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識

夢語一行三人站定后，身後跟著一群丫鬟婆子，車夫已經將馬車趕去馬廝。夢語看著猶如高聳入天的長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說里，官府女眷們不是都直接清場，然後坐著華麗的馬車進廟的嗎？

夢語目瞪口呆的指著階梯看著老太太問道：「祖母，我們不會是要一層一層爬上去吧？」

老太太還以為夢語第一次進廟會興奮的直接去攀爬，卻不想還未登上，就已經被嚇的膽怯了，笑著回道：「沒事，如果半腰上，實在走不動了，可以花錢僱人抬坐蔸上去的。」

夢語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看見抬坐蔸的人。

太太看見夢語滿臉疑惑，笑著解惑道：「哪有人一開始就用坐蔸的？那些轎夫都在半山腰上等著呢。」

夢語不好意思對著老太太和太太笑著，心想：還是敬鬼神的好，大家都是一步一步登上去的，否則怎麼能體現心誠則靈的事兒呢？

她這才想起來，難怪今日趙田家的並沒有替她梳複雜的髮髻，上香爬山，還是牢固穩妥最是方便。

當她們還在討論上山難的問題時，一個老和尚迎面走了過來。老和尚身上穿著顏色還很鮮艷的袈裟，臉上掛著慈悲的笑，卻給夢語一種很公式化的感覺。

「阿彌陀佛。林老施主多日不見，身體一如往昔康健。」老和尚笑著說了句法號，微微低下頭，彎下腰。老太太和太太連忙低頭還禮，夢語稍微慢了一拍，立刻跟上。老和尚看了夢語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似是想不起來她是誰。那是必然的，據說，她都未出過門，老和尚要是見過她，她才覺得見鬼了。噢，不對，她是見過鬼的，恩，以後說話要注意點。

「阿彌陀佛。此次前來，是帶老身孫女前來還願。多謝佛祖保佑，讓她身體康復。」老太太一臉虔誠地說著。

「阿彌陀佛，佛祖自會保佑有福之人。」老和尚笑著回道。夢語在旁邊聽著，恨不得翻白眼，怎麼，求了佛祖沒顯靈，就是那人沒福氣，所以佛祖不保佑？但是夢語外表還是一臉乖巧地站著。

「阿彌陀佛。多謝無痴大師，今日前來，多有打擾，還請大師請見諒。」老太太也稱了句法號。

「阿彌陀佛。無妨，老太太可自行上山參拜，廂房已經備下，參拜完后自有小沙彌帶路前往。今日廟內有貴人臨駕，已禁止普通民眾上山，女眷廂房後有片花樹，貴府小姐可自由觀賞，不必怕被人衝撞。」老和尚彎著腰，對著老太太謙卑的說著。但是夢語覺得，此時的老太太比這個老和尚還要謙卑，腰彎的可真低，也不怕閃了腰，她都要忍不住上前扶老太太一把了。

果然是萬惡的封建主義社會，尊貴的權利至上。如果她們不是官宦人家，今日都不能上這個香了。

老太太道了句：「阿彌陀佛。」老和尚又回了句，然後錯身走開了。太太上前扶著老太太往前走去，夢語看著眼前的階梯，深吸口氣，決定今天要誠心的一步一步登上頂端。

剛下馬車時，夢語看見的威武侯府的一群人全無蹤影。想必是在與老和尚交談的時候，她們已經開始登階梯了。一步一步的爬著，此次此刻，夢語平時慢跑鍛煉的成果就體現出來了，讓老太太和太太都震撼了一下，接著都是滿臉的欣慰。

每過一段階梯，在旁邊的小樹林里，就會有一座小亭子。每座小亭子的樣式也都各有不同，名字更是層次不窮。開始的一大段階梯，夢語一行人都未曾休息，身後的小丫鬟和婆子們也是將竹籃輪換著拎，平日里都是做慣粗使活的，倒看上去比老太太、太太和小姐要自在的多。到了第五個亭子，老太太喊停，一行人準備進旁邊小樹林的亭子里休息。提前進亭子擺放茶水和糕點的丫鬟沒多久就出來了，手裡還拎著原封不動的食盒，身後跟了一個陌生的丫鬟。

看著衣飾，應該也是主子跟前得力的大丫鬟。

陌生丫鬟走到老太太面前，有禮地福下身子請安：「奴婢藍雨給林老太太請安。」然後又笑著說道：「奴婢是威武侯府大太太跟前的丫鬟，我家主子正在亭中休息。聽聞老太太與太太帶著三小姐也來上香，特意遣了奴婢前來邀請各位亭中一敘。」說完微笑著等待老太太答案。

老太太聽說威武侯府家眷也在亭中，詫異的看了太太一眼，太太點了點頭，老太太又神色複雜地轉頭看著夢語，然後讓藍雨前頭帶路，帶著眾人進了小樹林里。

當夢語看見亭子的時候，裡面坐著兩位華服美人。一個明顯是婦人打扮，那她肯定就是藍雨的主子，威武侯府的大太太。另外一個盤的卻是少女的髮髻。夢語一行三人都在猜測，那位未出嫁的小姐，會不會就是威武侯府嫡出的四小姐蔣清華。

亭中的兩人看見老太太，起身站了起來，臉上掛起了招牌式的微笑。

大太太迎面走了上來，對著老太太微微福了福身，就親切的說著：「久不見老太太出門，本還想說要去上門拜訪。今日可巧了去了，我們兩家同來上香。」

「佛祖說，此番重重，皆是有緣的，不知這位小姐是？」老太太也拉著大太太的手親切的問道。

「噢，看我，都高興的忘記介紹了。」大太太笑著將那位小姐往老太太面前帶：「這位是我們家的四小姐，從小就呆在江南，養在她祖母身邊。去年剛進的京，老太太不認識也是正常的。」說完看了夢語一眼，又拍了拍那位四小姐蔣清華的手，示意她給老太太請安。

「清華給老太太請安，祝老太太福壽安康。」蔣清華乖巧地福低著身子。

老太太伸手，微託了一下。笑著說道：「看著丫頭規矩學的多好，真是個懂禮可人的。你家老太太身體可好？「

蔣清華臉上微微羞出點紅暈，回道：「老太太謬讚了。祖母身體很好，清華替祖母多謝老太太關心。」

大概在古代，有錢有權的人娶的都是漂亮女人，所以生下的兒子女兒都是帥哥美女。夢語看著眼前這個美人兒，並不是像自己這種嬌弱的林妹妹型，整張臉上張揚著活力，與旁邊站著的大太太只有三分相似。或許她更像她的父親，所以臉上給人感覺，更多的是英氣颯爽。

沒想到那個混蛋竟然還被這樣朝氣蓬勃的美女喜歡著。夢語想到這，眼前這個美女的分數立刻下降了幾分。長的再好看有什麼用的呢？眼神不好使，一切都是問題。可想而知，李言旭在夢語的心目中，早就歸為混蛋一類了。

夢語突然聽到老太太也招呼自己去給大太太請安，夢語這才從自己的沉思中蘇醒，感情也是已經介紹完她了吧。夢語邁著小步上前，規規矩矩地福低了身子：「夢語給大太太請安。」大太太一臉燦爛的笑容，扶起了夢語：「好孩子，起來吧。看著小臉紅的，剛才爬山累著了吧。」又對著蔣清華說道：「你們差不多的年紀，都去那坐著聊聊。我們三個長輩說的話，你們肯定不願意聽。」說完，又開始招呼老太太和太太坐在亭中圓凳上，身後的丫鬟上前奉茶。

老太太點了點頭，夢語跟著四小姐蔣清華往亭子邊的長凳上走去，前面已經有丫鬟在那擦拭石凳，放上軟墊。

兩位小姐坐下，其實也不知道說什麼，都只是端起丫鬟奉上的茶細細的喝著。

蔣清華悄悄地打量著眼前這位三小姐，許是爬山累著了，笑臉紅潤著，並不如外界所說的那樣體弱多病。只是身子的確瘦弱，也還未長開，身高不如自己。看著夢語，清華又想起了那個男子。

那日她與母親拜訪李府，許是那人原本就不知此事，當時正在園中練著劍。舞動的軟劍如同銀蛇一般靈活，卻又來勢兇猛。只此一次之後，她滿心都是他舞劍的身影。後來在一次宴會中，因為一隻家養的藏獒不小心跑了出來，造成了大混亂。主人家的奴婢也因此差點落水，是他不顧尊卑，飛身而出拉住了那個丫鬟。那時，她們一群女眷就在河對面的場地上，而一直關注著他的她，也看見了這樣驚險的一幕。她甚至都開始羨慕那個被他救了的丫鬟，如果差點落水的是她，不知他會不會如同救那個丫鬟一樣保護她。

更鬱悶的是，為何眼前這個女子從小就與那麼優秀的他訂下了婚約。她何德何能，能配得上他。

蔣清華收回打量夢語的目光，一臉複雜的神情。

「妹妹……」

「姐姐……」

兩人同時開口，倒是都愣了一下，然後笑成了一團。也許就是這麼一笑，尷尬的氣氛稍微有了一點緩解。

蔣清華捻著帕子遮著嘴一邊笑著一邊問道：「妹妹平日里都有什麼消遣？去年到京后，也未曾有幸在花宴上見過妹妹呢。」

「夢語平日里閑來無事就練練字。」夢語答道

「那想必妹妹的字寫的是極好的咯？」

「姐姐謬讚，夢語的字只能放房裡自己看看，仍外面，大概狗狗看見了也不屑上去踩兩腳。」夢語想起自己苦練整整一個月的字，無奈極了。

夢語的話讓蔣清華愣了一下，過了好會才反應過來，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本來蔣清華就不是極有城府的人，畢竟從小有祖母護著，江南府里的小輩更是不敢欺負她，大大咧咧的xing子也是慣了的。夢語的話讓清華對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那些複雜的心思也少了很多。

「妹妹過謙了，只是這比喻打的實在……」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夢語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心裡想的完完全全說了出來，也開始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姐姐就莫笑話夢語了，被祖母知道了，夢語又要被祖母一頓好說了。」

「好、好，我不笑就是了。」蔣清華頓時覺得，眼前這個三小姐，一點也不像外面傳聞的那樣。雖只比她略小几歲，但是xing情中還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宅門鬥爭，她並不是一點也不知道，但是同樣出生在世家的夢語，能有如此的xing情，想必她的生活也是極好的，長輩對她也是極為寵愛的。想到夢語剛剛跟那個他解除了婚約，她從乍聽聞消息時的喜悅轉變到現在開始有點替眼前這個小女孩惋惜和擔憂。

夢語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慢慢從喜悅中淡下來的女子，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看見她那張口欲說，又顯得極為難以開口的表情，猜想是不是與那個混蛋李言旭有關。

夢語想了想，在蔣清華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聽聞家姐說，貴府有意將姐姐許配給李公子，不知是否屬實？」大家都知道這個李公子是誰，只是夢語這樣直接問，實在是有點唐突了。

蔣清華一點也沒有想到夢語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提及那個人，說出這樣的話。臉上頓時又羞又sao：「你家姐姐是哪位，怎能跟妹妹如此說，壞我名聲。」頓了頓又說：「聽聞妹妹與他從小是有婚約的，家中長輩早就歇了這樣的心思。」

「別，我跟他沒婚約了！」夢語一臉嫌棄的說道。

蔣清華早就知道他們已經解除婚約，只是從來不知，那般優秀的人，竟然能讓眼前的小女孩這般的唾棄。清華猜想，定是因為退婚的事，讓夢語對他還心有怨恨。

「外面都說，因為妹妹身體欠佳，所以才解除婚約的。今日看妹妹起色不錯，身體只是單薄了點，會不會是其中有什麼誤會？」蔣清華挑著詞試探地問道。

「誤會？沒什麼誤會。以前我身體是不好，怕我耽誤了他們家傳宗接代的大事。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可真正的原因是，他從來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突然聽聞，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反正我也從來都不知道，正好我也接受不了，一拍兩散，大圓滿。」夢語無所謂的說道。

蔣清華看著夢語的臉上的神情，試圖從中找出些不一樣的東西出來。看了半天，才確定夢語說的應該是真的，除非是她低估了眼前這個小女孩的演習天分。

「可這樣，未免影響了妹妹的名聲。」蔣清華一臉擔憂地說道。

「就是啊，最可氣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顧及我的名聲，說退婚就退婚，這人實在太可惡了。」說道可惡，夢語氣的頓時聲音有點大了起來，引起了那邊一桌長輩的注意。

老太太責怪地看了夢語一眼，夢語像泄了氣得皮球一樣，頓時又安順的像個大家閨秀起來。大太太笑著問道：「誰讓這可人的小姑娘生氣了，不會是你清華姐姐吧。」

夢語連忙不好意思的站起來，乖巧的回道：「沒有，沒有。只是夢語突然想起書上的一個故事，裡面的有個人實在太可惡了。」

大太太聽了夢語的話，轉頭對老太太說：「看來林府的三小姐也是個飽讀詩書的，連講個故事都講得那麼精彩。」

老太太笑著回道：「蔣大太太實在是要羞愧死這丫頭咯。她就是個打諢的，天天看些閑書消遣。」

「祖母也消遣人家。」夢語撒嬌地跺了跺腳。

頓時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好了，我們已經來亭子里許久了，也該繼續了。老太太先坐著，等下咱們廟裡見。」大太太爽快的告辭。

等威武侯府的人全部走後，老太太開始拉著夢語問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隨便說說。」夢語可不敢提她們說起了關於李言旭的事情，否則肯定又要被老太太一頓好說了。

「三丫頭，你覺得這位威武侯府嫡出的四小姐xing情如何？真如外界傳聞的那般出眾嗎？」不知老太太作何感想，竟然一直拉著夢語問關於蔣清華的事情。

「清華姐姐應該也是xing情中人，文采如何，夢語未曾可知。只是聽她說話，就覺得她應該是個大方，沒什麼城府的人。」夢語回想著她們說的話，這才發現好像她說太多了。

「蔣大太太連番打聽三丫頭與李府的婚事是否真的作罷，看來他們家還是有意與李府結親的。只是言旭那孩子，應該是個脾氣硬了，不一定會聽長輩的話。這兩家的婚事，肯定還有的瞧呢。」老太太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替夢語惋惜那般優秀的夫婿被搶去。

「剛蔣大太太說，今日的貴客，恐怕是洛親王妃，不知道是不是王妃一個人來的。」太太若有所思的說著。

老太太想了想說：「我們也及早登上山吧。三丫頭如果累了，千萬記得要說，別勉強自己。「

夢語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才不是喜歡和自己作對的笨蛋。

主子們起身後，丫鬟們開始收拾東西，一行人又開始了登山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