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下帷幕(求票票)
嗚咽似的風在荒原上來回盤旋,彷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篝火旁偶爾有相貌醜惡的蟲子循光而來,看見火堆旁的五人,又慌慌張張地躲遠。
一片沉寂中,俄普斯問司墨雪:「你......是不是搶過哈維的積分牌?」
冷不丁聽到俄普斯這麼問,司墨雪有些慌張,初級荒原獵人考核現場的種種場景閃現在她眼前:「啊?是……可是,我當時……我對不起他們。」
司墨雪本想解釋些什麼,後來卻改了口,既然一切已經發生過了,說什麼都顯得像是在找借口——
她怕這樣的話說多了,自己也以為自己什麼都沒做錯。
俄普斯看到司墨雪慌亂的樣子,突然輕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會辯解幾句。」
司墨雪低下頭沒吭聲,過了一會,她悶悶的聲音從膝蓋下傳來:「我做過的事,不會因為它是對的而以之為榮,或者因為做錯了而羞於提起……如若我不幸因此對別人造成了傷害,我會盡我所能去補償。」
「是嗎……」
俄普斯聽了這番話,斂起臉上的表情,看著在風中跳躍不定的火焰——由一些碎木枝和枯葉堆起來的篝火,燒的到底還是不夠旺,煙柱還不等升入天空,就稀稀拉拉地在半空中消散了。
知道人為什麼有的時候不能犯錯嗎,因為有些錯誤造成的傷害,需要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去償還,還不起的。
「萬一你補償不了呢?」
「……我盡我所能。」司墨雪頭頂在膝蓋上,露出頸后至背上一大片還未完全癒合的燒傷傷口。
俄普斯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背上,司墨雪本來就白,連日的奔波讓她的皮膚變得粗糙了些許,但背上新長出來出來的皮膚在火光下白得動人心魄。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眼:「咳,你這種是……蚯蚓的自愈能力?你不是純種人類嗎?」
「以前是。」司墨雪應了一句,然後嘆息一樣的開口,「但我現在也不確定了……」
「所以你是突然間獲得的這種能力?」俄普斯聞言皺起眉頭——在他還在家族裡的時候,他偶然聽見了父親曾與別人談論主城的一件事,難道……
不不不,司墨雪自打出生后的數十年間都生活在綠洲外,怎麼會和那件事有關呢?
再說,那件事只在過去盛囂了幾年,現在早就已經只剩下捕風捉影的傳聞罷了。
「司墨雪,你可知道蚯蚓混種人,以及這些只擁有自愈能力的混種人,被稱為最無用的混種人?」俄普斯拋開心裡的荒謬的猜想,問。
司墨雪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想起黑暗中俄普斯可能看不清她的動作,於是說:「為什麼?」
俄普斯看到了她搖頭,又聽見她問,說:「因為這些混種人沒有攻擊能力,身體素質極差,並且,他們每一次使用自愈能力,都是以縮短壽命為代價。」
「所以司墨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司墨雪身長手摸了摸背後未愈的傷口,那裡傳來一陣刺痛,「我以後會儘可能的少用的。」
「那就好。」
俄普斯說完,不再言語。
篝火的另一頭,坐著的是名倉雄一。
他坐的離火堆最近,身上更是披了兩件外套,但整個人卻像是極冷似的在不斷顫抖,甚至連這頭的司墨雪都能聽見他打顫時上下牙發出的撞擊聲。
「名倉雄一,你沒事吧?」坐在他旁邊的梁文偌聽不下去了,關切地出聲問道。
「別過來!」名倉雄一像撞了鬼一樣尖叫出聲,一掌打開梁文偌伸過來的手。
梁文偌:「……」
他吃痛的收回手:「你到底怎麼了?」
他剛剛與名倉雄一的手短暫接觸的那一會兒,發現他的手劇烈顫抖、冰涼的彷彿一具死屍。
「嘔……」
名倉雄一突然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旁狂吐起來,吐出一大灘帶著血跡,散發著惡臭的烏黑臟物。
吐完后,他雙手無力地撐著地面,面帶絕望的說:「我完了……」
「名倉雄一,你怎麼了?」司墨雪走上前,看到邊上的那一堆臟物,心裡明白了大半,「怎麼會這樣?我不是把所有的蛛卵都挑出來了嗎?」
名倉雄一聞言臉上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那些小米一般大小的蟲卵其實早就已經融入了我的血液,我能感受到那些已經孵化出來的幼蟲,在我的體內最深處爬行、撕咬。」
說著,他又不受控制的嘔了起來,吐出的臟物里,赫然有內髒的碎塊。
名倉雄一抹了把嘴邊的殘留物,繼續說:「它們分泌出的唾液麻痹了我的神經,我感覺不到疼痛,但那幼蟲爬動時絲絲蠕動的感覺,真的是深入骨髓。」
他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打顫的牙關甚至把嘴唇咬出血來:「它們,它們就要出來了!他們就要咬破我的皮膚,從我的體內爬出來了。」
「不!不!不——」
名倉雄一像瘋了一樣,雙手胡亂地在體表摸索著:「它們要從這裡……不,這裡,不,它們要從這裡爬出來了。」
他扯開自己的衣服,指甲在身上留下一道一道深可見血的抓痕。
「名倉雄一,你冷靜一點,不要傷害自己。」梁文偌試圖抓住他的手。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名倉雄一突然跪行了幾步,抓住俄普斯的腰,懇求道。
「我們會想辦法的,你要冷靜。」俄普斯抓著他的肩,安慰道。
「啊啊啊啊——」名倉雄一突然發狂大喊,用頭撞地,發出「怦怦」的聲音。黑紅色的血從他的額角流下,在火光掩映下顯得分外毛骨悚然。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打算強行壓住他的時候。名倉雄一停了手,癱倒在地上,半闔著眼,對走到他面前的斯坦克說:「領隊,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斯坦克站在名倉雄一面前,垂眼看著癱在地上不斷抽搐的名倉雄一。沉默良久,他拿起一把刀,割向名倉雄一的脖間。
「領隊,你這是?」梁文偌驚訝出聲,想要上前奪過刀。
斯坦克攔住他,低沉著聲音開口:「他活不了,給他個痛快吧。」
名倉雄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脖子上涌血的傷口,尖叫道:「不,我不要死,我好不容易從火海里跑出來......我還拉了林克一把,讓他給我墊背......」
也許是他覺得求生無望,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竟然是你——我說林克怎麼沒跑出來。」梁文偌聽了他的話,驚怒的斥責道,而後又想起他已人之將死,默默的讓開位置。
斯坦克上前,又一刀劃破名倉雄一的頸間動脈。
血噴射而出,名倉雄一抽搐著倒向地面:「我真的......不想死啊......」
話語飄散在風裡。
司墨雪和俄普斯低頭不語——這個平日戰鬥狠厲的男人,看上去悍不畏死的樣子,結果真的到了生死關頭,卻又怯懦無比,甚至做出損人利己的事來。
像極了歷史上的某個民族。
幾人將名倉雄一的屍體投進下方的火海里。
火勢已經漸漸的小了,餘下的火舌苟延殘喘。
所有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求生與絕望、恐懼和罪惡,都隨著這鋪天蓋地的大火,化為一束煙、一捧灰,終將隨風飄散。
只是,所有親歷過這些事的倖存者,會將一切記在腦海里,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