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拜祭

一行人爬爬停停，卻只是小憩，未曾再去過旁邊樹林的亭子。據說從最下層到最上層，一共有九座亭子，取其九九歸一之數。

等到了第7個亭子附近時，老太太已經不行了，也不想浪費時間。吩咐婆子，叫來坐蔸。在老太太的堅持下，夢語也就和太太一起上了坐蔸。經歷了爬階梯時的辛苦，當夢語坐在坐蔸上時，才真正覺得，社會最底層的勞動人民最光榮。自己爬已經是那麼辛苦了，現在兩個年輕力壯中年人，要付出多少的力氣，才能如此穩妥的到達山頂。

一路過來，都未曾看見威武侯府的人，想必她們在第五座亭子的時候，就直接坐了坐蔸上去了。

慢慢地，階梯越來越平了，看來是快到頂了。在一面平整的青石磚鋪成的地面上，坐落著一座氣勢磅礴的門牌。上寫：「水明寺」。

老太太在前面拍了拍坐蔸，蓮蓉立刻吩咐壓轎。後面太太和夢語所坐著的坐蔸也自動的停了下來。

夢語站在地面上看著眼前這個門牌，古老而莊嚴。越過門牌，還是一層一層的階梯，想必這段路，必然是要親自去登，才能算有誠意了。

老太太看著一臉新奇的夢語，笑著說道：「你一直都未出過門，所以也未曾來過這座廟宇。這座廟裡的香火，從前朝起就已經是相當旺盛了。雖經歷了改朝換代，但是還是很多達官貴人來此祈福，據說只要親自從山底爬上來，菩薩肯定是會顯靈的。」說著，又道了句「阿彌陀佛」。

夢語邊聽老太太訴說著這廟宇的歷史，邊和太太一起，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老太太走上了最後一層階梯。

金碧輝煌的大殿出現在夢語眼前，如來佛祖正面對著正大門，一股浩然正氣撲面而來。殿前有一隻巨大的香火鼎，即使今日未曾有平民上山祈福，但是鼎中的香燭還是旺盛著。想必光光是每戶女眷所上供的香火錢，就已經足夠這整個廟宇正常運轉的了。

從前，每年的大年初一的前一天半夜，外婆都會帶著小若開始攀登她們家附近的一座山，半山腰上有個水雲洞，再上去，就是一座小廟。那晚，都會遇到很多人，都會在凌晨前到達山頂。當時間到達0:00時，廟裡的和尚會敲響大鐘，然後小若和外婆就會隨著眾人一起，高舉香，向著東南西北各個方向三拜。拜過後，就會下山吃一碗長壽麵。小若跟外婆相信，只要心誠，佛祖定是會保佑她們的。

老太太和太太站著雙手合什，拜了下去。夢語想起從前跟外婆一直上香的事，眼圈不自覺的變紅了。她在此時此刻，誠心誠意地祈禱，希望外婆投胎轉世去個好人家，從此母慈子孝，安安樂樂。

老太太看見夢語眼睛通紅，以為她想起了她那過世的母親，摟著她的肩膀，抱進懷裡，說道：「好孩子，不哭，你母親看見了必定也是要傷心的。以後，有祖母陪你。」

夢語聽見這樣的話，更是傷心的一發不可收拾。勸了好一會，夢語才從激動的心情中走了出來。

走進大雄大殿，如來佛祖居中靜坐蓮花座上，微睜開眼睛，微笑地看著各地前來參拜的信徒，慈祥而莊嚴。如來佛祖的左邊，是一位騎著青面獅子的文殊菩薩，代表著智慧，表示對佛法的大解；右邊，是一位騎著六牙白象的普賢菩薩，代表著紮實穩重，表示對佛法的大行。環顧四周，大殿兩側還供奉著十八位形象鮮明的羅漢，有的慈眉善目，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肌肉豐滿，有的手持武器，有的手捻佛珠，姿態自然。

老太太在如來佛祖的蒲團前，跪拜了去。太太與夢語落後一步，也拜了下去。三拜之後，老太太與太太都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夢語自從進了大殿，就覺得眼前這個大殿里的佛、菩薩、羅漢，都在看著她。在他們眼裡，她的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她的橫空出世，好似打亂了這個紅塵的秩序。

老太太起身後，走到佛祖旁正在敲木魚的老和尚身邊。芍藥取出一張銀票和一隻荷包，遞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那老和尚也起身對著老太太小拜了一下。然後就見老太太將銀票奉上說：「這是老身供奉的一點香油錢，望大師笑納。」

老和尚也不推辭，道了句法號，接過手，說：「林老施主太過客氣了。」

老太太又將荷包遞了過去：「這個，就如同這些年一樣，在我早亡的長熄牌位前點一盞長明燈。」

老和尚接過，問道：「是否要去祭拜一下？」

老太太恭敬的回道：「以前三丫頭身體不好，也不敢讓她出門，所以也未曾來此拜祭過她的生母。托佛祖保佑，最近身體開始好轉，今日前來，一是還願，二就是帶她來給她生母上柱香，盡點心意。」

老和尚笑著點頭：「三小姐福氣綿長，必定身體健康。」

老太太聽見老和尚這樣說，笑容頓時放大：「多謝大師吉言。」

老和尚招了招手，叫來了一個圓臉的小和尚，大概十來歲的年紀，讓他領路帶著老太太一行人去蔡氏婉君的牌位前上香。

小和尚笑mimi的領著路，一路上有問必答。只是問到今日是哪位貴人來此上香時，小和尚為難的說了句：「天機不可泄露。」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這可愛的小和尚這般正經的回答，倒是引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牌位前，先是太太執妾禮，向蔡氏請安叩拜。然後夢語上前，行大拜之禮。老太太對著蔡氏的牌位說道：「今日老身將三丫頭帶來了，以往是她身體不好，未能來此盡孝心。望你以後在那邊，多多保佑這孩子身體健康。」說著說著，老太太的眼睛也開始紅了。

上完了香，夢語扶著心情低落的老太太出了那間殿門。小和尚一直都在門外等候著。見眾人出來了，上來問道：「是要去廂房休息嗎？」老太太點了點頭，客氣的說道：「有勞小師傅帶路了。」

走到廟內，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個寺廟的古老。一路上曲徑幽深，隨處可見古柏參天，樹木蔥鬱，不時傳來幾聲撞鐘聲，鐘聲悠揚，這才是深山古剎的象徵。

到了廂房后，小和尚就退下來了。不多時，就有一群小和尚端上了齋飯。沒有聞見飯香時，夢語還不覺得餓。現在想想，也應該是用午膳的時間了。

丫鬟們伺候著主子在桌上用膳，雖材料都是些常見的素菜，但是味道卻格外的香甜，連豆腐都與平日里吃的相差很大。老太太看見夢語吃的津津有味，笑著說道：「這座寺廟最有名氣的有三點：一時各個季節都有盛開的鮮花可賞；二是寺廟后的有口泉水常年清澈甘甜；再者就是他們廟裡的齋飯遠近馳名。」夢語吃著面前的飯菜，暗自決定，等下一定要帶著杏兒和桃兒去逛下這個廟裡另外兩個著名的地方。

吃完飯，老太太決定小憩一下，太太也稱累著了，不想動彈，就在廂房裡陪著老太太。夢語在老太太的允許下，帶著杏兒、桃兒還有兩個粗使婆子一起出了廂房。

在廂房外兜兜轉轉，主僕幾人都對這個地方不熟悉，也不知道那花海，那泉水都在何處。突然剛才領路小和尚猶如救星般出現在了她們眼前，上前說明后，小和尚又開始了他領路的任務。

「小師傅，這廟裡除了花可賞，泉水可喝，齋飯可吃，還有什麼特色么？」聽聞老太太準備等太陽落山後下山，夢語決定好好計劃她這一整天的活動。

「有啊，師兄們都很厲害的噢。他們的拳腳功夫都把羅漢堂的磚都弄了很多個洞呢。」小和尚一臉羨慕的說著，還有一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與有榮焉的感覺。

「你羅漢堂的師兄們，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真的，真的！」小和尚好似怕夢語不相信似的，連忙用力的點頭保證。

「那小師傅能不能帶我去瞧瞧？」夢語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有沒有輕功這麼回事。只是夢語表示很有興趣的時候，身後的杏兒拉了拉夢語的衣袖，一臉極為不贊同的表情。

小和尚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為難的說道：「這可不行，師父會罵我的。」

杏兒也說道：「小姐，那地方雖都是出家的和尚，但畢竟都是男子。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傷了小姐，那可怎麼了得。」

無奈之下，夢語只好放棄了去參觀古代羅漢堂的想法。

漸漸地，聽見了泉水流淌的聲音。小和尚帶著夢語五人走到了一口古潭邊。潭邊五步處有一棵柳樹，只是也許年代久遠，高大老樹的腰都已經彎了下來，柳條上倒是長出了一片片的嫩葉。離水潭最近的柳條更是已經垂到其中，微風吹來，就猶如手一般輕柔地拂過水麵。老樹下有一塊石碑，上有三個字：「水明潭。」看來，這水明寺一開始肯定是因為這口古潭命名的。

夢語走到潭邊，彎下腰，雙手併攏撈起一汪泉水，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這滋味，哪是什麼「農夫山泉有點甜」可以相提並論的。在那樣的喧囂城市，哪裡還找的到像這樣的一塊凈土。「可真甜！」夢語滿足的發出了一聲讚歎。

「小姐，水涼，嘗過就好了。」杏兒一臉擔憂的說道，但是她身旁的桃兒，一臉新奇，幾欲嘗試的表情。

「杏兒，別總一副小老太婆的樣子，過來嘗嘗。桃兒，過來呀。」夢語說著，還對桃兒招了招手。

桃兒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小姐，也不猶豫了，上前也捧起泉水嘗了起來。夢語看著桃兒可愛的摸樣，忍不住捧起水來往桃兒臉上潑去。桃兒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又不敢將水也潑向小姐，只好站起身來，躲到杏兒身後。夢語才不管她，又將水潑向杏兒。杏兒自身難保，只好拉著袖子擋住臉。桃兒又往兩個婆子身後躲。夢語看他們都不敢還擊，就將水潑向了站在一旁的小和尚。小和尚年紀比夢語還小，更是童心未泯的時候，他也上前找個水潭邊，將水潑向夢語。夢語被潑的哇哇大叫起來：「桃兒，杏兒，快來幫忙啊。」桃兒雖不敢對小姐動手，可對個小和尚可不會手軟，立刻加入了潑水的行列里。夢語看小和尚已經招架不住，轉頭將水又潑向了桃兒。桃兒沒想到剛才還是同一陣營的小姐，竟然會倒戈相向，很自然的又將水潑向了沒立場的夢語。

玩的正興奮的三個人，才不會顧及站在旁邊喊停的杏兒。兩個粗使婆子也是一臉笑著看著眼前這三個孩子玩鬧，想起了自己在家裡差不多年紀的孫子孫女們。她們的任務是看著小姐，只要小姐不掉水潭裡就與她們無關了。

六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有一群人往這邊走來。

「聽聞言旭兄已經與林府體弱多病的三小姐退親了，真是可喜可賀呀。」洛親王世子藍宇成身著紫色長袍，領邊的白色花紋與頭上羊脂玉發簪交相呼應。細長的眼角微微向上，眼睛里滿是調侃的笑容。好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李言旭正在其旁。

「殿下的消息好是靈通那。」李言旭意味不明的回了一句。

「呵呵，我不是關心你嘛，你說我們都相識這麼久了，連你有未婚妻我都不知道。也就是前幾天，突然在酒宴上聽威武侯府的二公子放出了這麼個消息。還不趕緊來驗證驗證？」藍宇成用肩膀撞了一下李言旭，一臉曖昧的笑容。

「有什麼好驗證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突然多出來個未婚妻，你怎麼可能知道！」李言旭想起了那個驕傲地當著他的面摔碎玉的小女孩，臉上像吃了蒼蠅一樣彆扭。

「那你是不是真的準備跟威武侯府聯姻了？」宴會上，威武侯府的二公子可是打著包票說，此次李府不顧世俗眼光，就是為了他們家四小姐才和林府解除婚約的。

李言旭仍了個白眼給他：「你還不知道我？我連他們家那位小姐長的是圓實扁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去娶一個完全沒見過面的。不然我跟林府退親幹嘛？」

「非也非也，外頭都傳聞林府的三小姐身體極差，你們家才會上門退親。威武侯府四小姐，可是據說長的是相當不錯的。能歌善舞，才華橫溢。絕對不會又圓又扁。」藍宇成瀟洒的擺弄著扇子，搖著頭說道。

李言旭不甘心一直被藍宇成戲耍，也意味不明地眨眨眼，反擊道：「怎麼，你看上人家四小姐了？」

「怎麼可能。」藍宇成立刻撇清立場，又似嘆息的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妻子，肯定是要皇爺爺來指婚的，哪有我自己選的機會。」身為皇家人，享受無上尊榮之外，必然還有很多普通人不能體會的到的無奈。

「皇上那麼疼你，你真看上了哪家的小姐，肯定會順了你的心意的。大不了娶回來給個側妃的位子，想必也不算辱沒了她。」李言旭拍了拍藍宇成的肩膀，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幸福的，起碼他對與林府的婚事不滿意，也就退了。可藍宇成連給自己選妻子的權利都沒有，未免，太過鬱悶了。

「不說這個了，說說林府的三小姐。你上門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是不是瘦材如骨，來陣風都能吹跑的那種？還有人說，這位小姐，其實身體是好的，只是滿臉麻子，實在不能見人，所以就只能日日躲於房中。」夢語從未出過林府大門，也無人關注過她。此次因為退婚事件，才成為了街頭巷尾討論的焦點。沒人有見過她，諸多揣測也是正常的事。

「她？滿臉麻子？」李言旭頓時捧腹大笑起來。雖然那個小丫頭看上去是有點單薄，說她體弱多病也不算過分，但是想起她那張屬於小女孩的嫩滑的臉，雖未曾全部長開，但日後必定也是美人一個，麻子臉之類的，實在太搞笑了。

「喂喂，你倒是說說呀，別只顧得自己一個人笑呀。」藍宇成有點不滿的說道。

「我就要憋死你，就不告訴你……」兩人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倒是把剛才那個惆悵的氣氛吹走了不少。

兩人越來越接近水潭邊，這次，迎接他們的，不是涓涓的流水聲，而是幾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杏兒，你也來玩嘛，別站那了。」

「你們兩個竟然敢合起伙來潑我，哼哼，準備接招吧！」

李言旭越聽，這聲音越熟悉。只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在說話。腳步，卻不自覺的向潭邊走去。

有女眷在，他們兩個男子是肯定需要迴避的，藍宇成看著一直向前走去的李言旭，有點好奇，也跟了上去。

水潭邊的景象越來越清晰，李言旭覺得自己模模糊糊就要猜到答案了。

兩個狼狽的少女和一個小和尚正在玩鬧著，髮髻凌亂著，全身上下都淋濕了。邊上還有一個尚算整齊的丫鬟服飾的女子站著，一臉的焦急表情。

最先發現藍宇成和李言旭的，是一直站在樹旁的兩個粗使婆子。立刻慌忙的阻止他們前進：「你們是誰？請去別處吧，前面有女眷在。」

這個時間能進這座寺廟的，都是達官貴人。她們兩個婆子可不敢直接趕人。

夢語聽見婆子的叫聲，立刻慌忙地轉過頭來。

就在夢語轉頭的那一刻，李言旭終於認出了她。

「是你！」

「是你！」

遇上誰不好，偏偏是那個上門退婚的惡男，夢語頓時氣結。站起身來，誰知，水潭邊早已被水濺濕，夢語一個不穩，跌向水潭中。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突發的景象愣住了。

************我是三月的分割線************

嘿嘿、我在考慮，讓誰去英雄救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