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非入谷

第143章:非入谷

「是何人闖入我非入谷?」一道黃泥牆邊的巷子口突然響起一個男子呵責的聲音,只見一名穿著木色衣服的青年人坐在破舊的輪椅上,他面如冠玉,一派氣宇軒昂的模樣,在他身後還有一位中年人扶著輪椅的後背上椽木,正在推著輪椅一步步向眾人走來。

「屬下參見谷主。」慘叫的居民們忍著疼痛,依舊起身單膝下跪行禮。小男孩激動合不攏嘴跑了過去,倚傍在椅子上的男子身邊。

坐在輪椅的男子擺了擺手,示意居民不必多禮,然後看著兩名谷外來客?,細細打量,緩緩說道:「你們所來的目的,我已經知曉,只是不知道誰告訴你們我們藏在此處。」

浩雲宵道:「戴罪之人,還想理直氣壯的審問別人。你們以前的掌門人打開水壩,淹死我的族人數不勝數,現在不對你們趕盡殺絕,已經是我們族長最大的恩賜了。」

坐在輪椅上的?谷主臉上一變,輪椅左邊的腐壞護手柄被他的手壓在上面,隨著左手一收緊,木塊開始發出輕微咯咯的聲音,那些粉碎圓圓散散的木屑紛紛掉了下來,忍住不發作也不反駁女人的話,過了一會兒,才開門見山問道:「那你倘若帶走小少主,可知道對我們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來之前早就作好工課的浩雲宵道:「?我知道他是你們唯一個小少主,也是傲無天唯一的血脈,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們只好硬搶,本來不屑與一群沒有修為的人動手,但你的氣息卻不一樣,修為倒是不錯。」

青年人谷主蹙著額?,思量了一小會兒,以一對二,天差地別,於是從容不迫切入正題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就算找到谷中入口,也未必就能找得到出口。當年之事,我等皆退了一大步,隱於此地苟延殘喘,多少凌虛門人死在你名門正派的手上,如今又咄咄逼人,你說我應該讓你們離開嗎?」

齊暄曜勸解道:「谷主不怕傷亡,儘管動手就是?,可在動手之前,能否聽我一言。」他看出了雙方的差距,動起手來免不了當「幫凶」搶人,處境非常尷尬,所以能夠用嘴巴解決的事情盡量用嘴巴。

谷主認真打量裸著上半身的男子,只見手上握著一把好劍,感應到劍中的氣息?非同一般,若是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定是一位極其難制度的高手,因此便從容應對道:「說。」

齊暄曜道:「當初武林提出?將凌虛掌規定為禁招,乃是天道四族帶的頭,各個小門派小勢力起的哄,才能獲得天下人的共識。據雄前輩所言,浩族人一部分想著報仇雪恨,一部分對凌虛掌莫名的諱忌,只要小少主沒有學過傲無天的絕學凌虛掌,就算帶往浩族,浩族又能如何,總不能為難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谷主若是藏著掖著,恰恰相反,給了天道四族的借口,竭盡全力找到非入谷就是一場干戈擾攘,試問你們這一群不是修行之人,能與之抗衡嗎?」

居民們臉上有著堅毅之色,有著幾分玉石俱焚的架勢,紛紛看向谷中最高領導人,聽其命令。

谷主榮守備瞄了一眼浩雲宵,氣定神閑道:「你想以其人之身,施之彼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當年天道四族借著禁招的輿論,四處給凌虛門潑髒水,特別挑中傲無天。本來傲無天目中無人,得罪一大批宗門,加上水淹洛都之事,更添上大魔頭的稱號,人人口誅筆伐。齊暄曜言下之意是讓浩族的聖姑親自帶凌虛門小少主去一次浩族,洗脫了有練凌虛掌的嫌疑,這樣浩族便無可奈何,有可能受外界的輿論放掉小少主,從而保得非入谷的民眾平安度日,這不失是一個好辦法,但是講不講信用,立相而背信的話就不得而知了。

齊暄曜道:「浩族聲勢赫奕,谷中之人的性命只在小少主一人之間,雖然帶他去浩族后我不能保證毫無性命之憂,但是我與雲宵必定會儘力保下你們小少主的性命。」

榮守備想了想,然後看著懵懂的小少主,臉上浮現出幾分憐惜之色。

居民們?的眼睛投射在兩人身上,五味雜陳,不再說一句話,唯有嘆息不已。

輪椅上的谷主?榮守備向小少主問道:「小少主,你可願意涉險么?」他的眼神充滿百般無奈。

小少主的眼睛閃過一絲戚色,之後點了點頭,一臉平靜如水。

榮守備略有欣慰,嘆聲道:「好吧,我答應你們,不過我要跟他說幾句話,你們稍等一下。」

齊暄曜與浩雲宵默許不回話。

榮守備揮一揮手,示意背後的中年人推動輪椅,往不遠處空曠的山壁死胡同而去?。

小少主緊跟其後,中年人放棄了輪椅后自覺退開,只留少主與谷主兩人在一塊。

……

「你早上幹什麼去了?我們找了半天都不找著人,是不是又躲著玩你的木雕?」榮守備一臉嚴肅,言語之中有著恨鐵不成鋼的責備意味,而聲音卻是十分柔和,柔和到讓人淡忘了他不是在批評別人的錯誤。

「哥,我……」住在非入谷的居民稱之為小少主的小男孩像是錯了事情,吞吞吐吐傻站在原地,卻頗為乖巧,他的眼睛看著坐輪椅上的青衣男子,心裡覺得十分愧疚,不由自主地抿起小嘴唇。

「我說過的多少次,你不許再叫我哥,知道沒有。就算沒有外人在這裡,就算只有你和我在這裡也一樣,也不許叫,聽見沒有。」這次的訓呵有些聲色俱厲,不過瞪著小少主的谷主榮守備很快平靜下神色來,調轉椅輪,面向一處,望著右邊遠處隱隱隱於煙嵐中的蔥青植物,又道:「你砍了多少樹來玩雕像之類的東西,我依舊記得,你現在就要走了,說不定那顆大樹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就有你的身影在裡面。澤不伐夭,天道有道乎?」

天本無道,只有自身強大才有天道可言。

「你的身有沼澤的氣味,你出谷去了?」榮守備稍微將身子靠近小男孩,扯一塊錦緞製作的衣袖,嗅了嗅才緩緩問道。

「是我不好,引狼入室。」小男孩自責道。

「這一件事,怪你也無法挽回局面,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們家小少主的事情。」榮守備愁眉鎖眼道。

小男孩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神色沉寂的榮守備呢喃自語道。

剛剛被呵斥的小男孩認真聽他說話的過程中,悄悄看著輪椅上已經敗壞的左邊護手欄,然後低下頭去,看著起伏不定的胸口,他的神色有些異樣,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心裡像是糾結某種重要事情的決定性。

榮守備?察覺他的異常,語重心長問道:「昭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害怕了」

默然不動的小少主情緒?變得緊張起來,眼睛的流光不知道投射在何處才好,當正想回答,榮守備卻驟然伸手向他的胸口凸起一個稜柱的地方。

谷主榮守備摸了摸他小胸口裡的囊括,從裡頭拔出來一根大棒子,精雕花紋可見的棒子莫約有兩尺左右那麼長,像是一個窗欞的主扇骨,不過稜角被打磨得平整滑溜,淺紅色的杉木製作的大棒子透發一種奇怪的香味,應該是罕見的香杉木所雕塑,摸起來還挺舒服受用,只是不知道屢次不聽話偏要玩木雕的小男孩用來幹什麼。

「昭兒,我說過多少次你就是不聽是嗎?不許你玩木雕,你……你偏要玩,我的話你當耳邊風了是嗎?」榮守備又一次訓斥站在旁邊的小男孩,看著他垂頭下濕潤的眼眶,幾乎要哭出淚水來的眼眶,不由得重重嘆息一聲,又認真看了大棒子一個深眼。

他發現這根順手的大棒子甚是眼熟,好像在哪裡看見過,而且還不只是一次,沒過多久便發覺與右手的護手柄非常的吻合,款式一模一樣,只是方向相反,適合按裝在已經壞成齏粉的左護手手柄上。

谷主知道那個木棒是為用來修輪椅護手的護柄,覺得方才教訓的言語是重了些,不過他並沒有向自個的弟弟道歉,只是欣慰撫摸著小腦袋,一陣憐惜。

「昭兒,我知道你非常喜歡木雕,可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玩嗎?」

小男孩見自己的哥哥不再生氣,而是心平氣和地說著,便微微一笑。

「大哥不讓我玩,是有一定道理,我躲著大哥玩,是我不對。」小男孩不知道從那裡掏一把雪亮的契苾真,比手指略長一些,不暇思索地遞給眼前的榮守備。

「看來,有必要讓你知道一些事了。」眉頭緊蹙的榮守備接過東西,然後認認真真道。

小男孩的眼睛亮得發光,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此什麼,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大哥這般認真過。

榮守備意味深長道:「小少主的先袓傲無天幾乎得罪整個天下的人,凌虛門當時風光無限,絕大部分人的敬仰都是暗地的妒忌,其中包括天道四族、劍宗、紫微宮、儒門龍淵聖口等等。傲無天的凌虛掌立足江湖卻招惹許多是是非非,時間一久,引起眾人的討伐。那時候傲無天剛好病逝,恰逢各個宗門舉兵問罪,凌虛門的接管人是傲無天之子傲小雙,傲小雙帶著全門派的弟子出逃避難,其中不乏被浩族追上的弟子,死於刀下。從此以後凌虛門便衰弱不振,且不再出現在江湖之中,門主傲小雙當時安於現狀,不報仇和不招惹仇敵,只為了留下凌虛門的根基,他們老一輩人換了好幾處安身之所。傲小雙門主厭倦了打打殺殺,殊不知江湖歷來就是,不是今天你拿刀來砍我,就是明天我抓起劍跑過去刺你。為了雞毛蒜皮的事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也不少,尋仇的、報恩的、雇傭的數不勝數。

當年為了保全弟子們的安全,傲小雙下令不準去找任何人替他父親報仇,還禁止後代子孫不可以修行,當一個安貧樂道的平民百姓、山野村夫。我們的袓先當時是凌虛門的護法,表面答應下來,心裡極其不滿天下人的做法,私底下便傳受武學給自己的兒子,才會出現全谷之中只有我一個修行者。

傲小雙為了後代立足於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解決溫飽問題,和保護好一群相依為命的弟子。」

「怪不得小少主受谷中的人那樣尊敬,原來他的先袓以前這麼了不起,護著我們幾代人的安危。」小男孩榮昭兒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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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代風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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