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墓(五)

第十四章 下墓(五)

滋滋……簌簌……」

方才一隻被然諾他們斬成兩截還冒著綠油油的血的蟲子動了下。

然諾眉頭緊鎖,暗叫不好。

緊接著,千萬條半截的蟲子的「屍體」動了起來。

它們像長了眼睛一樣凝聚在了一起……

「我去……」然諾還沒看明白想明白就覺得自己有點飄。

「師妹!」

「小諾!」

然諾低頭,發現自己是真的飄了起來了,她的腳已經離地面幾尺了!

……

一隻綠毛鳥抓著然諾的后衣領飛了起來,瞬間就沒了蹤影。

何千雲和言宸逸都沒來得及救她,而這廂那一團巨大的粘稠的蟲子已經成型。

我去,這什麼情況!

然諾腦子一片空白。她活這麼大就沒這麼懵過,一時間忘了反抗。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那隻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疼死老娘了……」然諾揉著屁股從白玉地板上爬起來,肩膀上的傷還沒癒合好,胸口也莫名其妙的疼。

看樣子,她是被那隻鳥摔在了一個墓室里。

墓室大約有好幾座茶樓那麼大,牆壁用黃金和鑽石鑲成,墓室頂用東海夜明珠排布了萬千星辰,最中央是北極星,最亮。

中間安放了一座棺槨,用的是上好的小紫葉檀木,雕刻了雙龍戲珠和一些畫。

奇怪的是……墓室內並沒有陪葬的棺槨,只是雜亂無章地堆了一些價值連城的陪葬品。

那把琵琶……有些奇怪……有些眼熟。

算了,與我無關。

墓室的大門邊點了兩盞長明燈,長明燈的燈罩……是人頭骨。方才抓她來的那隻鳥正站在人頭骨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然諾。

那隻鳥,她沒記錯的話,就是姑獲鳥。姑獲鳥在《山海經》、《水經注》、《太平御覽》等都有記載。

《嶺表錄異》云:「鬼車,春夏之間,稍遇陰晦,則飛鳴而過。嶺外尤多。愛入人家攝人魂氣。或雲九首,曾為犬嚙其一,血滴之家,則有凶咎。」

這種奢侈至極的墓室,還有這罕見的姑獲鳥,想必這墓室就是凌幽的了。

但是姑獲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然諾活動了下手腕腳腕,輕飄飄地道了句:「陛下讓姑獲鳥把貧道帶到這兒來,不會只是讓貧道欣賞一下陛下的墓室吧?」

「聰明,不愧是那老頭的徒弟。」從棺槨里傳出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就是剛才那個凌幽的聲音。

……是個人都知道好嗎?

「陛下過獎。」然諾不咸不淡地道。

「你不問問朕為什麼叫你來么?」棺槨上起了一陣白霧,漸漸地凝聚成一個人形,是個紅衣男子。

男子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少了一隻耳朵。

他為什麼會少一隻耳朵……?

這個問題在然諾心裡一閃而過。

然諾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漸漸向她飄來的紅衣男子:「貧道不問,陛下就不說了么?」

凌幽嗤笑一聲:「你還是沒變啊。」

然諾皺了皺眉,沒聽懂他這話的意思,也沒有多問。

凌幽抬手,伸出白的有些嚇人的手指輕輕撫上然諾的臉:「你飲了孟婆湯,倒是自在了,獨留朕一個人受苦。」

然諾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但是她沒有躲,因為她知道,躲也沒有用,凌幽,不過是個魂體罷了。

莫名其妙。

「言家那小子好像很護著你?」凌幽定定地看著然諾,眼神中是審問的意味。

然諾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言宸逸:「這好像跟陛下沒什麼關係吧?」他認識言宸逸?

凌幽自嘲似的笑了一聲:「也是,你一向很護著姓言的,姓言的一向也很護著你。」

然諾退後兩步,警惕道:「貧道與陛下素不相識,陛下不要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

「素不相識?」凌幽好像被戳到了某個痛處,情緒有些激動,「素不相識你為何要執意殺朕?你何曾……何曾在意過朕!」

凌幽情緒一激動,墓室也跟著搖晃起來。

然諾踉蹌兩步才站穩了,心中忍不住一陣思量:「看樣子他認識我的前世,看起來還有仇的樣子……

「不行,得先想個辦法讓他冷靜下來,不然會給師兄他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於是然諾柔聲道:「陛下,貧道不知前世與你有何淵源,但是歲月流轉,人沒了,一切也作了雲煙,陛下還是看看眼下比較好。」

聽了這話凌幽不知為何冷靜了下來,冷笑一聲:「一切化作雲煙?兩輩子了……你就那麼想殺朕嗎?」

往事作了雲煙,你跟言家人還那麼親密!你想封印朕想殺朕的心還是沒有變!

凌幽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東西。

然諾選擇了沉默,越來越莫名其妙了……這什麼人啊這……

凌幽低著頭呢喃了一會,然諾沒聽明白他嘟囔了些什麼。

凌幽忽然抬起頭來,手指往然諾額頭上輕輕一點:「你想忘,朕偏不,朕要你,跟朕一塊受折磨!不是想知道朕為什麼少了一隻耳朵么……托你的福!」

然諾沒來得及躲開,被他點中,眉心一痛,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記憶片段一下子如滔滔江水般淹沒瞭然諾。

這是什麼……這是我么?

凌幽?言家軍?扒皮抽骨?美人琵琶?

然諾腦袋有些痛,這些記憶,就像一根釘子,一下子釘到瞭然諾腦袋裡,甩也甩不開,忘也忘不掉。

然諾疼的不由得彎下了腰,用手捂住了腦袋。

等到然諾完全適應了這些記憶之後,再站起身來,直視凌幽的時候,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靜,不過其中多了一抹憐憫。

凌幽後退兩步,說不清什麼情緒:「你這是什麼眼神!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你不應該慚愧么?

「不應該愧疚嗎?不應該……愛朕么?」凌幽說著說著就帶了點哭腔。

然諾波瀾不驚地道:「謝謝陛下讓貧道想起了一些本該永遠忘記的東西。也多謝陛下提醒,堅定了貧道要殺您的心。」

「殺我?」凌幽冷笑起來,「你已經殺我一次了,你還要怎樣?」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屠戮蒼生,罪不可恕。扒皮抽骨,永世難忘。你殺貧道一次,貧道殺你一次,本來算扯平了。

「但是這些,足矣支撐著貧道殺您千次,萬次。」然諾平靜地繼續道,「不過……前世已是過去,一飲孟婆湯,一過奈何橋,那些個恩恩怨怨,全都散了。

「貧道不想被前世的仇恨所驅使,也不想被前世的記憶所折磨。您要我痛苦,我偏要活得逍遙!

「不過……今生貧道殺您,不是為旁的,但為一知己和天下蒼生!陣起——」

然諾左手指凌幽,右手在空中畫著什麼。

凌幽苦笑了下,眼神複雜地看著然諾,沒有動:「天下,天下……你口裡從來都是口口聲聲的天下!可是他們怎麼對你的!

「朕與你,是一樣的人呵……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我相見,要麼你死我活,要麼,做朕的女人。」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還有,請陛下記住,貧道與朕,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然諾不再跟他廢話,咬破指頭,開始畫陣。

凌幽一動未動,站在人頭骨上的姑獲鳥反倒急了,飛過來想阻止然諾。

凌幽一揮手將它打落在地,冷冷地道:「讓你動了么?」

姑獲鳥瑟縮在原地,沒敢再動。

凌幽轉頭又對然諾說:「為了封印朕,賭上半成修為,你就那麼恨朕么?」

然諾不言,專心畫陣。

「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鎖,十面。九陣起,天下平。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祗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迴向正道,內外澄清。

「各安方位,備守壇(家)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元亨利貞。

「太上老君聽我急急如律令,弟子阮然諾在此,以血為媒,半成修為為介,封印妖王凌幽……永世不得,超生。」

「你以為……朕不在了,你和言家小子就能活著走出去了么?朕要你……生生世世,陪著朕,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凌幽冷哼一聲。

「你說什麼?」然諾瞪大了眼睛,可惜,凌幽只是留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隨即便消失在法陣中央。

姑獲鳥撲棱兩下翅膀從地上爬了起開,叫著飛到了法陣中央,不停地啄著法陣,好像在哭泣。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然諾深深地看了凌幽的棺槨最後一眼,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然諾使出了吃奶的勁才推開了大門,然諾剛要踏出第一步,魂差點沒嚇飛。

深淵之下似乎有什麼響動,然諾側耳聽了會,感覺到下邊有東西要上來,便又退回了墓室里。

「轟隆隆」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從深淵下竄上來一個巨大的條狀東西。

那東西巨大的身體堵在了墓室門口。

它的身體長滿了青色的鱗片,鱗片上布滿了青苔,不會是……

「咕嚕」那東西好像吞了口口水,扭動著巨大的身子,努力地調整著身體的方向。

然諾心裡不住地打鼓,不會吧……不要是它啊。

終於,那東西把正臉對準瞭然諾。

……折壽了,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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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皇后:女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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