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別的小院兒
沒辦法,劉山和劉祝只能簡單帶上幾件衣物便走。
此時,再潑辣的孫二娘也忍住哭了。這麼多年,她還從未和自己的丈夫兒子分離。程雲也在抹眼淚。
劉山和劉祝一步一回頭的不忍離去。
剎那間,一片傷感瀰漫在茅草房裡,瀰漫在小院兒里。山風徐徐,送來了涼爽,卻吹不走濃濃的離別之情。
劉慶受到離情的感染,心情有點兒沉重。
同時他也感到了古代底層農民生活的不易,各種稅賦徭役和高利貸壓在他們身上就像一座座大山,令他們窒息。
想到這些,劉慶不由得嘆了口氣,一低頭便看到地上捆了翅膀和爪子的小雞兒,忙拿起來,追上去遞給劉祝。
「兄弟,拿在路上吃。」
劉祝看看手裡的小雞兒,再看看劉慶,一臉茫然。
劉慶趕緊說:「是在路上烤著吃。」
這時,鄉書手叫道:「路上不準帶活物兒。」他心懷報復之意,態度有些惡劣。但他畢竟是為縣衙工作,劉家人不滿意也得忍著。什麼叫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就是了。
劉祝把小雞兒還給劉慶,小雞兒咯咯的叫喚。
孫二娘跑來,看看丈夫,再看看兒子,忍不住又流淚了。
劉山說道:「二娘,你哭啥子嗎。我和二郎又不是不回來了。」
「娘,你別哭了,照顧好哥哥,我們劉家就指望哥哥了。」劉祝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程雲包了些炊餅遞給劉祝。
「雲兒,照顧好哥哥。」劉祝叮囑程雲。此時他似乎相信了劉慶的話,程雲是不會走的。
「嗯,二郎君請放心吧。」程雲點點頭。
「哥哥,我會照顧好父親的。」劉祝又對劉慶道。
劉慶點點頭。
「好了,快走,我可沒功夫和你們扯閑。」鄉書手不耐煩的揮揮手。
此時,馬德已經帶著兩個護院走遠了。
劉山和劉祝跟著鄉書手走出院門,孫二娘和雲兒跟著送下山坡,劉慶獨自待在院子里,不忍去送。雖然他對這些人不熟悉,但這些人對他的關心已經讓他感受到了家人的愛。
不一會兒,孫二娘和程雲回來了,雙雙抹著眼淚。孫二娘尤為傷心,幾乎哭出了聲。
劉慶不知道說什麼好,更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孫二娘。他努力想象著這具身體原來的樣子,好去安慰一下這個傷心的女人,可又感到迷茫。他想不出這具身體面對此景會如何去做,因為他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具身體原來的性格,更無法感同身受。
此刻,劉慶只覺得尷尬,也覺得虧欠這一家人。當然了,他是代這具身體虧欠的。據程雲所說,正是因為這具身體生病,才導致這個家庭走向貧困。
從程雲口中得知,這個家庭之前有六十畝地,是村裡的三等戶。要不是劉山不通文墨,這鄉書手一職就是他的。劉山知道知識的重要性,從小就讓兩個兒子上學堂,只是劉祝天生愚鈍,不是學習的料。而劉慶卻靈光的很,他就指望大兒子了。劉慶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家裡的希望和寵兒。
劉祝只比劉慶小一歲,十歲就開始幫著家裡做農活兒。這樣,一家四口經營著六十畝田地,生活也算小康。
若不是供劉慶讀書,劉家的日子還能更好些。由此,劉慶得知,在古代一個讀書人沒錢是絕對不行的。單單買書,紙墨筆硯這些東西就花費不菲。再加上上學堂的錢,去州府甚至京城考試的路費,鄉村三等以下的低等戶是完全承受不起的。
但窮人也不是無法讀書,買不起書可以去抄,買不起筆墨可以自制,然後自學成才。不過到最後,考試的旅費又成了大問題。即便到了考場,能不能被錄取還是個未知數。考中進士更是萬人過獨木橋,絕大部分學子都成了炮灰,紛紛落入橋下。
這中情況下,有很多家庭便因學致貧。不過,程雲也說,如果真是才子,即便是沒錢去考試,縣衙也會酌情補助的。看來,宋朝對文人還是很重視的。
想想古代讀書人的困苦,劉慶不禁心生感嘆,還是現代好啊!
這時,孫二娘走到劉慶身前,擦著眼淚。
劉慶下意識說了一句:「娘,你別難過了。」他說的很沒底氣,好像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
孫二娘露出笑容,慈愛地看著劉慶,含淚笑道:「大郎,你能活著就是娘最大的心愿了。」說完,她竟抓起了劉慶的手,貼在她的臉頰上。
劉慶的手背兒只感到孫二娘的臉頰濕滑冰涼,不由得虎軀一震。
此時,劉慶對於孫二娘來說還是她心愛的兒子,可孫二娘對於劉慶來說卻是個陌生的女人。被一個陌生女人這樣親昵,劉慶感到不自在。他趕緊縮回手,面頰有些泛紅。
劉慶前世接觸女人的機會並不多,因為警隊里都是大老爺們兒。很多情況都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能近距離接觸女人。比如接受一項卧底任務,有時候還要被迫和女人親昵。但他的職業告訴他,這些都是逢場作戲,不能當真。
現實生活里,劉慶雖然有自己的住處,但他的身份卻是神秘的,這是他的職業所要求的。而且,做特警,就等於把腦袋拴在褲腰上,隨時有生命危險。他不想辜負任何女孩兒。
他只想等到退役之後,再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找一個溫婉賢惠的妻子,共度一生。可沒想到,役是退了,身體也殘了。
後來畫畫兒的時候他就想,是不是老天爺賦予了他一份才情,一個智慧頭腦,一副鋼鐵之軀,卻因此拿走了他的戀愛機會?
其實,老天絕對沒有對他這麼殘忍,追求他的女孩還是有的,只是他的大男子主義讓他和戀愛每每失之交臂。
此時,劉慶突然縮手也把孫二娘搞得有些尷尬,雖然是母子,但也是男女有別,何況程雲還在身邊。
不過,程雲習慣了,她經常看到孫二娘疼愛兒子的時候就抱著劉慶。劉慶也像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撒嬌。那時候,程雲就覺得劉慶不像個男人。但劉慶絕對是個好人,文人的美德在他身上都能體現出來。溫文儒雅,翩翩公子,這也是程雲喜歡劉慶的地方。
劉慶看到孫二娘有些尷尬,就趕緊扶住孫二娘的胳膊道:「娘,我們進屋吧。」他覺得這樣才像個兒子。
孫二娘寬慰地笑了笑,被劉慶扶著進了屋。這一刻,這女人身上的潑賴就像晨霧般消散,只剩下了一個哀傷的婦人。
坐到椅子上,孫二娘雖然笑著,但依然難掩心中的苦楚。她擔心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不過好在她最疼愛的兒子還在身邊。
想到這些,她的笑便把苦楚掩蓋了,忽然又想起大兒子還等著吃雞肉,忙起身道:「大郎啊,娘給你煲小雞兒和蘑菇湯去。」於是,她趕緊起身去院子里尋雞,風風火火地變回了自己。
程雲莞爾一笑,說道:「郎君,你回屋歇著,我去幫大娘子去。」說完,也變得風風火火了。其實,她最關心的還是劉慶,劉慶活著,她就活著。
風風火火忙碌的景象讓劉慶感到些許安慰。看到這簡陋的小院兒里又有了生氣,他欣慰地笑了笑。
回到房間,劉慶忽然想起了正事,既然要去賣畫,那得有作畫的工具不是?
不過筆墨紙硯他倒不愁,因為這具身體曾是讀書人,這些肯定能有。他愁的是他擅長的寫實畫作所用的碳條、炭筆、鉛筆,彩筆、油彩,這一桿工具去哪兒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