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一百八十五章(一更)
鍾遇雪剛開始躺在床上時整個人有點僵,深吸了兩口氣,漸漸就好多了。
陳侗也不打擾她,只讓她慢慢調整狀態。
其實不管是何種程度的親密戲,總是女演員略吃虧。
之前的安暇雖沒跟陳侗合作過,但也曾聽人感嘆過,陳侗算是難得很厚道的那一類搭檔。
畢竟是這種戲份,如果遇上個私德不修道貌岸然的、尤其若是再擔了個前輩的名頭,很多女演員往往是被揩了油佔了便宜,也只能忍氣吞聲。
當然,有些人或會有所顧忌,有心沒膽,自然不敢做的太明目張胆。
但真正能替女演員換位思考的,卻也真的不多。
後者當中,陳侗就算一個。
況且兩人在劇組也算相處了三個月,對方是什麼人心中大抵都有數。
工作和生活,鍾遇雪一向是分割得涇渭分明,所以雖然剛開始有些許生理性的緊張和不自在,她倒也並未擔心太過——真正的親密戲她又不是沒拍過,甚至有可能比陳侗經驗還豐富。
十分鐘后,她對陳侗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一句接一句的台詞對上,氣氛有了,兩人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鍾遇雪對角色的領悟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哪怕只對詞,也能以最快速度把自己代入情境。
陳侗躺著一動不動,默認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到了她手中。
謝含嬿和盧儔。
一對怨偶,十五年整。
名門,貴女,錦衣玉食,千嬌百媚。
謝含嬿的曾經,是百年門閥大族謝氏尊貴無匹的嫡女,是江南獨好的一枝顏色。
時過境遷,歲月磨蝕,哪怕她一顆心早已在無聲無息的壓迫變成了硬冷的石頭——可人心最深處、她自少年正艾時便選擇的慈悲與良善,卻從來沒變過。
所以哪怕十餘年深居簡出,心如死灰,比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來得冷漠而絕情——
她對盧儔的感情,怕是永遠都有一絲殘存的願景。
這也就是為何,作者下筆如刀鋒銳,唯獨寫到她時,措辭卻有種隱晦的柔軟。
她這樣的人,哪裡學得會,真正去恨一個人呢?
像劇中這般慘烈的恩斷義絕,那是只有絕望盡頭之人,才能狠得下心、做得出來。
若是她當真早已心如止水,那最後一點希望破滅后,她大概只會一如既往地冷淡和微笑,而非玉石俱焚、拔劍相向。
一個女人最狠厲的一面,往往就曾是她最柔軟的一面。
謝含嬿尤甚。
……
鍾遇雪慢慢地向陳侗的方向靠攏。
台詞結束,兩人恰好肩並肩躺著,側身四目相對,一個強壓淚意,一個卻暴躁如困獸。
鍾遇雪手中的劇本隨著最後一句台詞摔了出去,正好被陳侗一伸手接住。
兩人頓了一剎,都笑了。
陳侗把劇本遞還給她,忍不住稱讚:「小鍾,跟我演過夫妻的女演員里,你是找狀態最快的一個!」他想了想,又笑著說,「還是年紀最小的一個!」
難怪只演了一場戲,就能破天荒地打動了鄒導,給她加了戲。
「陳老師過獎啦!」
鍾遇雪難得小女孩心態地捂嘴偷笑,正要坐起身,身邊的陳侗卻突然面色一沉。
「先別動!」
陳侗低喝了一聲,臉色越來越難看。
鍾遇雪慢慢把身子靠在床頭,正順著陳侗的目光往窗外看時,眼前卻突然被亮光刺了一下。
一床被子刷地蓋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
她掀開一點被角,就看見陳侗對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有人。」
屏住呼吸,窗外的草叢裡果然傳來一陣極細的窸窣聲響。
「……好傢夥,幹了票大的!」
「嘿,娛樂圈的女人嘛,哪有沒縫的蛋……」
「這下子那位……可該滿意了?」
「走了走了……」
……
鍾遇雪一轉頭,就看見陳侗陰雲密布的臉。
陳侗是圈裡公認的好脾氣,像今天這樣動了真怒,鍾遇雪是第一次見。
「那些人……」
陳侗咬著牙,大概想說兩句狠話,但苦於罵人方面的水平實在有限,到最後也只憋出了一句「不要臉」,和一句「沒底線」。
他一拳砸在床上,氣得身子都在發抖。
「報警!現在就報警!」
陳侗說著就要掏手機,鍾遇雪愣了愣,趕緊把人拉住了。
老天爺誒!這種事要是報警有用,哪還有那那一波又一波革命熱情高漲的娛記和狗仔們?
哪還有一年四季層出不窮的各種驚掉民眾眼球的花邊爆料?
哪還有今天娛樂圈的烏煙瘴氣?
陳侗以為她害怕,硬是壓住怒氣安慰她:「小鍾你不用怕,如果真有人敢造謠,該澄清的我跟你嫂子幫你澄清!」
鍾遇雪失笑,「陳哥,你誤會了!這警不能報!」
陳侗皺眉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是沖你來的,」鍾遇雪挑眉,諷刺地瞥了眼窗外,「他們針對的,是我。」
陳侗壓根沒聽明白,鍾遇雪便話鋒一轉,忽然正色道:「陳哥,我問你,假如現在有人寫你出軌,嫂子會相信嗎?」
「當然不信!」
他們夫妻二人那是從小的青梅竹馬。
結婚十幾年別說感情危機,就連吵架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之前也不是沒有水軍營銷號造謠陳侗出軌,而且那還說得有鼻子有眼有根據,若不是掛著自己的名字,只怕當事人都要相信了。
然而夫妻兩人一貫的不理睬、不回應、直接法院傳票伺候,簡直成了一道大快人心的風景線。
「這就是了。」
鍾遇雪微笑了一笑,「您要是現在報了警,這事可就鬧不大了。」
陳侗剛剛才情緒平靜下來,聽她這麼一說忍不住又皺了眉,「怎麼,你還想把事情鬧大?!」
被包養和做小三,無疑是女明星們最怕沾上的負面新聞。
這種緋聞,哪怕日後澄清了、洗白了,也總有裝聾作啞的黑粉,能死死咬住一輩子不鬆口。
別人都避如蛇蠍的東西,她可倒好,怎麼還自己往槍口上撞?
尤其是,她此前的風評本來就差到極點,如今剛剛有好轉的跡象,如果在沾上一身髒水,那可就真正完了!
鍾遇雪聳肩,很無奈地笑了一下,「是啊,人家費心勞力地設了局,我不奉陪到底多不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