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番外——秋之悲(1)
夜風在帳外呼啦啦地響，一個長發高高束起身披甲胄的女子坐在帳中桌案旁。
她的五官和相貌頗有些英氣，長眉入鬢，端得是瀟洒利落。
只是，她的眉宇間卻是帶著一絲淡淡的愁色。
桌上待處理的公文堆積成山，她卻是一本都沒有批改好。
桌上攤開的一本上，也只寫了短短几個字。
慕容臻低頭，緩緩嘆了一口氣。
三日前的場景，在自己的面前緩緩浮現。
「今天的議事就到這裡，大家回去吧。」
坐在主位上的宋嵩陽看向眾人，淡淡道。
時間將他的五官磨礪得更深邃，長年在邊疆駐守，更讓他的身上添了一份硬朗和肅殺之氣。
曾經溫暖明朗的少年，已經完全蛻變成了駐守邊疆殺伐果決的邊疆首領。
帳眾人一個一個都退下了，宋嵩陽低頭整理好了面前的文件抬起頭后，卻是見有一個人依舊在帳中沒有離開。
「慕容將軍，你是還有什麼事情嗎？」
宋嵩陽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開口問道。
慕容家族和定北侯府所負責駐守的區域並不是同一片，不知為何，當年父親重傷回京，自己領命前往接替父親的位置后，卻是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慕容臻。
調遣慕容臻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蕭少晗。
慕容臻的目光微微閃了閃，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是帶著幾分欲言又止。
宋嵩陽以為自己的表情太過下人，因此便柔和了一下表情問道：「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慕容臻的神情變換了幾許，最終低下了頭，眸中閃過了一抹稍縱即逝的羞色。
「宋統領，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想說什麼？」
宋嵩陽面色十分平靜。
自從江遲月離開之後，他的臉上就算是展露笑顏，也不是發自內心的了。
面無表情，也許才是他心情的真實寫照。
「宋統領，我……我喜歡你！」
卻是不想，面前的女子竟突然對自己表白。
宋嵩陽的面色出現了一絲從未有過的裂痕，「慕容將軍，你說什麼？」
慕容臻的性子很像男人，一個女人混在男人堆里，按理來說總會有一些格格不入，但是慕容臻卻是不一樣。
她在戰場下能和男人們稱兄道弟，在戰場上能和男人們並肩作戰。
所以，宋嵩陽的內心，一直是把慕容臻當成兄弟一般看待的。
「……」
宋嵩陽的表情變化，被慕容臻全數看得清清楚楚。
嘴唇微微動了動，慕容臻知道，如果她此刻突然笑開，說自己只是隨便開開玩笑，宋嵩陽一定就不會當真了。
而他們，也可以繼續以戰友、兄弟的身份相處下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慕容臻卻是不願這樣回答。
咬了咬唇，慕容臻看向宋嵩陽，表情鄭重：「我沒有開玩笑，宋嵩陽，我喜歡你，從帝京初遇時便喜歡上了你。」
那個時候，帝京張府舉辦了少年之間的武比。
慕容臻見明明白白標註了只能少年參加，心中十分不忿，便是上場想給那些目中無人的少年們一頓教訓。
當時，她對上的人就是宋嵩陽。
最後，她以一招之差惜敗。
從此以後，她心裡便記住了宋嵩陽這個人，並努力練習武功，只為有朝一日能夠血洗前恥。
她當年以為那種感情是不甘心，到後面才發現，那是一個女孩子對於男孩子的喜歡。
在邊疆得知宋嵩陽要成婚了，她便決定將這感情深埋於心底。
誰曾知曉，後面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最後，宋嵩陽因故來了邊疆，她也做了這一生當中最勇敢的決定，和宋嵩陽一起，駐守邊疆。
慕容臻一番話說完，帳中卻是一陣異常的沉默。
「……」
宋嵩陽的眸色沉了沉，再抬眸時，已是決絕：「對不起，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是她嗎？」慕容臻的眸子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她此前不是沒有聽說，宋嵩陽深愛他那未婚妻，為了江遲月，他孤身一人，不曾娶任何妻妾。
她原先不覺其中厲害，現在才知道，宋嵩陽當真是愛極了那個女人。
「是。」
宋嵩陽眸中，閃過了一抹痛色，答完這個字，便是不想再說一句話了。
見宋嵩陽沉默，慕容臻身子忍不住微微晃了晃。
果然，他的心裡，還是有她的。
「她很幸運。」
閉了閉眼睛，慕容臻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對宋嵩陽笑了笑，「我今天的話，你也別往心裡去，就當是……隨口聽到的笑話吧。」
說完這句話，慕容臻便是轉身，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帳篷。
……
慕容臻就這樣在書案前枯坐了一會兒，目光落到一旁的信筏上，眸子卻是忍不住動了動。
或許，是時候應該離開了。
慕容臻想先寫封信給父親，告訴他自己不日將回去，提起筆不過片刻，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寫就停了下來。
坐在案前沉默了一會兒，她最終決定先去收拾東西。
她的行李很少，仔細看一圈，發現這帳中竟沒有什麼她要帶走的東西。
能放進包袱里的，就是自己帶過來的兩套黑色的常服。
慕容臻看著面前的包袱，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
「本以為此次來能帶走些什麼，沒想到最後，還是只有來時的東西啊。」
……
將東西收拾好，慕容臻也沒什麼理由能拖沓不寫信了，寫好之後，她看著面前的短短的一句「父親，女兒不日將回。」，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卻是聽得外面傳來了士兵洪亮的聲音，慕容臻立刻收了手中的信，而後抬頭看向了帳篷入口，「進來。」
「慕容將軍。」士兵進來，朝著慕容臻行了一禮，而後便是抬頭看向了慕容臻，道：「羌人近日動作頻繁，恐有進軍意向。」
慕容臻微微愣了愣，隨即，心裡卻是不知閃過了慶幸還是遺憾的心情。
她都已經被拒絕了，難道……心裡居然還不想走嗎？
苦笑了一下，慕容臻頓了頓，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