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夢境與現實
默數到三,鬧鈴劃破清晨。聽音色,實在古板。
在窗沿邊歇腳的飛鳥也沒能喚醒沉睡著的月野遙,她裹緊被子翻了個身,就著呵氣道:「今天幾點出早操?」
輕輕揩去月野遙鬢間細汗,「今天不出早操,好好睡吧。」祖母操著一口濃郁的山城方言。曾為了照拂祖父而來到東京都的祖母,在多年後春寒尚存的三月,又為了照拂孫輩而來。
「嗒嗒」鐘擺的律動愈發清晰,再次響起的瞬間,月野遙夾著被窩的溫存的手指落在了關閉鍵。
古板的音色卻又響起來了。
一整個月都沒擺脫的夢魘,倒被這麼個掉了漆的時鐘給趕跑了……月野遙倚在床背,按壓著躁動的太陽穴,面色同初春的花季沒什麼關聯。雙手無力的垂在胯兩邊,月野遙走到見方的木桌。十來米的距離,足足花了五分鐘。
「請按箭頭標識從頂部打開」月野遙重複著說明書,將面向她的藥盒的頂部生生撕開了一個口。藥盒不滿的劃破了月野遙的食指,還沒來得及抱怨,月野遙驚訝的翻過藥盒,「喲,拆反了。」
這使月野遙不得不再琢磨下說明書。成人2-3片,一日三次,三餐后服用。她逐字逐句的仔細著看完,卻將藥片一股腦的扣在掌心,就和著祖母端來地溫水咽了下去。
月野遙就是這麼個人。在早餐前,披了件居家的寬袍就踱步到種著無花果樹的草坪上去了。
用木履碾了碾樹下鬆軟的泥土,這對喜歡潮濕環境的溪蓀可不大友好。上一次回家時,開在樹下的溪蓀為了就和無花果樹已經蔫了不少,眼下卻生機一片。「聯賽打了很久嗎?」月野遙不禁望向無花果樹。難以想象,這些總垂喪著頭的小花兒,竟然在這片園子中挺到了最後。
「媽媽可真夠可以的,凈把您的木履擺出來,常回來似的。」月野遙坐在玄關,把沾著泥水的木履脫了下來。下雨前的室內的氣壓惹得連呼吸都要用些力氣,月野遙坐在母親身邊時,又想起開在樹下的紫色溪蓀了。
「為什麼選擇冰帝?」母親四十多歲,風韻猶存。從傢具的設計來看,品味不俗。「青學不好嗎?師資可是全國頂尖的。」
在鬧退役糾紛的一個月里,月野遙再次覺察出母親與自己的思維的不同。事實上早在半個月前,月野遙甚至還偷偷懷疑過自己與家人的血緣關係。若不是父母最終妥協的同意她離開職業隊,想必擺在玄關的木履也會同墜樓的自己埋在花樹下吧。雖說獨棟的建築也不過兩層……月野遙這才感受到春寒的氣息,舀了勺熱湯,「因為冰帝的校服好看。」
顯然,母親也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雖說沒想到,可母親的表現卻也沒太驚訝,從她的眼神來看,似乎更好奇月野遙選擇的理由。月野遙想,大約是半月前同父母在十疊大的茶室攤牌的情景所致。
「您就別操心了。」月野遙替母親拔下一根白髮時,覺得從正月到現在給了家人無數驚喜的自己……有些過於任性了。
「這是港區新公寓的鑰匙,昭男已經幫你收拾好了。周末回家來住,假期總沒有課業吧?」
昭男是月野遙的父親。雖說是個地道的東京人,月野遙卻有些日子沒見著他了。
「會有石竹花擺著嗎?」月野遙想起半月前同她觀賞溪蓀的父親,又問了一句,「白色的石竹花,花開四季,還說什麼像我,竟會哄人!媽媽,他年輕時候也這樣對你說吧?」
月野遙感受到了母親笑容里的靦腆。母親則搖了搖頭。
「也是,爸爸可不像會留意這些心思的人。更別說年輕時候啦。」
「男人嘛。不過昭男不一樣。」
月野遙沒能想象出年輕時的父親的不同,反而覺察出了說這話的母親的不同。月野遙被母親的眼神膩得倒掉了奶油湯羹,倒不是沒有胃口,咽不下去罷了。
見她回了房間,祖母忙熱了片吐司,又往豆奶里添了兩勺糖,這才敲響了月野遙的房門。
「又長高啦。小時候還得幫你夠衣架呢。」
換好校服的月野遙邊提著踩在腳後跟的襪子邊走到鏡子跟前,擰著脖子朝祖母說道:「瞧您說的,就是現在也需要您呀!對了奶奶,以後關鬧錶按這個鍵就好,可別拿到別處去呀!知道您心疼我,可要遲到了,教練又得板著臉啦。」
月野遙忽然意識到,從今天開始將要生活的地方,不會再有掐著秒錶等她下樓的教練了……
頭開始陣痛。看來藥效時間又縮短了。
「是這個鍵嗎?外面要下雨了,你這孩子出門帶個傘啊!」
風追著提著紅傘的祖母的腳,趕上了月野遙。到達新學校門前,傘沒來得及撐開,雨先停了。
事實上月野遙在校門口閑逛也有些時候了,保安室留著絡腮鬍子的大叔把登記冊子交給了接班的實習生手上。而在實習生觀看的熱情大陸都放送完畢的時候,月野遙依然沒瞧見提出陪她辦理入學手續的好友廣末的身影。
得知自己轉學的消息,廣末特意來了電話,昨晚更是再三確認過約定的時間。廣末是冰帝的在校生,月野遙沒理由拒絕。
「又睡過頭了吧……」月野遙喜歡睡到最後一刻的毛病,也是從廣末那學來的。因此,她不介意被睡過頭的廣末放了鴿子,但卻很介意廣闊的有些過分誇張的校園。能在地皮資源十分有限的東京都內建立這樣一方天地……真不愧是貴族名校。
她一邊稱讚,又對建築的設計有些不滿。雖說是對設計不滿,卻也不是針對設計本身,單就眼前的樓來說,典型挑高的設計著實氣質過人,可若每一棟樓都大同小異,又實在容易迷路……初次逛校園的月野遙,真實的感受到了被放鴿子的惡意。
「哐!」
是扣球的聲音。從聲援推測,拐過彎的地方也許有一個球場。
「哐!」
這一次,是會出界在左側邊線的平擊球。球速很快……
「小心!」
驚呼中,月野遙精準的用手接住了這一球。
「呀!沒想到忽然……非常抱歉!」
趕來道歉的女孩子束著馬尾,體型比月野遙都高壯些,月野遙暗忖,難怪能打出這麼快的球。
把球丟還給她。月野遙急於甩掉發麻的觸感。雖說這樣的力道在普通高校中的確矚目,不過現在的她對這些提不起興緻。一想到這,月野遙甩動的頻率更快了。「如果覺得抱歉的話,就告訴我校長室在哪吧。」她不喜歡吃虧,因此提出了最實際的補償。
「這個恐怕很難說清楚。不如我帶你去吧!」
不介意她言語直接的人,月野遙見的不多。「不練習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你也看到了現在還早,所以就只有我一個人。等送你回來,大家差不多才會到。」
「帶路吧。」月野遙不再客氣,先一步向前走去。
後面的女孩回過神,緊追了兩步。邊跑邊把書包背到肩上,「同學,你的手真的沒事嗎?」
月野遙被她真誠的目光刺的搖了搖頭。對方驚訝而欲言又止的模樣,叫她想起故人來了。月野遙是個一旦存了心思,就會把自己包裹起來的人。姑娘倒不介意,一路上向她簡單介紹了一些關於冰帝這所學校的事,期間一個名叫跡部景吾的人被反覆提起,似乎這裡的每一件事都與他有所關聯。就個人影響力而言,當真了不起。
月野遙有一搭無一搭的聽著,但是改造冰帝學院建築設計這件事卻聽的真切。「所以這些建築都是跡部……跡部君的傑作?」
「跡部景吾,他可是風雲人物哦!」
「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好了同學,這裡就是校長室了。」
「謝謝。」
「那個,如果你的手出現了問題,請一定及時來網球部找我,我朽木春世一定會負責的!」
朽木的熱情襯得月野遙的「啊」有些突兀。沒想到對方以為她並沒記住拗口的發音,於是掏出本子,撕了一張紙在上面留下了她的姓名和聯繫方式。
月野遙向來拿過分認真的人沒什麼辦法。笑著將紙塞進自己的衣兜里,又將鬢角的碎發別在耳後,這才推開了校長室的大門。
與想象中的格局不同。古派的圓木桌上只擺了一尊伊賀燒花瓶,實在孤單。月野遙不禁想起被父親所推崇的白色石竹花若是插在這尊花瓶中,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溪蓀呢?
「月野到了,坐吧。正說起你呢。」
月野遙這才注意到校長的身邊還坐著一位年紀相仿的少年,幸好對方也沒留意在她的身上。月野遙感到抱歉。
「介紹一下,這位是學生會主席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單憑校長的神色便不難察覺。
「景吾也是我們學校的網球部的部長,在這點上你們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沒興趣。」
說這話的月野遙,第一次對上了跡部景吾的目光。
「我只是對網球沒興趣。」
「可以理解。但月野同學也應該清楚,像你這類的體育生我們是破例招收的。因此相對的,也應該為學校做一些貢獻。」
月野遙悄然觀察著對面的跡部景吾的神色。果然,他的眉宇鎖得更緊了。幾乎是錯覺,月野遙低聲笑道,「想要我加入網球部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贏我一球。我對隊友的要求還蠻高的。」
「景吾。」校長笑著遞給他一個檔案袋,跡部景吾沒言語,禮貌的接過後帶著月野遙走出了校長室。
「真不知道你這女人哪來的自信。」
月野遙沒出聲的跟在他身後。在來到班級門口的時候,跡部景吾將袋子遞給她。就在月野遙伸手去接的同時,撩撥的低音忽得湊在她耳旁。「不過比起那些,本大爺更感興趣的是這位職業級選手為何突然退役,來到冰帝。」
「方便追星。」對方愣在原地,月野遙則趁此從他手裡奪過自己的袋子,上前湊到跡部的耳邊……
「我覺得思考怎麼贏我一球,才是最實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