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院盛事（1）

彭城向仁街的街口，一棵大槐樹下停著輛馬車，馬車停了得有一會兒了，車頂上都落了些圓圓黃黃的小槐葉。侍立馬車旁的小廝有些不耐，低聲向著馬車裡問詢：「少爺，再不啟程，今兒就趕不到京城了？！」

「再等等吧！」馬車裡顧春陽放下手中的書，揉揉眉頭喃喃自語：「說好了這個點兒的怎麼還不來？」話音未落，只聽得外面傳來踏踏踏的急切跑步聲，顧春陽剛要掀帘子，一個人影飛快的掀簾上了馬車，差點撲到他的懷裡。顧春陽忙扶住來人的雙肩將她安坐一旁，先吩咐了外面：「啟程吧！」

「嚇死我了，我剛出門就碰到交活計回來的王媽，她問我幹什麼去，我支吾了聲買紙筆就跑來了......呼......」念昔邊喘氣邊說。

顧春陽遞給她杯茶問：「那你怎麼對樂嬸嬸說的呢？也說買紙筆？」

「沒，娘親昨晚熬夜做綉活了，我勸著她歇下了才出來的，沒想到王媽回來的這麼早。放心，我給娘親留信了！」念昔啜了口茶，緩緩放鬆下來。

「你也是，非要跟著我去書院幹什麼？等你明年考上了，不就能正大光明的去了么？」

「我怎麼考？我倒是想去，可是王媽死活不同意，還把你給我的歷年考題都給拿去燒火了......」念昔一臉委屈。

「怎麼會這樣？樂嬸嬸不是特別支持你讀書的嗎？」顧春陽疑惑。

「誒......這個嗎......也許她們覺得我書讀夠了，再說我們家的條件，就靠著娘親和王媽做活怎麼也供不起我去京城啊.......咳......別說了這個了，春陽哥哥，給我說說你們書院今年都打算怎麼比賽啊？」念昔岔開話題。

她也不得不岔開話題：身為一個女孩子自小卻被當做男孩子來養，私塾學堂什麼的上到現在，針織女工什麼的卻啥都不會，這也算是大楚國裡頭一份的奇葩家教了。念昔知道娘親是希望自己讀書明理能自立，以免重蹈娘親當年的覆轍。可現如今她十二歲了，雖說身條抽高了，皮膚因為整天東奔西跑的曬得黑黑的像個小子，但畢竟大了，姑娘家的各種特徵越來越明顯，實在不適合再在外面跑，更何況去京城青陽書院讀書呢！在王媽要把她拘在家裡練女工前，她一定要先跑出來看看這一年一度的書院競賽，以後可就再沒有機會了。這些話自然都不能對春陽說，雖說她和春陽是一個學堂出來的好玩伴好哥們，可至今為止，春陽還不知道自己面前嘻嘻哈哈的是個女孩子呢，咳......誰讓當年自己是黑瘦黑瘦從樹上摔到他面前的呢，打死了春陽也不會把她想成女孩子了嘿嘿.......這樣也好......

想到此念昔不禁笑出了聲，臉頰兩旁露出了倆淺淺的酒窩。顧春陽瞅著她傻笑，自己愣了下神，俊秀的臉龐也染上笑意，一雙黑亮亮的眼睛溫柔的看著念昔：「傻笑什麼？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了嗎？」

「沒有沒有，是我走神了哈哈！」念昔忙歉意的一笑，又趕緊討好的問：「春陽哥哥今年還參賽嗎？去年和你並列第一的那個雲清塵呢？你們今年要不要繼續比比？」

「我還不確定呢，到了書院再看形勢吧！聽聞今年聖上要來觀賽，也許競賽規則什麼的都會有所改變，咱們去了再做決定。」

「好！」念昔點點頭，心想連當今聖上都要去，可見確是書院盛事，此行必定不虛了！

從彭城一路往北行不過半日就到了大楚的都城，念昔無暇京城夜景的繁華，進了城就乖乖的到春陽安排好的客棧洗洗睡了。

翌日一早，念昔和春陽吃了早點，徑自來到客棧斜對過的青陽書院。書院里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儼然在為幾天後的競賽做準備。當然也有各方閑人士子趕來看熱鬧的，比如念昔一流。

顧春陽領著念昔穿過書院前廳，來到後面眾書生討論學問用的書院論學廳，廳中都是書院的學生，正在噪雜的討論此次競賽，念昔提耳傾聽：

「大楚自樂城之亂后三分，定遠王占嶺南並樂城，賢親王早就霸住了蘇城江南一帶，當今聖上只余京畿及周邊平原腹地，三方表面和氣實則互相虎視眈眈互相掣肘，今年書院競賽，三方竟都前來觀看，今年山長可難做了，倒向哪一邊都不好哦！」說話的是個滿臉譏誚的書生，此話一說完引得旁邊眾人議論紛紛，書生聽得議論聲起，不由自得的挑了挑眉。

念昔卻聽得撇了撇嘴，她悄悄拉了拉春陽的衣袖：「你們書院如此言論自由了？」春陽聞言微笑：「總有那麼些個不知生死想出風頭的，理他作甚！」

念昔聽了點點頭，轉身又去聽其他的議論：

「以前的比賽都是文試，聽說今年可能要加武試了。」一個白面書生鬱郁的說。

「啊？那今年就沒咱們什麼事了，咱們都不會武啊！」一群白面書生都鬱郁了。

「對啊對啊，書院里大多都是咱們這樣的書生，弄個武試出來幹什麼？」有人憤憤然。

「誒......先別抱怨啦，這可是聖上的意思，旨在文武並立。競賽加了武試，以後書院還會聘幾個武夫子，由此為大楚開個盛武的風氣。」一個面色溫和的中年人上來解釋。

其餘書生見了這個中年人紛紛上前行禮，喊道：「岑夫子好！」

岑夫子微點點頭，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待廳中眾人都安靜的注視著他時，慢悠悠的從自家衣袖中取出一捲紙來遞給旁邊的書童，示意他張貼到牆上。自己又慢悠悠的開口：「此乃今年書院競賽的賽制並規則，大家都看看吧，今年競賽聖上及幾位藩王都要親臨，實乃書院盛事，望各位學子踴躍報名參賽，為書院增光。」冠冕話說完，岑夫子施施然出了廳，一眾書生轟然而上，搶著去看牆上張貼的賽制規則。念昔也想上前，被春陽拉了回來：「別急，我已經讓同文去看了，一會兒肯定能抄一張出來，咱們先到外面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