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九百九十四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混賬！」

劇痛之下，郭俠那碩大的眼睛已然扭曲變形，怒吼聲震天動地，駭人心神，「你怎麼敢！」

「廚師終極刀功！」

顧天菜面不改色，一臉平靜，手中菜刀緩緩揮向前方，「廚神！」

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刀刃散逸出來，迅速擴散至四面八方，很快便將整片天地化作白茫茫的一片。

這、這是……！

郭俠瞪大了眼睛，瞳孔茫然地轉動著，完全無法掩飾心中的震驚之情。

光芒之中，他竟似聞到了一縷香氣。

飯菜的香氣！

好香！

怪物碩大的眼睛微微眯起，只覺此生從未聞到過這般美好的氣味，面前彷彿擺滿了甘旨肥濃，珍饈美饌，竟是食慾大開，無比誘人。

恍惚間，它感覺自己張開嘴，大口品嘗著各種各樣的雞鴨魚肉，美酒佳肴，吃得稀里嘩啦，滿嘴流油。

「啊嗚！」

一口雞腿下肚，郭俠忽然感覺一陣劇痛傳來。

「卧槽！」

低頭看去，它登時驚得一魂出竅，二魂升天，忍不住怪叫一聲，「什麼鬼？」

大眼怪的左手竟也莫名其妙地斷裂開來，與軀體再也沒有一絲聯繫。

然而，它很快便抬起頭來，顧不得傷口疼痛，再次張口咬向了面前的食物。

美食，竟似比手臂更重要！

正當它從一根大肋骨上狠狠撕扯下一塊肉，忽然有一陣劇痛鑽心而來，直教郭俠翻來滾去，幾欲昏厥。

它那碩大的眼睛右下角，竟然缺了一塊。

缺口的體積幾乎佔據了大眼怪身體的六分之一，所帶來的傷害自是可想而知。

藍色血液瘋狂傾瀉，匯聚成河，有那麼短短一瞬，郭俠彷彿看見了一條河，對岸有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在熱情地向他揮手招呼。

即便重傷至此，在短暫的獃滯之後，大眼怪居然再次啃咬起面前的食物來。

餓死鬼投胎，怕也不過如此。

「噗！」

又是兩口麵條下肚，它的腦袋上方再次莫名缺失了一塊，血液瘋狂飆射，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個藍色噴泉，畫面說不出的奇幻怪異。

怪物就這麼胡吃海喝，莫名受傷，痛苦哀嚎，隨後又繼續大快朵頤，竟是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噗！」

伴隨著又一聲脆響，大眼怪的身體已經缺失了一大半，遠遠望去，就如同一隻藍盈盈的眼睛下面長了一雙短腿，滑稽、怪異，又隱隱透著幾分凄涼。

「啊！！！」

這時候，郭俠終於清醒過來，伴隨著一聲驚天怒吼，眼前的美食漸漸消失不見。

身體各處的痛楚瘋涌而來，連綿不絕，幾乎令它精神崩潰。

抬頭看去，只見顧天菜正緩緩舉起寶刀，彷彿隨時就要向自己發起追擊。

會死！

再挨一刀，絕對會死！

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郭俠心臟亂跳，汗流浹背，腦中只剩下這樣一個念頭。

跑！

它那殘缺不全的巨眼突然光芒閃耀，隨後猛一回頭，竟然邁開雙腿朝著遠處飛奔而去，速度快若閃電，眨眼間便消失得沒了影子。

「不好！」

蒙太元見狀大驚，果斷縱身而起，朝著大眼怪逃跑的方向飛奔而去。

「閣下為何要放走他？」

玄通子艱難地抬頭看著顧天菜，臉上寫滿了疑惑和不解，「執獸這種怪物很是詭異，一旦給了它喘息之機，恐怕……」

「放走？」

顧天菜踱至他身旁，緩緩蹲了下來，「顧某什麼時候放它走了？」

「可是它……」玄通子不解道。

「它……」

顧天菜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送到玄通子跟前，嘴裡慢條斯理地說道，「已經死了。」

「死了？」玄通子愈發不解。

顧天菜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起身來到鐵岳身旁，同樣遞過去一枚丹藥，濃郁的葯香瀰漫在空氣之中，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玄通子還待再問，卻突然感覺一股純厚而浩瀚的能量瘋涌而來，瞬間流遍全身，傷口處隱隱有些發癢，卻又無比舒適。

隨後，他便眼睜睜地看著傷口處不斷生長出骨骼和血肉，不過短短十數息，斷去的手臂和雙腿竟已恢復如初。

竟然能夠斷肢重生！

這是何等神葯！

玄通子愣愣注視著新長出來的四肢，表情當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心中早已是驚濤四起，怒浪滔天。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際，顧天菜已經給所有斷去四肢的失落者高手分發了丹藥。

隨後，他緩緩來到李道隱身邊，蹲下身子靜靜地注視著這位刀法大師，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不能和你公平一戰。」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合上了李道隱的眼睛，「著實可惜。」

「多謝閣下仗義出手。」

濃郁的生命氣息充斥天地，鐵岳等一眾失落者高手在神丹作用下先後恢復了四肢，紛紛來到顧天菜身邊，沖著他恭恭敬敬地施禮道，「我等感激不盡。」

「這是顧某與他之間的交易。」

顧天菜指了指李道隱的屍身，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必謝我。」

「顧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

客套了幾句，鐵岳突然話鋒一轉。

「還能有什麼打算？」

顧天菜將玉輪芊思高舉過頭，仔細凝視著刀身上的紋路，「都來這兒了，自然是干他娘的！」

「說的也是。」

鐵岳臉上的悲痛之色已然不見，口中哈哈一笑道，「咱們這些人本來已經死了，既然被先生救活，那便一起好好乾一票罷。」

「可是郭俠……」

玄通子神情複雜，似乎對郭俠的離去尚未釋懷。

「不放心么？」

顧天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就一起去看看罷。」

說罷，他果斷縱身而起，踏空而去，眾人緊隨其後，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天際。

……

「噹！」

嘹亮的金鐵撞擊聲回蕩在大殿之間，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你這把剪子。」

徐右卿低頭看向自己寶劍上的缺口，眉頭微微一皺，「還真是個麻煩。」

他深知張棒棒滅神剪的厲害，故而在交手之時大多施展巧勁，刻意讓劍刃避開剪鋒。

奈何如今的張棒棒實力突飛猛進，已然站在了整個混沌界的第一梯隊，僅憑一些取巧的手段，又如何能夠將他戰而勝之？

即便徐右卿已經萬分小心，卻還是被他逮著空子，在愛劍上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

「就這點能耐么？」

張棒棒揮了揮滅神剪，洋洋得意道，「還以為執獸有多厲害，當真教人失望。」

「鄉巴佬……」

徐右卿眼中寒光一閃，剛要開口反駁，忽然面色一變，猛地回頭看向後方。

只見背後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隻造型奇特的怪物。

怪物渾身被藍色液體覆蓋，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是一隻巨大的眼睛下面生著兩條腿，說不出的猙獰怪異。

饒是徐右卿心志過人，陡然看見這麼一個玩意兒，也不禁出現了短短一瞬的失神。

「徐、徐兄。」

出乎他意料的是，怪物竟然口吐人言道，「幫我！」

「你是……」

徐右卿這才回過神來，對著怪物仔仔細細打量了許久，終於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郭老弟？」

「你、你答應過我，會讓蘭馨姐愛上我的。」

怪物答非所問道，「你一定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那是自然。」

確認了對方身份，徐右卿苦笑著道，「等到大戰結束，徐某便……」

「不！！！」

不等他說完，怪物突然尖聲大叫道，「等不了那麼久了，我現在就要和蘭馨姐在一起！」

「這……」

徐右卿登時哭笑不得。

「求你了，幫幫我！」

怪物邁開一雙短腿，朝著他一頭沖了過來，「我要和蘭馨姐在一起，求你了！」

徐右卿皺了皺眉頭，本能地側身一閃。

「砰！」

怪物沒能碰到他，在慣性作用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衝去，與殿內的一根柱子直接來了個親密接觸。

緊接著，在徐右卿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怪物竟然化作一灘藍色液體，自柱子表面緩緩滑落。

這是……郭俠？

隨後趕到的蒙太元望著地面上的藍色液體，神情變幻，唏噓不已。

他曾經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種郭俠的悲慘結局。

可藍色怪物的下場，卻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注視著郭俠的「屍體」，蒙太元意外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興奮。

湧上心頭的，是一點輕鬆，和些許失落。

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他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