,氣憤之餘只好是親自上去,也幫著架住了另一邊,從脊梁骨到脖子都梗的筆直,絲毫不敢處於下風:「那可真是不好意思,還讓您這位『大老闆』特意地送他回來,我真是要替鳳年好好謝謝您了。」
「小東西,跟我講輩分啊?」萬顯山咧著一口白牙,晃得人眼睛疼:「那我要你跟從前一樣謝我,你肯?」
「........」王佩瓏此時因承載了陳鳳年大半的重量,這時就有點吃力,又不好讓萬顯山得意太過,只能撐著點頭,手上使勁把人架住,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回敬他:「說好的我拿了錢,咱們就一拍兩散,現在還敢上門來找姑奶奶白睡,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哈!」萬顯山把陳鳳年往床上一甩,拍拍手往她那邊走,把她逼得不自覺往後退:「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來就是想睡你,跟我那幾年睡出好習慣了,要我現在幫你記一記?」
「一邊死去!就是睡成一被窩了也不是跟你、」王佩瓏不甘示弱,回嗆他:「鳳年現在跟我好著呢,等我這回開戲翻了身.......」
「翻了身怎樣?」萬顯山抖抖衣袍,不知不覺就將她逼至死角:「你自己是個什麼貨色,你心裡應當有數。」
有數,她自然有數。
王佩瓏那張利嘴歷經風浪,大概就只有碰上姓萬的才不伶俐;
她聞言,簡直是氣得發抖,恨不能用眼睛瞪穿他——然而偏又瞪不穿。
.......真好,這樣實在是好、
萬顯山看著她,真是好,臉皮崩的緊,兩腮也氣的鼓起,要是咬上一口再舔一舔,它就能從氣鼓變成艷紅,更漂亮;
他大手一撐,攔住她的去路。
「噓、不要鬧。」他說著,就把腦袋靠在美人肩上,很放鬆地深嗅了一口:「兩年,已經兩年,你一定是不知道的,我.....」
兩年的光陰濃縮在他的鼻尖和話里,讓他有點控制不住感情,只好幽幽地嘆口氣:「我很想你.......」
如果可以,他真想咬住她耳朵,咬下一小塊肉來;他要咬牙切齒地跟她剖白,他沒說謊,他真的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