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二十二章 棋局(三)

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二十二章 棋局(三)

「探凌幽墓穴,她有把握么?」言宸逸挑釁似的看他一眼。

何千雲被他噎住了,沒再說話。

風隨心勾住他的肩膀,道:「銳之,習慣就好。他這人看著人畜無害,嘴巴倒是從不饒人。」

「別叫我的字。」

「銳之銳之銳之銳之~」

「……」何千雲懶得搭理他。

不知為什麼,何千雲竟然覺得言宸逸和師妹竟然有些像。

還未及再說什麼,風隨心手中飛出一個東西奔向房梁。

「呲啦」

那是飛刀入肉的聲音。

接著「嘭」地一聲從房樑上跌下一個人來。

何千雲終於站直了:「飛刀使得不錯。」

風隨心拍拍手,過去檢查那個人:「那是自然。跟則懷學的能差的了?」

那人剛好落在距言宸逸一尺地方。

風隨心走過去踹了踹他,沒有動靜,蹲下來還未動作,就見一把粉末向他撒來。

那人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就拔出腰間匕首刺向言宸逸。

那人還未看清言宸逸的動作就被銀針穿了喉。

言宸逸道:「我可沒教他。」

何千雲聳聳肩,無奈地道:「就是腦子不怎麼好使。」

風隨心氣急敗壞地揉著眼睛:「彼此彼此。」

「說什麼呢!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是個好的?就不會讓他死了!死道士!」

「說誰呢?不服打一架啊!」

「艹你陰我!」

「你下流!」

「你無恥!」

「別打了!」

「我不!今天我不殺了他我就是孫子!」

「來啊,我是你爺爺孫賊!」

屋子裡響起了打鬥聲,一炷香后,安靜了下來。

站在門外的等了一會不見再有動靜,不由得喜上眉梢,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被砸的亂七八糟,斷了腿的椅子下壓了一具有些眼熟屍體。

姑蘇刺史追上然諾,道:「哎,你去哪兒?」

然諾擼起袖子:「挖墳。」

「挖誰的墳?」

「廢話,你的。」

「哎不是,你挖我的墳幹什麼我都死了還不放過我?」姑蘇刺史一路小跑著才能勉強追上然諾。

然諾忽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打量了一番那鬼:「我說你這人……不對,你這鬼,就你這腦子,怎麼考中的?」

那鬼看起來像是憋紅了臉:「你你你……」

「你什麼你!」然諾瞪他,「你怎麼這麼笨吶!你說我要提前一步找出他們謀害朝廷命官的證據會怎麼樣?」

姑蘇刺史搖搖頭:「沒用的,皇后一黨,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動。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非但不會幫到逸王殿下,反而可能讓他們有機會反咬一口。」

「嘖……」然諾泄了氣,「不是我說啊,你們皇帝,怎麼當的這麼憋屈?自己沒權利還要言宸逸幫他來收拾爛攤子,收拾就收拾吧,他還立場不明。」

姑蘇刺史瞪圓了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妄議聖上!」

然諾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一個鬼光天化日的現身啊?」

姑蘇刺史想反駁卻又無可奈何,嘆氣道:「皇上,也有皇上的難處。這些年,皇上與殿下的關係一直不好……哎……」

也不知他這句話是有心還是無心,倒是解開瞭然諾心裡的疑惑。

原來如此。

為什麼言宸逸不願意提起皇帝,提起來就是一口一個「皇帝老兒」,原來是這樣啊。

「你既是殿下的紅顏知己,有機會就開導開導殿下。殿下這幾年嘴上不說,心裡是有事的。

「我跟著殿下的時間不長,但是我也能看出來,殿下心裡有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或許你……可以打開它。」

然諾心說,您真是高看我了,我雖然是他的紅顏知己,但是心結那種事,是說打開就打開的么?……哎,算了算了,我儘力。

不知怎的姑蘇刺史竟然主動說起了故事:「那年我中了探花郎,皇恩浩蕩,受任姑蘇刺史,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這第一把火就燒到了自個兒身上。一戶貧民家的女子被夫家虐待死,她的父母到我堂前擊鼓鳴冤。

「一問才知,這女子被夫家強行搶去做妾,不堪受辱而死。

「這案子又尋常的很,我當時就奇怪明明他們可以直接去找縣令訴冤的,為何還要跑到我這兒。

「細問才知,那女子的夫家是節度使的嫡子,那縣令一身傲骨,定要給女子父母一個解釋,跟節度使硬杠,上書彈劾。

「結果,彈劾的文書還沒到長安,縣令就暴斃而亡,你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然諾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故事,但眼下也無事可做,就且聽他講講。

「因為,縣令是節度使殺的。接著,節度使又去了我府上,話里話外,都是勸我不要摻合此事。」

「所以,你沒有摻和。」然諾定定地看著他,下的是結論,不是疑問。

「不,一年前的我啊,還是個一身傲骨兩袖清風,以三尺法為信念的少年。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我當庭審了他的兒子,罪還沒定下來,當天下午就有人告訴我我的兒子溺水而亡。

「我當然知道是誰幹的,可是我找不到證據。我當時恨極了他,可是又有人傳話說,下一個,是我的女兒。」

雖然鬼沒有眼淚,但然諾聽的出他帶著些許哽咽的語氣。

「天高皇帝遠,我怕我彈劾他的文書沒到京城我的女兒就死了。

「我害怕了,我退縮了。我不想做好官了,我只想保住我的家人。

「於是,這個案子不了了之,後來,我聽說,那女子的爹娘也死於意外。

「再後來,節度使販賣私鹽,要我一起,我不從,他就拿那件事威脅我。再後來,我在淤泥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你看那個縣令,這就是忠臣良將的下場。呵,忠臣良將的死活,有人在意嗎?」說罷,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然諾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答的字正腔圓:「有。有人在意。我在意,百姓在意,天下人在意!

「他雖一時身死,但他的精神他的名聲將會永存,十年,百年,千年,萬年,萬古流芳!

「對,沒錯,皇帝可能不不記得他,權貴可能不記得他,史書可能不記得他。

「但是,百姓會記得他,天下人會記得他!身雖死,志永存。這才是真正的好官,這才是百姓的父母官!

「那個節度使,雖一時興風作浪風光無限,可是,人生自古誰無死,若到了閻王殿,這些賬,一筆都跑不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道好輪迴!」

那鬼又一次愣住了,喃喃道:「身雖死,志猶存……」

然諾覺得自己好像又知道了很多,節度使,強搶民女,草菅人命,販賣私鹽,樁樁件件,都是死罪!

言宸逸啊言宸逸啊,你聰明一世,可不能把小命丟了,我信你,可你得扛得住我的信任,回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啊。

然諾深呼吸好幾次才平復心情,她現在心中五味雜陳,可還是得打起精神來收拾現下這局面:「接著說,後來呢?」

「哪有什麼後來呢?後來我就成了一個自己最討厭的人,也是一個殿下最討厭的人。」姑蘇刺史落寞道,「不過……殿下這次沒看走眼,你會是個好謀士的。我,不如你。姑娘受教了。」

說著,姑蘇刺史對著然諾就是一揖,然諾規規矩矩地還禮。

站好后,一陣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一些畫面在然諾心裡閃過,又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然諾一個箭步跑了出去,留下那一個鬼在原地愣神。

「我的天,這都些什麼事,」然諾心道,「本以為柳暗花明,沒想到庭院深深。我這個女冠,當的也太難了。言宸逸,你可千萬不能有半點差錯啊。」

沒跑出去幾步,然諾眼角瞥到街上的護衛隊,心中一緊,又跑了回去。

我的媽呀,又來這招。

然諾覺得,言宸逸這個王爺當的太難了,稍有風吹草動就被算計。然諾自然不會傻到認為這些都是節度使乾的。

節度使雖囂張,但終究不過是臣子,膽子再大,怎敢對王爺下手?想必又是皇后的手筆。

或者……節度使就是皇后的人。

皇后啊皇后,還真是陰魂不散。您說您老在宮裡跟一群女人勾心鬥角還不累嗎?又來給我們使絆子……

想必言宸逸既能看得出刺史的不對勁,也能知道這件事的幕後黑手。

他既然敢去,便是帶著必贏的心,所以他一定能護好自己,也許是我多心了。然諾又站定,掐指細細算,得知結果后,終於徹底鬆了口氣。

一口氣松完,然諾又想到了眼下的局面,一邊扶著腰喘息一邊飛快地想著對策。

她現在入了一場名為天下的局,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局裡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但她只能盡全力保護好身邊人和無辜的人。

第一,我不能給師兄他們添亂;第二,我得想辦法幫他們。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諾突然想起了師父說的這句話,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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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皇后:女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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