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如倩根本不把項晨所說的話當一回事,不過才掌燈時分,她問清了吹月樓所在位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朝吹月樓而去。
到了吹月樓,她悄悄翻牆而入,很快的她就發現吹月樓中埋伏了許多武師,而這些武師絕大多數集中在一間閣樓的四周,再笨的人也看得出,這些武師所埋伏的地方,便是那採花賊放話要下手的對象。
他們真是笨?!埋伏得一點也不高明,破綻重重,一眼就讓人看穿了,只要那採花賊不太笨,只消一眼就能知曉他要下手的對象在哪兒了!
而且瞧那些武師,似乎一副很不濟事的模樣,只怕採花賊一來,他們也無法抵擋得了!
何如倩觀察了片刻,輕易的避開那些武師的耳目,悄然來到閣樓西側,因為那兒武師最少,要將他們引開最容易,她用了個最普通的方法,將他們成功的引開,就是聲東擊西。
她只丟了一粒小石子,就將那些她認為十分不濟事的武師引開,她把握時機,迅速的竄進了閣樓中,儘管她的武功的確很不怎麼樣,但,應付這些武師,顯然還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那些武師不過是練過幾日拳腳的人,是無法和武林中人相比的,況且何如倩是師出名門,雖說武功不怎麼樣,但底子仍是相當紮實的,應付一般宵小之輩,是絕不成問題的。
然而,她並沒有發現,打從她一進吹月樓起,就已有一人暗中跟著她了!
她潛進閣樓中后,很快的就在一間房間中見到花遣雲。
何如倩遽然出現在她的房中,花遣雲心中雖有些驚慌,但仍力持鎮定。
「姑娘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不知為何,花遣雲直覺這位突然出現在她房中的姑娘,對她似是沒有惡意。
何如倩眸中透著些許讚賞,對於有人突然潛進她的房中,她競能不驚慌害怕,並且還十分鎮定,這實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必你就是花遣雲姑娘吧!」何如倩直截了當道明來意。「我今夜是為了採花賊一事來找你的。」
「採花賊?這與姑娘有何關係?」花遣雲不解的望著她。
「原來是與我不相干的,但是今日我知道這件事後,便變得與我有關係了!」
「哦!」花遣雲知道她一定還有下文。
「我叫何如倩,鋤強扶弱是我的責任,今日我路過鳳陽縣,得知縣城內有採花賊為非做歹,因此我決意要替天行道,將他剷除。」她說得大義凜然,讓人聽了也不得不肅然起敬。
「何姑娘這份心,花遣雲很是佩服,但這與姑娘深夜來訪,有何關係?」
「關係可大了!我聽聞那採花賊公然放話,下一個下手的對象便是你,我心中已有一計可擒住他,但是要姑娘配合。」
「你希望我如何配合?」
「咱們先坐下來,我慢慢告訴你。」
她們坐下后,就著燭光,何如倩低聲告訴花遣雲她的計策。
「何姑娘,這麼做你會不會有危險?」花遣雲不是那種只顧自己安全,不管他人死活的人。
「你只管放心,我會武功的,只要咱們配合的好,我的計策必是百無一失的。」何如倩自信滿滿道。
望著她眸中的自信,花遣雲覺得放心不少,對於她的仗義援手,她很感激的道:
「何姑娘仗義相助,花遣雲感激不盡,他日若何姑娘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定當竭盡全力以報何姑娘之恩。」
「姑娘之策雖是可行,若再有我的配合,就更萬無一失了!」門邊突然響起一陣男音。
她們兩人齊回首望向聲音處,是一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的年輕男子。
「你是何人?為何來此?」何如倩雖不知他來意為何,但直覺他應不是壞人。
「在下季平,是鳳陽縣的捕頭,為了採花賊一事,我暗中守在吹月樓,適才見姑娘悄然翻牆而入,不知姑娘意欲何為,所以便尾隨姑娘身後,一探究竟,想不到姑娘也是為了擒住採花賊一事而來,對於姑娘的義舉,季某很是欽佩。」他拱拱手,又道:「方才聞姑娘之策,甚是可行,季某也願意全力配合,以期早日擒得採花賊。」
見他態度甚是誠懇,對她又欽佩有加,何如倩豪爽的道:
「好,有你的相助,採花賊必定手到擒來。」
「那麼兩位姑娘早些歇息,我會埋伏於暗中,屆時只要採花賊一來,咱們就可裡應外合,將採花賊一舉成擒。」追查了多日,看來採花賊一案,已指日可破!
待季平出去后,何如倩對花遣雲道:
「今夜咱們就依計行事,我與你同床共眠,若採花賊今夜沒動靜,明日一早你便吩咐下去,不要讓閑雜之人進來,免得壞了我的計策。咱們現下就將衣衫對換,你睡裡面,我睡外面,若有任何動靜,你都不要出聲,知道嗎?」
她們換好衣衫,兩人擠在一張床上就寢。
何如倩素來就是很好睡的,一沾上床,合上眼,便逕白夢周公去了!
花遣雲還以為她正閉目養神、全力戒備,要將採花賊就逮呢!
幸而這一夜平安無事的度過,春陽從從容容灑進房中,何如倩也安安穩穩香甜的睡了一夜,若是昨夜採花賊潛入,沉睡中的何如倩只怕被人拎走了仍不自知呢!
花遣雲在黎明乍現時就已起身,她一向有早起的習慣,望著沉睡中的何如倩,她還好心的以為她是方才入睡不久,為了怕驚擾到她,她躡手躡腳的起身,輕聲的走出房外,依照她的吩咐去交代香兒。
何如倩十分好命的睡到將近晌午才醒來。
花遣雲望見床榻醒來的人兒,柔聲的問:
「何姑娘,你醒了!餓了吧!先來用些午膳吧!」
「午膳?現在已是中午了?天呀!我怎麼會睡到現在呢?」她揉開惺忪的眼,急忙下床。
梳洗后,整理好衣衫,發覺肚皮果真是在打鼓了!她就著椅子坐了下來,這才有空瞧了瞧花遣雲,一望見她的穿著打扮,便驚道:
「花姑娘,你頭髮梳這樣是不成的,我昨夜不是告訴你,你的穿著打扮要像丫鬟一樣嗎?這樣才不至於被採花賊給認出來呀!」
「好吧!我再去梳過。」她起身走向梳妝台前,熟練的梳了兩條辮子,前額梳下劉海,十分樸素的妝扮。
何如倩扒著飯,一邊看著她,滿意的點頭:
「嗯!這樣就可以了!」
花遣雲唇角揚起一抹笑靨,儘管是如此樸素的扮相,但仍不掩她天生麗質的美麗。
她坐在何如倩對面,端起碗筷,小口小口的送飯入口中,標準的淑女吃相。
何如倩卻是十分盡興,毫無拘束,大口大口的吃相,讓人瞧了都會覺得這頓菜肴,似乎十分可口美味,令人彷彿感覺到胃口也大開。
吃飽喝足,撤下滿桌的菜肴,何如倩便與花遣雲閑聊,打發時間,在閑聊當中,何如倩不準花遣雲與她並坐,她的理由是:「有丫鬟如此沒規矩,竟敢與主子同坐的嗎?」
若非見她十分正經模樣,否則花遣雲免不了會以為何如倩是存心作弄她哩!
她依何如倩之言,站起身侍立一旁,就一直站著與她閑聊到黃昏日落時分。
但有一個人,可沒這麼好命,能悠哉坐著閑聊一個下午。
項晨一早,見何如倩遲遲未起來,便到她房門口,快將她的房門敲破了!仍不見她來應門,心中一動,顧不得其他的,便闖進她房中,房中果然空無一人。
他冷靜檢視床榻,床上的被褥疊得整齊,伸手摸床榻,是冰涼的,顯見房中昨夜並沒有人睡過。
他禁不住在心中慘叫,這天殺的,竟然不見了!
不可能是有人將她擄走,否則他一定會察覺到的,一定是她昨夜偷跑出去的。
他不禁頭皮發麻,她這一出去,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端。
天哪!他到底造了什度孽,居然會遇見她。
短短半個多月,他已被她折磨得身心俱疲。
這樣痛苦的日子,要何時才能結束呢?
問天天不語,這個問題仍然是要他親自解決。
罷了!與其在此自怨自艾,不如出去找她。
萬一她若是遇到了採花賊,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思及此,他的心無由來的一陣焦慮。
從早上到下午,他馬不停蹄、萬分焦急的找她,每過一個時辰,他的心無由的便抽緊一點,他實是害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丫頭,若是真遇上採花賊,那該如何是好?他擔憂她的安危已比對她的生氣來得更多。
每一思及她可能遇到危險,心便隱隱有種莫名的抽痛。此時,他無暇細想這是為什麼。
見已日落時分,仍尋不到她的蹤影,他的心更急了!但卻不得不停下來,仔細深思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否則一味盲亂的找,只會徒勞無功。驀然,腦中靈光一現,莫非她去了那裡!
他毫不遲疑往吹月樓而去。
落日的餘暉染上了閣樓,何如倩走至西側窗口,仰頭望向天際。「面對如此絢爛繽紛的天際,已有好茶,若是再有美食,那就更好了!」
「那麼我去端些糕點進來。」花遣雲甜甜一笑。與她相處一日,她覺得她是個率真坦白的姑娘,毫不造作虛假,十分純真,因此頗為喜歡她。
「那就有勞花姑娘了!」她倚在窗畔,優閑的欣賞落日美景。
突然覺得有些口渴,轉身至花廳倒了杯茶,啜了幾口,可是就在這當口,一條黑影無聲無息竄入閣樓,潛至她身後,毫無預警的將她敲昏,迅即將她扛在肩上,隱沒於窗外。
就在他們隱沒於窗外時,花遣雲端著糕點,推門而人,瞥見了這一幕,她險些尖叫出聲,立即想起何如倩曾吩咐她的話,不管是任何情況,她都不能出聲,因此,她隨即將欲出口的聲音吞回,看著他們隱沒於窗外。
片刻,她心想:何姑娘是故意讓那蒙面黑衣人擄走的,她必是想趁此機會救出那些先前被他擄走之人,不禁更加佩服她的機智與勇氣。
她怎麼也沒料到,何如倩實乃身不由己,被人強行擄走的。
項晨匆忙的趕至吹月樓,已遲了一步。
她很快就在閣樓上找到花遣雲。
突見貿然闖進一名陌生男子,花遣雲心中雖很驚慌,但仍盡量力持鎮定。
「姑娘莫驚,在下冒昧來訪,是想向姑娘打聽一個人。」不用問,項晨單看她的客廳,也知她必是花遣雲。
見他眼神純正,似乎並無惡意,花遣雲稍放下警戒之心。
「公子欲打聽何人?」鳳陽縣這麼多人,他卻獨找上她打聽一個人,此事必事出有閃。
「昨夜可有一位姓何的姑娘來此?」項晨私下打量了她的閨房,何如倩並沒有在這裡,那她會去哪兒了呢?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想至此,緊繃的心又隱隱作痛。
「何姑娘?不知公子與她是何關係?」花遣雲頗感驚訝。
聽她的語氣,她應是來過這裡,項晨忙道:
「她是我的一位朋友,昨日我與她路經此地,誰知她竟然失蹤了!我幾經思量,她應是來找你才對。」
房門驀然被人推開,闖進了一名男子,男子喝道:
「大膽採花淫賊,今天我看你往哪兒跑。」說罷,他立刻抽出佩劍,擊向項晨。
項晨一個側身,避開他的攻擊,但他又連連進了幾劍,項晨只得回招,他乘隙抽身問道:
「閣下是誰?為何無故襲擊我?」
「我正是此縣捕頭季平,你這採花淫賊,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或可免你死罪。」
「季捕頭,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並非是採花賊。」項晨望向花遣雲,希望她能代他說明。
「是的,季捕頭,這位公子確實不是採花賊,他是何姑娘的朋友。」
「哦!你是何姑娘的朋友?」
「正是,我是來此尋她的。」項晨又望住花遣雲,「花姑娘,現下她去了何處呢?你可知道?」
「方才在公子來此之前,有一蒙面黑衣人潛入,應該就是採花賊吧!何姑娘已故意讓採花賊擄走了!」花遣雲約略將事情經過告訴項晨。
項晨心中一緊,忙問:
「他們朝哪個方向走的?」
花遣雲指著西側窗口道:
「往那兒走的。」
項晨面露憂色,不發一語,往花遣雲所指的方向飛奔出去。
季平微愣片刻,旋即也在項晨之後追了出去。
鳳陽縣城西一座幽雅寧靜的別苑中。
「咦!這裡是哪兒,我怎會在這裡呢?」何如倩迷迷糊糊睜開眼眸,詫異的瞪視這個陌生環境。
片刻,她神智清醒一些后,自床上跳下來。「奇怪了!難道我是在作夢?」她伸手用力捏自己的臉頰。
「啊!好痛哦!這麼說我不是在作夢嘍!可是方才我分明是在……」她偏著頭,很認真的想了片刻。「在花姑娘房中喝茶,為何現在竟然會在這裡?我是如何到這裡的?」她喃喃自語,很努力的回想到底發生什麼事。
一會兒仍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她仍是無法明白自己為何竟然會在這個陌生的房間中,片刻之後,她就決定放棄不想了。
她相信待會兒必會有人來告訴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何必枉費精力。
她好整以暇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輕啜了幾口。
如她所想,果真有人推門而入,但來人卻是一臉怒氣沖沖。
何如倩望向來人,是一俊美清瘦的年輕男子,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這個男子的強烈怒意,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她雖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憤怒,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就是他的怒意是針對她而來的。
他一進房中,憤恨的瞪視她,怒道:
「說,你為何要冒充花遣雲?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聽他此言,對此事何如倩總算有些脈絡了!
若她猜得不錯,她應是被人當成是花遣雲而擄來此的,那麼,會將她當成是花遣雲而擄她來此,只有一個人的嫌疑最大。
「你又是誰?你怎知我不是花遣雲?還有為何將我擄來此處?」何如倩毫不畏懼反問他,她向來就不知道什麼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是誰你無需知道,我就是知道你不是花遣雲,說,你為何要打扮成花遣雲的模樣。」他厲聲以對。
何如倩向來吃軟不吃硬,人家越是逼她,她越是不會告訴對方他想知道的事,何況他語氣態度這麼惡劣,她更不可能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
哼!憑她的聰明才智,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是誰嗎?鳳陽縣唯一會擄走花遣雲的人,大概只有一個人吧!而那個人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是誰,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嗎?」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正義凜然。「你這人人得而誅之的採花賊,還不立刻束手就擒,姑娘我也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他心中一驚,「你憑什麼說我是採花賊?」他太大意了!一時氣憤竟然露出了破綻。
何如倩冷哼一聲。「就憑你將我擄來此處。我特意打扮成花遣雲的模樣,為的就是要引出你這採花賊,你果然上了我的當,竟然將我誤認為花遣雲而擄來此地。」她說得理直氣壯,還有些得意,半點也沒想到此刻是在誰的地盤上,誰才是強勢的一方,更沒考慮到彼此實力的差距有多少,當然更不曾想到,要是將他惹火了,只怕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你竟敢壞了我苦心籌畫之事!」他冷冷自牙際進出一句話,看得出來,他是非常努力在控制自己,才能不對她動粗。
他渾身怒氣逼人,何如倩自也感覺得到,但她卻仍不知死活回他:
「似你這般無恥淫賊,人人得而誅之,我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竟敢誇口替天行道!」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胸中的怒氣。
「我怎會不知道,你的罪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強擄良家婦女、污人清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豈容你狡辯得了,我告訴你,遇見我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否則逼得姑娘我動手,那就難看了!」確實是難看了,但難看的那人絕對會是她。他既然輕而易舉將她擄來此,可想而知,對方的武功必然是高出她許多,而她大小姐竟然如此不知死活誇口,實在是不自量力,搞不清楚狀況。
「好,你若有此本事,就來抓我。」他滿腔的怒氣正愁沒處發泄,既然她敢口出大話,那麼他也無需對她客氣,他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以泄他心頭之氣。
兩人徒手過了數招,他明顯的佔了上風,但卻突然停了下來,疑惑的問她:
「你為何會使江凌山莊的武功?你與江凌山莊是何關係?」
「怎麼?你怕了是嗎?想向我求饒了呀!」
他睨了她一眼,低頭沉思,半晌,望向她道:
「你可是姓何?是江凌山莊何莊主的幼女?」
何如倩愣了一下,奇怪他怎知道她的身分,莫非自己在武林中已小有名氣?
「不錯,正是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我何如倩是也。」
「師父說得果然沒錯,她果真愛管閑事,還能將事情搞得一團糟。」他呆望她,喃喃道。
他雖是喃喃道,但何如倩倒也聽得分明,「喂,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是誰愛管閑事,又將事情弄得一團亂的?」她可不承認他說的那人便是她。
「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能怪自個兒運氣不好,竟然碰上了她。「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你說什麼?咱們還沒分出個高下,而你也還未就擒,我豈能走,我看你是怕了我吧!好吧!只要你肯乖乖到衙門投案,我會向縣太爺求情的,免你死罪。」她說得好似賜給他天大恩惠一般。
「怕了你?你以為你是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非是看在何莊主面上,我焉能如此輕易放了你,你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得了便宜?我是得了什麼便宜,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我本好心想放你一條生路,怎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他沒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以你的武功,就算我讓你一條手,只怕你也拿我無可奈何,我若要殺你,就如反掌折枝般容易,今日是看在何莊主的面上,我不跟你計較你壞了我的事,你還當我是怕了你,我沒見過比你更不自知的人。」
何如倩很不服氣。「聽你言下之意,全是看在我爹面上,你才不跟我計較,我反而應該感謝你才對啰!哼!你少自找台階下,我問你,你識得我爹嗎?」
他揉揉發疼的兩鬢,他現在總算明白師父為何會怕上江凌山莊!
「我師父是江冉青,你說我識不識得何莊主?」
「江伯伯!」何如倩十分驚訝,他是爹的多年知交,她也曾見過他幾次,他是有一徒弟沒錯,但是……「江伯伯是有一徒弟沒錯,但是他的徒弟叫孟機,而非你這個採花賊,你休要冒充他。」
「我就是孟機。」今日一定是個大凶之日,他很懊惱為何出門之前,不先看個日子,竟然碰上了這個霉星。「我並不是採花賊。」
「你不是採花賊,鬼才信你,你不需在我面前攀親帶故,你耍什麼花樣,我再清楚不過了!」她一副很了悟的模樣。
見她如此自以為是,他實在不想枉費唇舌再多跟她解釋些什麼,但,忽然師父的一句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雖常將事情弄得一團亂,但終也能意外的將事情圓滿解決。」思及此話,他的眼神驀地一亮,或許此事另有轉機。
也許有她的幫助,事情能圓滿解決,因此他當下決定告訴她此事的始末。
「我並不是採花賊,之所以那麼做,純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掩人耳目?」何如倩不解他此話是何意。
「不錯,其實我爹正是鳳陽縣的知縣大人,他為官清廉,一絲不苟,更不容許子女有絲毫不合禮教之處,凡事總以禮教為先。約莫在三個月前吧!我無意中在市集上見到了花遣雲姑娘,當即對她一見鍾情,難以忘懷,但那時我並不知道她的來歷,又因有要事在身,與她匆匆擦身而過,之後,在一干朋友三番四次邀約下,到了吹月樓,再次得見她,才知她竟然就是吹月樓的花魁--花遣雲姑娘,她氣質出眾,談吐不俗,更彈得一手好琴,實不應淪落青樓。我本有心想為她贖身,奈何家父家教很嚴,雖然祖上薄留些田產,但他總是要我們克勤克儉,不準任意揮霍浪費,因此當我向他提出要為花姑娘贖身之要求時,除了被他嚴拒外,更被他痛斥一頓,沒有他的應允,我是無法去帳房那兒支得任何銀兩的。此事我一直耿介在懷,尋不到有何更好的法子,可以幫助花姑娘離開吹月樓,而家父更是因我向他提的要求,誤以為我時常流連青樓煙花之地,限制住我所有的銀兩,不給我分文。我無法再見到花姑娘,這令我十分痛苦,飽受相思之苦。雖然我不過才見她三面,但她的倩影早巳深深鐫刻在我心中,再也揮之不去。」
「這與你當採花賊有何關聯?」
「舍妹不忍見我飽受相思之苦,為我想了個法子……」
他話未完,何如倩便截斷他的話,「她要你假扮採花賊,然後趁機擄走花姑娘?」
「不錯,為了做得逼真,她要我先擄走她,之後再擄走我其他的表妹及二姑母。」
「原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擄來的都是自己人啊!」
「是舍妹央求我二姑母及表妹配合的,他們現下都在此別苑中。」
何如倩聽得眼睛發亮。「那若你真擄來了花姑娘,要如何向她交代呢?」看來此事似乎十分有趣。
孟機有些黯然的看著她。「本來是打算將她擄來,待她清醒后,告訴她是我從採花賊手上將她救下的,但是,誰知,天不從人願,擄來的竟然是你。」
他說至此,何如倩有些不好意思道:
「原來真是我壞了你的好事,不過你放心,既然是我壞了你的好事,我一定會補償你的。」她對他的用心良苦很是感動,但忽然想到一事。「此事原本你打算如何善了?」
「我原是打算請我姑母收花姑娘為義女,之後再隨她們回去,暗中向我姑丈他們請罪,他們定然會原諒我的,而家父知道花姑娘既是我二姑母的義女,必然不會反對我與她之事,此事自可圓滿解決。」這是當初的如意算盤,但如今已被她給弄亂了!
「哦!如此一來,你就成了花姑娘的救命恩人,而且你還可以說採花賊已經被你解決,成了鳳陽縣的大英雄。哈!還真是一舉兩得咧!並且還省了替花姑娘贖身的銀兩,因為她已不是花遣雲,而是你姑母的義女,想必你也已為她想好了另一個身分、另一個名字吧!」
「你說得不錯,若事成之後她的新身分是一名來鳳陽縣投親的孤女,因無依無靠,二姑母見她可憐而收她為義女,她的新名字喚丁解梅,而原來的花遣雲已死,世上不再有花遣雲了!」所有的事,孟機早巳想得很周全。
何如倩十分佩服他的用心,也對自己無意中破壞他的計畫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她在他整個計畫中發現了一個問題。
「你計畫是很周詳,但是這只是你單方面所想,你並不知道花姑娘是否願意接受你的安排,成為你二姑的義女,或許她會想回吹月樓也未可知。」
孟機聞言,倏然一驚。是啊!他怎沒考慮到這一點,他完全是以自己的立場來看此事,全然沒有徵得花姑娘同意,萬一若是她拒絕接受他的安排,這到頭來豈非白忙一場。
何如倩瞧出他的驚疑,很有義氣的道:
「你放心吧!此事交給我,我一定讓你贏得美人歸的。」
孟機陡然又升起滿腔的希冀望著她:
「真的嗎?你有何法?」
「天機不可泄漏,總之我說什麼,你便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她神秘兮兮道。
孟機望著她,不禁對她寄予濃濃的期望,但願,但願她真能有法子令他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