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九章這波剛平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換作狗兒如今的情況就是,同是一橋落水人,劫後餘生相訴苦。
「趙老弟,我說的你怎麼這麼眼熟,原來咱倆是同年啊!哈哈哈!」
狗兒看著這位叫劉正的新科進士,心裡暗暗想,要不要把自己不小心把他推下橋的事兒告訴他?後來一琢磨,估計他也不曉得,自己就莫再節外生枝了,只是接他話說道:
「劉哥哥,今日咱倆也算是有緣,要不尋家酒樓吃兩杯去?」
劉正面露為難道:「老弟,咱們約改日吧!愚兄今日還得忙的去搬家,所以……」
搬家?狗兒一愣,隨口說道:「哥哥是在這臨安城的人?」
「哦,不是!」劉正擺手道:「愚兄是泉州人,在這裡租住的房屋!」說完這句,也不知道觸碰到他心裡那根弦了,只見他滿臉惆悵道:「這京城,可真不是窮人待的地方,愚兄自去年臘月到的臨安,至現在五六月光景,居然花了銀錢足足十二貫,這不,剛剛房主又催著收錢,愚兄兜里的錢還得留著上任路上花用,所以就尋了僻靜處的民居,先湊合倆月。」
狗兒住了倆月房,花了將近九兩銀子,他住了半年只花了十二貫?所以就好奇的問道:「劉兄,你是幾個人住?」
「我和家中老僕,一共兩個!」
「有馬?」狗兒問道。
劉正搖頭道:「哪裡有,一路坐船而來!要麼走路!」
狗兒打趣道:「這錢也不多啊?可是出門時,嫂嫂沒給夠你盤纏?」
劉正哈哈一笑,揮手道:「孑然一身,沒有成家哩!」
狗兒疑惑道:「看劉兄的年紀,似乎不應該啊!」
劉正開口解釋道:「自愚兄治學業以來,就一心想考貢舉,參加了兩次,始終不中,所以也無心成親,如今,實現夙願,正準備要物色個好女子,成親生子!」
狗兒嘿嘿一笑,這水落的,真是巧合,所以一把抓住他濕漉漉的袖子道:「劉兄,這天色還冷的很,咱倆如今渾身是水,萬一受寒著涼中了邪風,這接下來趕路上任可就難受了,搞不好還會有生命之憂!」
劉正道:「是啊,所以愚兄才說要早些回去,好換了這身濕衣服。」
狗兒道:「哎呀,劉哥哥,這一路上濕漉漉的趕回去,先不說會不會著涼,單單是路上的行人就要拿玩笑來說你,咱們如今可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失了體統。」
說完狗兒指指在橋上扒頭看自己的路人道:「你瞧瞧,這一溜密密麻麻的人頭,豈不是正等著瞧咱們樂子。」
「這,那可咋辦?」
狗兒嘿嘿一笑,抬手指著岸邊一處鋪子道:「諾,前邊正有家熱湯鋪子,咱們進去洗漱乾淨,再拜託了店家,給咱們把衣服烤乾,不就得了!」
劉正順著狗兒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座三層的木樓,裝扮甚是高檔,人來人往的也是熱鬧,所以意動道:「去也成,只是哪裡似乎很貴的樣子,咱們尋一處普通點的便是!」
套麻雀也的撒兩把米哩,更何況自己接下來還要用著他,便道:「劉兄,今日小弟我同與你掉進河裡,這可是緣分,還有在河中時也虧了你拉我一把,若不然早沉了河底,所以今日小弟做東,請兄長泡個熱湯,還望劉兄務必答應啊!」
說完便誠心實意的向他拱手施個禮。
劉正瞧了,哪裡還有不同意的,所以點頭道:「也罷,咱們速去速回!」
狗兒道:「正是,等洗完了,兄弟我再尋倆人同幫你一起搬家便是!」
「趙老弟真是仗義!」劉正哈哈一笑,就扶著狗兒肩膀向著湯浴鋪子走去。
京都里的湯浴鋪子自然比龍州的好,單單是伺候的小廝就站了一片,若是你肯捨得花錢,二樓還有單獨的小閣子,哪裡有「不賣身」的美貌女妓等著你,如果你想尋個刺激,就去三樓,這一層名字叫「百美閣」,裡面每一個閣,除了長相美之外,還都有些別的手藝,最最普通的,也是來自域外各族的小娘子。
人不風流枉少年,更何況有人花錢請客,所以劉正就踏步上了二樓,這裡的浴桶都是寬大無比,一次性盛下三五個人都不成問題,所以狗兒與他共用了一座,只是在二人中間加了隔板。
這樣,倆人一邊洗還能一邊談話聊天,旁邊伺候的也不是女子,而是上年紀的老僕,並不是狗兒特意照顧老人,是因為這一行,越年長著手藝越好,你看把劉正揉捏的哼哼只叫。
「來人啊,給我二人端一壺好酒來!」
狗兒也是舒服,四躺八仰的在浴桶里吩咐道。
對面劉正聽見了,趕緊阻止道:「趙老弟,愚兄不勝酒力,就不需要了吧!」
狗兒大聲道:「來兩壺!」
然後解釋給他道:「劉兄,今日難得遇到一起,若不喝一壺怎麼好意思,你這次去了廣南西路,與我荊湖南路雖只隔著個靜江府,但是也是百里之遠,以後再相見可就難了。」
劉正一聽狗兒這麼說,嘴裡也道:「如此,咱們就好好喝一壺!」
泡澡喝酒,不曉得是酒烈還是他確實不能喝,半壺酒沒完,劉正已經醉的胡言亂語,接著就是呼嚕震天。
「掌柜的,我們衣衫幹了嗎?」
「回趙小官人,早已經烘乾了!」
狗兒點點頭道:「麻煩去門外尋輛馬車,我同伴吃醉了酒,睡了過去!」
掌柜的連忙應是,然後吩咐門口小廝出去尋了馬車,又周到的喊人幫狗兒把劉正抬了下來,狗兒與他算了錢,也擠進馬車裡,就奔著趙員外家而去。
馬車到了門口,伺候在一旁的門子趕緊跑了過來,狗兒便下了車,門子道:「趙小官人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
狗兒回頭先看了看劉正,見他仍舊酣睡,就低聲道:「趙老員外可在府里!」
「在哩,正與幾位小娘子玩耍呢!」
「嗯,麻煩你進去傳一聲,就說我來了,想與趙老員外說說話,然後再麻煩差倆人過來,把馬車中的人抬下來。」
門子點點頭,先喊了家丁去馬車上抬了劉正下來,又轉身跑進了院。
趙員外的幾十間屋子可真不是吹得,人家前後左右加一起足足四進的院落,光住人的房就有四十多間,更不用說用來放雜物的屋子。
此時趙老員外正與幾個孫子輩玩耍,忽然聽了門子報,說趙狗兒上門來了。
就對著趙雪兒哈哈一笑道:「雪兒,那人來了,你要不要陪阿爺我出去看看?」
趙雪兒哎呀一聲就捂著紅的透透的臉跑了個沒蹤影。
「可是他與提親的媒人而來!」
趙老員外一邊走一邊問道。
「不是,是他與一個吃醉酒的相公而來!」
「什麼?」趙老員外一臉納悶。
等他們七拐八繞的出了院子,門口的狗兒早就等急了,不停的想,要是劉正突然醒了,自己可怎麼說。
「哎呀趙阿公,你可算是來了!」
「我說趙大狗,你不和提親的媒婆來,與這沒名頭的漢子來做什麼?還是一身的酒氣!」
狗兒看著皺著眉頭的趙老員外,就拱手把他請去一邊,只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此人,乃是我的同年,泉州人,至今還未娶妻,所以……」
趙老員外這個氣啊!
以次充好,以假亂真,自己做了大半輩子的買賣,遇到的事兒很多,但是這找人頂替自己娶親的事兒還是頭一次,而且還是他本人找的,你說這事兒氣人不?
所以趙老員外就沒好脾氣道:「趙大狗,自此以後,莫要進我門前!」
趙大狗也曉得這事兒是自己做的過分了,但是沒辦法啊,所以只好硬著頭皮向趙老員外賠禮道了歉,然後便轉身而去。
「麻煩趙老員外替狗兒照顧劉正兄一晚!」
「去休去休!」趙老員外生氣道。
事情終於解決了,完美不完美的,反正自己心裡有了個交代,所以接下來狗兒就奔著自己的三娘子而去。
天色不早,自然是先回客棧歇息一晚,只等了第二日,狗兒換了新衣,又喊了龐大郎帶著禮品,出城而去,一路上想著怎麼和三娘子的娘親,馮齊氏說話,心猿意馬的終於到了於潛縣,此時已經是第五日上午了,狗兒一進了於潛縣,為給三娘子一家人留個好印象,還特意尋了一家湯鋪子沐浴清洗了一番。
然後精神煥發的沖著三娘子家走去。
「嗯?狗兒啊,這條路我走過許多遍,走到頭就是馮府的大門,如今這大門依舊,只是門匾換成了『秦宅別苑』,這是什麼意思?」
狗兒也是納悶,這裡自己也住過一段時間,雖然過了三月時間,但是也至於走錯了路。
「去,尋對面賣果子的老丈打探一下!」
龐大郎便調轉馬頭跑了過去,不大會兒就黑著臉跑了回來,狗兒見狀疑惑道:「怎麼回事兒?」
「那馮波為了考進士,把宅子賣了!」
狗兒抬頭瞅瞅門匾上的「秦」字,再回憶一下,賜進士那天馮波的表情,瞬間明白了過來。
「怪不得他個不學無術的傢伙也能考中進士!」
旁邊龐大郎也嘆道:「果然這秦奸人在貢舉時舞弊來著,那些落榜舉子鬧的真不怨!」
狗兒道:「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他馮波至少曉得把房子賣了換個進士,免得以後吃喝玩樂花掉!」
龐大郎點點頭,道:「那咱們去哪尋三娘子?」
狗兒道:「去坊正家,這搬家挪宅的,他總會知道!」
於是倆人就奔著此地坊老家走去。
一路上還再感嘆,若是馮老丈沒死,這馮家也不會敗落如此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