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阿歸
「真的到了那一刻,景牧希望被保護的那個人是軍師。」
「我不用!」程筠墨擺了擺手,笑著道。
「為什麼不要?」
「自從父母去世之後,向來都是我保護別人,我已經習慣了。」
「可我軍師終究是個姑娘,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姑娘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我來保護姑娘。」景牧用商量的口吻道。
「那你怎麼保護我?」程筠墨饒有興緻的道。
「和之前一樣嗎?」程筠墨忍不住逗了逗景牧。
「姑娘,說的對。」景牧笑著道,彷彿不知道程筠墨的用意。
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那用一用毒又有什麼關係。
到了那個時候,誰還會管要用什麼手段嗎?
只要有用便好了。
「你不想叫軍師,也不用一口一個姑娘吧?」景牧一口一個姑娘,喊的她十分不習慣。
主要是也沒有人叫過她姑娘。
從前旁人喊她的時候,無論恭敬與否,總是喊程大小姐。
後來入了軍營,旁人也都是喊軍師。
至於姑娘,還真是頭一遭。
「好,不喊,那我應該喊什麼?」景牧十分順從的道,
「我字晚榆,你喊我字就好了。」程筠墨笑著道。
復而程筠墨笑了笑道:「那我應該喊你什麼呢?總要公平一點,不能只我一個人吃虧。」
「我還沒有字。」景牧笑了笑道。
「那小名總要有的吧?」程筠墨笑眯眯的道。
「我從前在藥房照顧我的哥哥,因我十分想回帝都,帝都又是生我的地方,所以給我取了一個叫阿歸的小名。」
「那就阿歸了。」程筠墨一錘定音道。
「阿歸,阿歸,阿歸。」程筠墨彷彿覺得十分好玩的樣子。
景牧就這樣縱容著程筠墨這樣鬧,這一刻眼裡的溫柔彷彿要溢出來了。
「嗯。」景牧十分溫柔的應了一句。
如果夢也長這樣的話,景牧希望他永遠不要醒來,就這樣讓他沉迷於這夢中就好了。
只是酒菜吃的再慢,總有結束的時候,而黑夜再漫長,也總有天亮的時候。
有相遇,就會有分別。
程筠墨將景牧送回了景牧家:「阿歸,回去好好睡一覺,若是覺得乏了,今日可以不必去軍營了。」
「軍師是在明目張胆的濫用私權嗎?」景牧笑著問道。
「我這是在照顧同僚。」程筠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道。
景牧低低笑了笑:「也只有阿榆能把濫用職權說的如此清塵脫俗了。」
「走了。」程筠墨擺了擺手道。
「路上小心。」
雖然程筠墨說他可以不用去軍營,在家休息了。
但事實上景牧既沒能去成軍營,也沒能在家休息。
而是去了定北侯府。
在程筠墨走了不久,便有定北侯府的人過來,說是定北侯府夫人來了,要景牧過去請安。
景牧點頭應了下來,他如今雖然不太願意見定北侯府的人,他母親也未必願意見他。
但是他不能背上一頂不孝的帽子,所以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只是跑這一趟下來,軍營估計是去不成了。
景牧在沐浴更衣之後,帶著不孤去了定北侯府。
由於定北侯府即便是定北侯夫人來了,也只住了兩個人正兒八經的主子,所以格外的空曠。
「景牧給母親請安。」景牧在見到玉紓憂的之後,恭恭敬敬的道。
「起來吧。」玉紓憂甚至沒有正眼看景牧一眼。
「聽說你不願意過來住,為什麼?」
「景牧眼下住的宅子是外祖置辦的,景牧不願外祖的心意被浪費。」
雖然他與玉家的關係,實際上並沒有多好,但有時候拿出來用一用,還是省了他不少麻煩。
「以後都不過來住?」
「是。」
「你不過來住正好,我還覺得這宅子委實小了些,有些太擠,過於委屈了輝兒。」
「那我不來正好。」景牧用四平八穩的聲音道。
「既然如此,我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回去吧。」
「景牧告退。」仍然是恭恭敬敬的模樣,對於成為不被偏愛的那一方似乎沒有任何不滿。
景牧毫不留戀的離開了定北侯府,剛剛出了府。
不孤便十分不滿的道:「好歹都是定北侯府的嫡子,都是一個生母,侯夫人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公子。」
「慎言。」景牧淡淡的道。
看著定北侯府大門上方的牌匾,頓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
走到昨天行乞人行乞的地方,掏出了一些銅板放到了對方碗中。
只是已經不是昨日的那個行乞人了。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上蒼保佑您平安富貴。」
同樣的感謝話,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
更何況是不同的人呢?
也許從他被定北侯府拋棄,送到南疆玉家的時候,他與定北侯府的緣分就已經斷了吧。
而他也在經歷過南疆的那些,北疆的那些之後,心裡有了隔閡,再也不能像沒有離開帝都之前那樣心無芥蒂的對待他們了。
南疆多年歲月,似乎讓他失去了很多東西。
景牧心裡突然有些難過,可面上又不能顯露出來,只能讓景牧心裡更加的壓抑。
「公子。」不孤十分擔憂的道。
「我沒事。」里你母親深吸了一口氣:「你先回去吧,把我吩咐你做的事都做下去,我先回軍營了。」
雖然嘴上說著是回軍營,可當不孤離開的時候,景牧卻不知道他還去哪裡?
只能十分盲目的走著……走著……
天大地大,卻不知道哪裡能容得下他。
街上路過他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只是卻都沒有入了景牧的眼睛。
站在人海里,看著空無一人的世間。
這樣的形容,再準確不過了。
直到景牧漸漸的走回了軍營,程筠墨的身影出現在眼裡。
景牧才像是回魂了一般,重新活了回來。
「你怎麼現在過來了?你沒有去定北侯府嗎?」
「什麼?」
「聽聞昨日夜裡,你母親定北侯府夫人千里迢迢的從帝都過來,你沒有去看看嗎?」
那什麼景輝,這兩天就在忙這樁事,她也是聽其他人說了一耳朵,否則她也不會知道這樁事。
「我已經請過安了。」景牧笑了笑道。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挺高興的,母親能來,我能見一見她我挺高興的。」
「說真話。」程筠墨將景牧按到椅子上,讓他坐在那裡,然後自己為他倒了一杯奶茶,放在他的手裡。
「她為什麼要現在過來呢?」景牧突然紅了眼眶:「我在去請安的時候,我心裡其實是十分清楚她是為誰而來的。」
「我見她不過是走一個過程,只是為了外面的流言傳的不是那麼難聽。」
景牧抬頭看著程筠墨,可憐巴巴的道:「我以為我不會難過的,畢竟這麼多年都已經過來了。」
「在南疆我第一次被人強行灌藥的時候,她不在。」
「往後數年,她從不曾與我寫過一封信。」
「回到了帝都之後,她要我替世子哥哥來北疆,我來了,可她連問都不曾問一句。」
「我算什麼?替景馥請罪的人?還是替景輝上沙場的人?」
說著說著便已經有了哭腔,只是還強撐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程筠墨看不下去了,直接拉著景牧站了起來,然後將他帶到了一匹馬前。
程筠墨十分乾淨利落的翻身上馬,然後伸出手道:「把手給我。」
「幹什麼?」
「帶你去一個地方。」程筠墨直截了當的道。
「去什麼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把手給我。」
程筠墨將景牧帶上馬,便帶著景牧騎馬出了軍營:「倘若有什麼不舒服,你告訴我。」
程筠墨不知道景牧到底騎沒騎過馬,但她也知道景牧騎過的可能性不大。
程筠墨帶著景牧來到了一塊極為空曠的地方,自己先下了馬,然後伸手扶著景牧下來。
「你還好吧?」
「還好。」景牧忍不住咳嗽了一會兒。
「沒事吧?」程筠墨連忙拍了拍景牧的背。
她該不會是太莽撞了吧?
景牧畢竟身子比不上常人,又是第一次騎馬,他該不會不適應吧?
「沒事。」景牧緩了一會兒道。
雖然景牧說了沒事,但是為了保險起見,程筠墨還是把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到了景牧的身上。
「阿榆不必這般小心翼翼。」景牧失笑道。
「要的。」程筠墨將披風系好,十分認真的道:「你前兩天剛病了,正是該好好養身體的時候。」
「那你還帶我出來?」景牧笑道。
「我不是看你太壓抑了嗎?所以想帶著出來放鬆一下。」
「這裡極為空曠,又少有人煙,是個放鬆的好地方。」
「軍營人多嘴雜,那有這裡好。」
程筠墨拉著景牧的手奔跑起來,邊跑還邊對景牧喊道:「有什麼不滿就喊出來啊!反正又不會有人聽到。」
程筠墨看著景牧遲遲不喊,只是跟著她跑:「你是不是覺得丟臉?或者是喊不出來啊?」
「我喊不出來。」景牧老老實實的承認了?
「看我。」
程筠墨笑著喊了一嗓子道:「我希望阿歸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