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糖

第一百九十一章 糖

只是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但也不難想,結合一些事情,很容易猜到景牧要幹什麼。

程筠墨突然覺得她必須要見一見景牧,否則她不甘心。

不孤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居然是程筠墨。

臉上的驚訝沒有很好的及時收斂住,被程筠墨收入眼中。

不孤帶著驚訝,低著頭,復而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見過軍師。」

「景牧大人在家嗎?」程筠墨問道。

「公子不在,敢問軍師來此所為何事?」不孤臉上帶了一些警惕。

不孤不是不知道最近瘋狂流傳的傳聞,畢竟之所以能夠傳得那麼猖獗,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他去哪裡了?」

「公子的事,我們做下人的,一向不能過問,所以無法回答軍師。」

「軍師要進來等嗎?」不孤提議道。

「不用了。」程筠墨淡淡的道。

她真的暈頭了,景牧那樣的身份,所做的許多事情都是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除了要與他一起做事的人,無關的人肯定不會告訴的。

哪怕是他身邊最貼身的人。

程筠墨離開了景牧家,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這才發現,她其實並不了解景牧。

在不知道景牧的下落的時候,她壓根兒就找不到景牧。

當然,倘若她讓人去查的話,她一定會得到她想要的。

但是又有什麼用?

景牧穿著公子牧的衣服,打算回家,畢竟公子牧並不適合長期出現在北疆。

只是一個轉角,只一眼,突然就看見了程筠墨。

街上明明有很多人,可人海里,在目光相對的那一刻,這個世間彷彿只剩她一個。

程筠墨看到景牧的時候,

相信緣分嗎?

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麼奇妙,在你不抱希望的時候,你尋找的那個人,就像是突然降臨在人間,雖然著一身黑袍,卻在這世間最為耀眼。

「阿歸。」程筠墨追上景牧,在景牧要離開的時候一把將他抓住。

「軍師。」景牧聲音雖然十分溫和,但眼裡儘是冷漠:「軍師是來抓我的嗎?」

「你明明沒有做過,為什麼要散播那些不實的傳聞?」程筠墨抓住景牧的衣袖不放手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在自毀前程。」程筠墨語氣十分焦急的道。

景牧看著程筠墨,一點一點十分溫柔的將程筠墨的手掰開:「我不走,軍師不用這樣抓著我不放。」

換而言之,他真的想要走的話,程筠墨也留不住他。

「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願意相信他們所聽到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程筠墨十分痛心的看著景牧。

「是因為玉家嗎?」

「你不想殺我,但因為玉家,你不得不動我,所以你自導自演了這一出,是為了保護我?」

「阿歸,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背負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軍師再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景牧笑了笑:「我確實不願意動軍師,畢竟動軍師有很大的風險。」

「但我又必須要動軍師,因為我要活著。」

「所以你明白嗎?在我這裡,你的命遠遠沒有我的命重要。」

「真正愛你的人,會把你的性命放在自己性命之前,而不是我這樣的,在必要的時候,會要了你的命。」景牧不帶任何感情的道。

他很少有這樣不近人情的時候。

為了自保,他一般都是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溫柔的話,然後下最狠的手。

這樣的幾乎算得上不近人情的語氣,他記憶里,從小到大似乎也沒說過幾次。

「我明白,我都明白。」程筠墨嘆了一口氣道。

「阿歸,我在確定我喜歡你的時候,就已經想過這件事了。」

「我喜歡的人不是一個普通人,他背負了很多,他受了很多苦。」

「他不善良,甚至比他心狠手辣的人,這世上也沒有幾個。」

「可他又十分善良,可以不計較得失的去鬼門關救人,可以深入北狄軍營救人。」

「阿歸,你若是不喜歡我,我自然不會糾纏,程家的姑娘,還不至於放不下。」

「可你分明喜歡我,我又恰巧也喜歡你,所以我們為什麼不珍惜這難得的緣分呢?」

景牧看著程筠墨,除了沉默還是沉默,良久之後才道:「我能夠成為公子牧,能夠成為南疆公子牧,你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我家破人亡嗎?」

「我沒親手殺過人,但是我殺的人也不少。」

「程筠墨,為了活著,我沒有什麼不可以,我可以為了活著殺了別人,自然也可以殺了你。」

「軍師做一件事情,可以挽救無數個家庭。而我做一件事情,有多少家庭為此奔赴黃泉,我也不清楚。」

「我與軍師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前是我太過貪戀,軍師又何必執於此。」景牧不帶任何感情的道。

「我做我的事,倘若礙到了軍師,軍師只管動手便是。」

景牧說完之後,便從程筠墨身邊走過,不見任何遲疑。

「阿歸,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我們不一定要為敵。」

「軍師告訴我,能有什麼辦法?」

景牧轉過頭,神色默然:「軍師是不知道我是毒人?還是不知道毒人之毒無葯可解?」

「沒有平衡葯,我撐不過毒發,所以軍師覺得這個局怎麼解?」

「程家有名醫,毒人之毒即便是沒有辦法,研製出與玉家的平衡葯一樣的葯,延長壽命,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需要時間嗎?」

「軍師大概還不知道玉家的平衡葯是死了多少毒人才配出來的方子吧?」

「我記得我還是毒人,初次遇見軍師的時候,軍師告訴我,每一個能夠活下來的毒人,都是上天的恩賜。」

「軍師真覺得這是恩賜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折磨,軍師真的了解過嗎?」

「如果軍師真的了解過,就不會說出這樣天真的話了。」景牧甩開了程筠墨的手,頭也不回的道。

在他的生命里,他遇見的最大的恩賜,便是遇見程筠墨。

可他遇見的最大的殘忍,也是程筠墨。

《論語·顏淵》里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命運卻從來沒有眷顧過他。

他不怕疼,也不怕苦,那麼疼,他都熬過來了。

可上天偏偏讓他遇見了程筠墨,遇見了這個足夠讓他忘記此生所有傷痛的人。

然後在他拚命想要保護這個人的時候,想要給她平安、歡愉的時候,卻讓他不得不低下頭。

去為了活著屈服,去殺她。

這算什麼?

玩他嗎?

他這樣一個沾滿泥垢的人,永遠要在黑暗裡拚命掙扎才能活下來的人。

怎麼配喜歡這樣一個深明大義,滿身光芒的人。

景牧走的很是決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剛才的那些話,那些動作,需要他付出多大的勇氣。

如果他不是毒人,他自然可以回應程筠墨。

如果他沒有背負那麼多,既然他是毒人,他也可以給了玉家以保程筠墨。

可是,不行啊!

不行啊~

藥房之悲不能再繼續,藥房的那些人也不能白死。

景牧覺得自己臉上濕漉漉的,摘下面具,用手感受著臉上的濕意,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居然哭了。

「哥哥你為什麼哭啊?」

景牧低頭一看,這才看見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姑娘。

一臉天真無邪。

「大概是因為哥哥太沒有用,所以很難過。」

「哥哥,吃糖。我阿娘說了,吃了糖,甜甜的,就不難過了。」小姑娘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遞給景牧道。

「謝謝。」景牧接過糖道。

「哥哥加油!」小姑娘為景牧加油道。

「好。」景牧看著手裡的糖,突然就落下了一顆淚,打濕了手掌。

「是糖不好吃嗎?」小姑娘歪著腦袋,不解的道。

糖怎麼會不好吃呢?

那麼甜,可是她最喜歡的了。

「不是,哥哥很少吃糖,突然就覺得歡喜。」

「原來哥哥比我還可憐。」

只是歡喜也會讓人落淚嗎?

歡喜不是大聲的笑嗎?鄰家的哥哥姐姐,開心的時候,都是大笑啊?

難道是因為鄰家的哥哥姐姐和她一樣還沒有長大的緣故嗎?

「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這是我今天最後一顆糖,也給你好了。」小姑娘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顆糖,依依不捨的遞給了景牧。

「哥哥吃了糖,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景牧看著漸漸跑遠的小姑娘,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程筠墨的影子。

程筠墨小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吧?

景牧看著手裡孤零零的兩顆糖,眼神不知不覺的溫柔了下來。

他確實很少吃糖,沒有條件的時候吃不到,有條件的時候,他也想不起來。

他本身是一個非常容易養活的人,所以糖不糖的,他真的沒什麼執念。

景牧看著這兩顆並不是什麼多名貴的糖,突然覺得這世間也有許多溫柔與善良。

只是與他沒什麼緣分罷了。

景牧將兩顆糖收好,將面具帶好。

這一刻,他還是公子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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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胡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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