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墓(六)
蛇身、蜥腿、魚鱗、虎首、口角有須、額下有珠,是謂蛟龍。
《淮南子》曰:「介鱗生蛟龍,蛟龍生鯤鯁,錕鯁生建邪,建邪生庶魚,凡鱗者生於庶魚。」
蛟龍蛟龍,再不入流,也是條龍。
然諾吞了口口水,慢慢後退了兩步。
四目相對。
然諾大腦一片空白。
「哞——」
蛟龍張嘴,朝著然諾吼了一嗓子。
然諾終於反應過來了,一個箭步,,在它張嘴之前就閃開了,要不是她反應快,沒被震死也得被熏死。
然諾乾脆走的遠遠的,在一根柱子邊坐下,開始考慮自己怎麼出去。
打,是打不過的,封印凌幽花了一半修為,她現在不過是個……金丹。
還是個金丹初期。
這個蛟龍,剛才那一吼的功力,至少是渡劫期的了。
這是雞蛋碰石頭,找死。
而且祖上有規矩,龍之類的上古神獸打不得。
頭疼。
凌幽就是算準了我打不過也不能打那條蛟龍。
若是不封印凌幽,折不折騰她不說,天下蒼生又得遭受一場大災;若是封印他,便是眼下這般情形。
進退兩難。
嘖,果然最了解你的還是你的敵人。
也不知道師兄他們怎麼樣了,哎。
也不知道過去多少時候了,隨心哥哥有沒有等急了,難搞。
凌幽你個龜孫,崽種,王八蛋,呵。
「哞——」
那蛟龍又是一嗓子,震的然諾條件反射般打了個哆嗦。
蛟龍,蛟龍,蛟龍,龍……
對了,青龍蛟龍都是龍嘛,若論純度,當然是青龍更勝一籌,況且,青龍的修為可比蛟龍強多了。
然諾一拍大腿,計上心頭。
這廂言宸逸和何千雲還未來得及去追然諾,那一堆不知道該叫什麼的東西已經成了形。
不待他們二人反應,就吐出一口綠油油黏噠噠的液體。
二人忙忙閃開。
「師妹暫時不會有危險,大概是被帶去了凌幽的墓室,我們去找她。」
何千雲捂著剛才脫臼的胳膊,面無表情「咔」地一聲給裝回去了,言簡意賅道。
言宸逸沉著聲道:「何兄,我們暫時,怕是走不了了。」
再抬眼看周圍,不知何時又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
何千雲一言不發地抬手捂著了口鼻,兩個人不得不背對背靠在一塊。
何千雲本就少言寡語,言宸逸也不是多話之人,兩個待在一塊后,空氣顯得更凝重了。
礙於斷魂散,那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敢靠近,只是在他們不遠處蠕動著,黏噠噠的液體在地面上劃過的聲音愈發清晰。
何千雲心下卻自有一番計量:果然是他……想不到他還敢出來,只是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是說,這些機關,都是他布置的?
言宸逸也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有對然諾的擔憂,也有害怕。
畢竟,這種環境下,說不害怕,那才是騙人的。
這種蟲子,殺而不死,死而不僵,可聚集成團,等等,他好像知道怎麼對付這些蟲子了!
言宸逸拔出腰間的匕首,劃破掌心,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言宸逸眉頭都沒皺一下,嘴裡念念有詞,將手一甩,血就在他們周圍撒了一圈。
好像是那堆蟲子碰到了他的血,發出一種「滋滋」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何千雲若有所思地看著言宸逸,心裡有些奇怪,這個……好像是苗疆的驅蠱術吧?
傳說苗疆王室之人的血,配合以特殊的咒語能殺死世間任何蟲子。
這就是驅蠱術,是為了抵抗那些反噬主人的蠱蟲的。
他……不是皇帝老兒的兒子么?為什麼會流著苗疆王室的血?為什麼會苗疆的驅蠱術?
這個逸王殿下……豈止是不簡單……看來,我和師妹,上了條「賊船」啊。不過,好像也不壞。
等響聲沒了之後,言宸逸收回了手,鬆了口氣:「我們走吧。」
何千雲一言不發地拽過言宸逸的手,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了點布條,迅速給他包紮好。
「你給我師妹包紮,現在我還給你了,我師妹不欠你什麼了。你救了我們,這次,算我的。」
言宸逸忍俊不禁:「何兄,我從未覺得小諾欠我些什麼,我一直把小諾當做朋友當做妹妹看。」
「希望你記住這句話就好。」不知為何,白霧又散了去,何千雲丟下這麼一句便去四周打探了。
帝王家的人,哪有什麼謙謙君子,師妹這娃娃,最容易被騙。萬一被他揪著不放就不好了。
言宸逸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好的傷口,也不去戳破何千雲。
心裡思忖:他方才肯定對我的身份有疑問,卻不點明,看來是對我有幾分信任了,不過還不夠。只是……他好像不太喜歡小諾離我太近?他在怕什麼?
白霧散去,何千雲點了個火把,方才然諾的火靈訣在打鬥中只剩下一點火星了。
火光燃起,何千雲才看清楚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間比較大的墓室,不過比較簡陋。
墓室里只有幾座棺槨,就堆在方才那個殭屍的棺槨旁邊,不過方才沒注意到罷了。
大概是給凌幽陪葬的。
不過……這墓室空蕩地有些奇怪。
凌幽好歹在人間做過帝王,在妖界做過妖王,他做人的時候給自己修墓,就算是陪葬的耳室,也不至於這麼寒酸啊……
罷了罷了,管這些做什麼,先出去找師妹吧,等等,這裡好像沒有墓門?
「何兄,你來看。」
何千雲聞聲走過去,發現言宸逸正在看墓室的壁畫。
這一看,何千雲是著實被驚到了。
方才光線昏暗,沒有看到這些沒有著色的壁畫,現在細細看來,才知道裡面大有千秋。
這壁畫上畫的是一些罕見的妖怪,他認識的譬如泥行者、琵琶亭怪、官塘雞怪、騰豻等等。
壁畫沒什麼奇怪的,問題是……這些妖怪,看起來是活的,只是,被封印在這裡而已。
凌幽啊凌幽,不愧是妖王,原來許多銷聲匿跡的妖怪都到了這兒來了。
看著看著,何千雲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自己撲過來,何千雲條件反射般地去拔劍。
一劍沒砍中,不,不是沒砍中,就像是砍在了水上一樣,軟綿綿的。
那是個黑漆漆的東西,高約一丈,頭約有三尺長,頭髮蓋住了臉,脖子是有稜角的。
這東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看著奇怪,看著彆扭,但是你又說不上它哪裡怪來。
那東西被何千雲砍了一劍,沒敢再上前,瑟縮在那堆棺槨邊那東西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好像處於極度興奮中。
言宸逸方才也被這突然從壁畫里撲出來的東西給嚇了一跳,走過去拍了拍何千雲的肩膀。
「這是騰豻。」
「騰豻?」
何千雲看的志怪故事不如然諾多,有些記載稀少的妖怪不知道也不奇怪。
再說世上妖怪數不勝數,不可能個個都知道。
「《南越筆記》載:騰豻者,生高要四七十五里騰豻嶺,狀類沐猴,頸正方,髮長丈許,覆其面,欲有所視,輒搖頭以兩手披之。上樹甚捷,故以名。
「本來以為不過是虛假的東西,想不到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東西。只是我對這東西了解甚少,是若是強,我也難說。」言宸逸搖搖頭,嘆口氣。
何千雲難得的沒有嗆他,畢竟學識上是真的不如人家,哎,回去還是多看點書吧。
言宸逸心中暗暗計較:可是利器傷不了它,那它怕什麼?還是說……它對他們沒有敵意?
可是沒有敵意為什麼又要撲向何千雲?它要做什麼?墓室門究竟在哪裡?
言宸逸一邊思考,眼神一邊細細端詳著這些壁畫,出神間,竟然忘了防備。
「小心!」何千雲一把拉開了言宸逸,迅速後退幾十步。
騰豻撲了個空,蹲在言宸逸方才站過的地方,喉嚨里「咕嚕咕嚕」的聲音更響。
「別分神,一分神他就察覺了。」何千雲迅速道。
「嗯。」言宸逸嘴上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騰豻,心下卻從未停止過思考。
能察覺人類的心思么?這樣,不管它有沒有動作,面對它的人都必死無疑。看樣子,它大概是想跟我們死磕。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利器傷不到它么……有了!
騰豻好像又察覺到了言宸逸飄忽不定的心思,雙腳往地上一蹬,急急的朝他們飛了過來。
兩個人也迅速後退,閃身間,言宸逸在何千雲耳邊低語了句什麼,何千雲義正辭嚴地道:「不行。」
緊接著,騰豻又是一個飛撲,言宸逸道:「你再不答應,我們可都得交待在這兒,還怎麼去找小諾?」
何千雲受了不輕的傷,這會有些喘不上氣來:「你要是死了,風隨心那小子估計要一輩子不理我了。」
言宸逸推了何千雲一把:「放心,咱都死不了,小諾算的卦,有驚無險,你師妹,你還不信么?」
何千雲被他推的猝不及防,站穩了腳跟時,騰豻已經跟言宸逸近在咫尺了。
「手可摘星辰!」星雲劍在何千雲手中打了個旋,鴉青的劍氣倚盪開來,奔向騰豻和言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