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7章 申州
四日後中午,沈雲卿乘坐一萬五千石蒸汽船抵達荊州,到了荊州才知道,荊州決口已經一塌糊塗。由於決口流速太快,沉船沉入決口后迅速衝垮,木塊飄的到處都是。
沈雲卿來到堤上指揮大營,見到了水工司郎中鄧文平。
「鄧大人,現在荊州決口水情如何?」
「回郡王,仍然不見有任何回落跡象,與月初基本持平。」
「最近五日內,有朝廷的消息嗎?」
「現在湖北南部通信斷絕,荊州已經多日沒有得到朝廷消息。」
「那你們就沒察覺到是漢江的水全部灌入了長江和太子湖?」
「這!」鄧文平大吃一驚,遂即又說:「按說這不可能呀!朝廷打通了湖北、淮西全部水道,還挖掘了運河,湖北的水至少三分之一都會分往淮西,怎麼能全都進入長江。」
「本王四日前得報,湖北今年水量比往年汛期增多百分之兩百一以上,而進入淮西的水還不到百分之三十,剩餘的水量都湧入了長江,荊州的決口怎麼可能堵得上。」
「我說呢,沉船剛到決口中心就打飄,是漢江水灌入了太子湖,太子湖水在與長江水博弈形成了暗流。導致沉船根本沉不到底就給暗流給衝垮了。」
「走,立即去大堤。」
「是!」
當兩股激流相向正面撞擊,木船結構的強度根本不足以抵擋兩股不同方向的逆流衝擊,最後根本等不到沉入決口底部就會散架瓦解。
船體瓦解之後,船內的石塊就會崩散,被強水流沖走,根本起不到集中堆積封堵的效果。
一行人迅速來到大堤南岸,通往決口的新堤下埋了大量裝滿石塊的沉船,沉船坐灘之後,再用人力和卡車往沉船上拋石塊和沙袋,從而把沉船給填平。
此時數以十萬計的民夫、岐軍奮戰決口兩岸日夜不息封堵決口,高強度疲勞作業導致兩萬餘人病倒,四百餘人病亡,現在已經入秋,如果荊州決口再堵不上,一旦入冬,封堵將難以繼續。
「鄧大人,現在決口多寬?」
「一百八十步左右。前後已經衝垮了六次,實在是堵不上啊。」
「現在荊州有多少卡車?」
「一開始調了三百輛,後來陸續又從揚州大橋工地調了一百五十輛,現在有四百五十輛卡車。」
「這樣吧,給本王往卡車上全部超載一倍裝滿石塊,給我用卡車堵。」
「哈啊!」鄧文平大吃一驚,連忙又說:「車上的司機怎麼辦!」
「降低車速,墜江之前從駕駛室跳出來。卡車車重密度大,不容易散架,儘快執行吧。」
「是否要向朝廷請示?」
「本王立即給朝廷發報,任何後果都由本王承擔,出現傷亡由朝廷全額撫恤。」
「那好吧。」
雖然沉船石方量大,但是結構脆弱密度小,容易被激流衝垮。而卡車結構強度高,密度大,墜江后容易沉底,不易從散架,哪怕給沖走了,短時內也會沉底。
吩咐過鄧文平,沈雲卿隨即派人前往附近尋找山體,準備炸山,盡量弄來一些體型巨大的石塊,用卡車牽引到江邊推下去。
之前沉船的石塊體型小重量輕,一旦船體散架,石塊太小容易被激流沖跑了。必須用體型更大的石塊,最好是重大三五噸七八噸的石塊,一次給他沉上幾十顆上百顆。
下午稍晚,沈雲卿前往大堤工棚看望抗洪搶險的軍民,現在有軍民三十五萬人奮戰在荊州決口和大地上,吃飯都能供應的上,都是白米飯,每人每天一斤菜羹、半斤肉、一兩油,吃飯的問題不大。
道路沖毀之後,朝廷調集了大量的民船和明輪船運輸一應物資供應,加上荊州儲備的物資,目前還能供得上。
但是居住條件十分簡陋,衛生條件跟不上,缺醫少葯問題嚴重,都窩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里,條件稍微好些的有大篷車,岐軍則由自己的帳篷,但老百姓大都窩在草棚里,隨著氣溫降低,冬季到來,現在的搶險根本無以為繼。
沈雲卿連續給神都拍去電報,從北方調運帳篷二十萬頂,棉衣棉褲一千萬件套,鞋子兩千萬雙,蠟燭兩億根,火速調集運往揚州待運。
朝廷這些年在北方囤積了大量物資,很多物資都是五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五十年前能給災民喝口稀粥就算是皇恩浩蕩了,現在可以奢侈到配套衣褲冬裝。
當晚七點剛過,沈雲卿收到神都發來電文,驚出一身冷汗。
根據湖北、淮西調查,未發現有主幹河流發生淤塞情況,但內閣懷疑地方瞞報甚至謊報,要沈雲卿即刻先去湖北實地勘察,並實時向朝廷彙報。
「簡直豈有此理!」
沈雲卿震怒之下將電文拍在了桌上,讓包汝剛、鄧文平、汪寧飛大感吃驚。
汪寧飛連忙問道:
「郡王,出了何事?」
「內閣向湖北、淮西核查有無發生河道淤塞與重大水情,湖北、淮西各地均稱沒有。朝廷懷疑湖北、淮西官吏有人隱瞞不報欺騙朝廷,讓我火速趕往湖北核實。」
「如此大的水情,常理上都說不通,朝廷早晚要查到地方上,湖北、淮西官吏何以要瞞報,一旦釀成慘劇追究下來,地方官吏難辭其咎。」
「親家並非官場中人,不知道這些地方官吏是怎麼想的。鄧大人。」
「郡王有何吩咐?」
「立即從荊州抽調人手前往峽、均、房,本王去隨、昌、隨、襄陽等地核查。」
「是。」
地方隱瞞災情不報屢有發生,但是這麼大的災情與江河改道,朝廷都已經推算出問題就出在湖北和淮西,地方上官吏竟然還敢瞞報,這就讓人匪夷所思了。一旦時候追查下來了,就不是罷官那麼簡單,而是殺頭。
翌日天色不亮,沈雲卿再次坐船啟程,經由太子湖水系先去湖北,再去前往淮西。
淮西包括了今天安徽全部地區,與湖北接壤,河流走向大都是自西向東,或是自西北向東南。所以湖北的水東引之後,順其自然要去淮西北部地區,而淮西北部地區是平原,是淮河流域,如果淮河流域發生淤塞和災情,一定會向兩岸蔓延,而且是淮西流域全線蔓延,這麼多州縣出現洪泛跡象,全都不報這是說不通的。
沈雲卿懷疑,是不是淮西哪裡出現了大型堰塞湖,堰塞湖水滿之後,又倒流回了湖北和淮西,進而通過淮西、湖北的水系,沖入了長江和太子湖。
沈雲卿逆流而上一路先去了荊門,荊門水情明顯要比荊州緩和,兩岸漫堤的情況也不嚴重,隨後又赴襄陽漢水,襄陽城已經淹了,襄陽周邊十之三四受到洪水影響出現內澇,但明顯沒有荊州、九江、鄂州嚴重。
荊州、九江是幾乎全部泡在水裡,而襄陽水網比荊州更密集,地勢更低,地處漢水水流最湍急的拐點,按道理襄陽應該和荊州一樣,也應該發生決口和普遍洪澇,但卻沒有。
這意味著漢江的水,一定是從襄陽附近的幹流先去了淮西,然後再從淮西南下拐入湖北和淮西南部水系,否則解釋不通襄陽為什麼沒有決口被淹,問題一定是出在了淮西。
沈雲卿馬不停蹄掉頭去隨州,隨州是打通湖北到淮西水系樞紐的關鍵節點,朝廷花了大力氣拓寬了隨州水系,挖掘了人工運河,漢江拐過襄陽之後,首先會被隨州水系分流,讓然後去申州,在申州進一步分流進入整個淮西。所以要出問題,肯定是出在隨州和申州。
申州是後世的河南信陽,現在屬江淮道管轄,位於淮西最西部,與隨州相望。
抵達隨州境內不久,沈雲卿就發現水流減速明顯,航速變慢。
按道理漢江水進入隨州后,應該是自西向東流,沈雲卿自西向東、向南去,是順水行舟航速應該更快。但是進入隨州之後,航速反而更慢了。
這意味著隨州、申州之間的水位落差減少,確切的說,原本處於地處的水位被抬高了,導致上游和下游水位落差減少,讓水流流速減緩。
越往東,流速減緩跡象越明顯,沈雲卿甚至感到問題出在申州,而不在隨州,遂即決定先去申州再回隨州。
所有跡象都顯示,申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十月十二,船行至申州湖(南灣湖),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隨州運河最後會進入南灣湖,所以南灣湖的水應該是自西向東流,或是自北向南,但是進入南灣湖后,南灣湖的水要麼沒有流速,要麼就是自東向西流。
這意味申州境內的南部和東部地區哪裡出現了梗阻。
「包大人,以你之見,申州湖的水是堵在了南邊還是東邊?」
「應該是南邊。」
「為何?」
「因為東邊是平原,如果發生淤塞,淮西北部地區這個時候肯定是淹了。但是申州的南邊是雞公山,要是堵在雞公山的話,那就……」
「雞公山!」沈雲卿聞訊吃驚,遂即看向河道圖,申州湖南線支流一直穿過雞公山,進入隨州南部的廣水、大悟。而此來申州走的是隨州北部水系,並沒走南線。
也就是說,隨州的水,從北部繞過雞公山,自西向東進入申州湖,以順時針繞入雞公山南部,進入了隨州南部。
但即便這樣,也不足以把漢江的水從申州境內全部迴流湖北,除非是雞公山全都淹了,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豁口,否則現在申州肯定已經給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