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墨龍
寅時五刻。
重症隔離室。
白河雙拳緊了緊,眉頭緊皺。
渾身一顫,他猛然睜開眼睛。
吃力地抬起手,一把拔掉插滿身體的大大小小的管子。
輕聲痛吟一下,他緩緩推開擋住自己的機器,從床上下來,站到了地面上。
一把推開重症隔離室的門,外面靜靜躺著兩把劍。
符文劍,和青鸞劍。
拖著還有些麻痹的身子,一步步蹣跚走向兩把佩劍,一旁還掛著自己的衣服。
他將其從衣架上取下,緩了緩,意識清醒了些。
窗外,傳來陣陣野獸的嘶吼。
少時,最後一劍衣服被穿上,兩把佩劍系在腰間。
他如往常那樣,嘴角掛著絲毫不擔心般的淺笑。
異物司,就在紫禁城內。
大門被推開,白河從中走出。
紫禁城的紅牆上布滿裂紋,似乎隨時都會倒塌。
一路緩緩走到紫禁城城門口。
左手搭上劍柄,白河輕聲道:「攤上我,你們有夠倒霉的。」
言畢,仰望了一眼夜空,推開那扇鐵門。
外面的妖獸見到門被打開,立馬湧上門內。
正在它們踏過門檻的一刻,卻見寒光一閃,自己就失去了意識,眼前是一片血霧。
白河雙腿彎曲,深吸一口氣,猛然向前暴射而出。
長劍揮舞,硬生生砍出一條路。
衝出五十米有餘,白河忽覺渾身一瞬刺痛。
眉頭微皺,他繼續向前衝鋒。
又過了二十米,渾身肌肉都如被亂刀刮過般劇痛,不由呻吟出聲。
緊接著,繼續向前衝去。
又過了十五米,渾身骨頭如被一點點敲碎般疼痛。
白河步子走樣地向前跑了兩步,終究是力竭地摔倒在地。
來往妖獸立刻沖了上來,但見掉落在地的青鸞劍微微閃了一下,妖獸紛紛離開,避開了白河所躺著的地面,朝著其他地方踐踏而去。
………………
寅時七刻,北涼軍駐地。
林二狗子顫顫巍巍地獨自擋在城牆前,身上閃著時隱時現的微光。
不斷湧入的正面情緒與負面情緒在持續衝突,每一秒,他的神經都在刺痛。
另一邊的戰場。
莫小風與凱瑟琳的身體上已經爬上紫黑色紋路,騎兵營中唯餘八人還存活。
楚諾感受著不斷鑽入身體各個部位的詛咒之力,渾身顫抖著,拚命驅動所剩不多的鬥氣,卻未能對阻擋詛咒有半點成效。
道爾頓戰甲身後的法陣閃爍幾下,徹底消失,整個人,包括戰甲,隨之從高空中墜落,布滿裂紋的裝甲上隱隱纏繞著漏出的電弧。
他支撐起身體,朝後猛一揮拳,將即將襲來的惡狼打得腹部凹陷下去一塊。
舉起手,手上的裝甲向前飛去,在獸群中炸開。
接著,是他的另一隻手上的裝甲、胸甲、腿甲……
爆裂聲在四周獸群中響起。
煙塵散去,一直無窮無盡般的獸群,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密密麻麻,但獸群的勢力依舊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最終,只剩下腳上還踩著一塊鐵疙瘩。
他從那兩塊鐵疙瘩上下來,彎下腰,雙手各拾起一塊,右手猛然一甩,將其中一塊扔了出去。
緊接著,是另一塊。
兩塊鐵疙瘩相繼爆炸,身後卻又有一隻妖獸咬了上來。
外部的表皮被咬下,露出了裡面森冷的銀黑色金屬。
道爾頓猛然向後揮拳,妖獸被打退了幾步。
他追上前去,一手抓住對方的腦袋,另一隻手猛垂在對方腦袋上,將對方打得腦漿迸裂才罷休。
轉過身,再次抓住一隻妖獸,猛錘一頓,脊背被撞了一下,他無力地向前踉蹌幾步,彷彿要摔落在地。
但他穩住了身形,猛一轉身,一拳轟出。
…………………
京城。
神皇閣,終究是被攻破,結界瞬間碎裂。
七星殿底層。
妖獸攻破牆面,對著其內的百姓低吼兩聲,猛然衝出,張開血盆大口。
一塊木板被扔進那妖獸的嘴裡,妖獸憤怒地四下環顧,是李迎手中拿著幾塊木板,雙腿發顫地盯著自己。
外面,渾身紫紋閃耀的趙甫躺倒在地,頭仰起來,眼中倒映著李迎的面龐,上面是恐懼,但是沒有退意。
妖獸狂暴地嘶吼一聲,一下沖向李迎,卻又有一隻礙事的螻蟻擋在自己面前。
「姚大哥……」趙甫口中喃喃道,望著那個自不量力站在妖獸身前的男人。
手中的獵刀被妖獸一下咬斷,一口吞掉了他的右臂。
學漿噴涌,姚樹根吃痛地狂吼一聲,無法保持平衡,跪倒在地。
它再度張口,這次,目標便是姚樹根的頭顱。
姚樹根認命般閉上了雙眼,等待命運的到來。
長劍清鳴聲掠過耳邊,緊接著是一陣鈍器裝擊的聲音。
姚樹根緩緩睜開滿是血污的雙眼。
妖獸身上被劃開一道猙獰的豁口,砸在七星殿的牆壁上,身體都被撞得扭曲變形。
又是一陣劍鳴聲,方圓三里,妖獸身上皆是血漿崩裂,失去聲息。
「外來者,」熟悉的威嚴聲音響在眾人耳畔,這一刻,他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般,無神而充滿恐懼與絕望的雙眼皆是一亮,望著聲音傳來的上空。
「犯下如此罪行,按律法,理應誅盡九族,處以一百三十九道極刑,將血肉打磨成肉糜,由朕親自做法,讓爾等的魂魄永世困在無間煉獄當中。」
眾人頭頂一陣透亮,七星殿竟然被懸浮在上空的趙徵一劍劈開。
此時,趙徵的兩鬢微微泛白,面上滄桑了少許。
「待在這陰暗腌臢的地方作甚?朕的子民,應當抬起頭,傲視那天地日月!」
他深吸一口氣,柔聲道:「朕,未能保護好你們。接下來,無須再擔驚受怕了。」
言畢,渾身紫氣迸發,京城方圓十里的妖獸悄然間失去了聲息。
「洛陽星的神皇陛下,果然神勇。」空中掠過一道黑影,墨龍閃至趙徵前方十米處,對峙而立。
遠處,餘閒嘴角扯了扯,雙腿彎曲,正欲趕往戰場,耳邊卻傳來一陣勁風。
此時已是閃避不及,抬手格擋,整個身子竟然被打飛出數米。
「小娃娃,」白須老叟站在自己方才站的地方,臉上帶著沒心沒肺般的笑容,「可還記得老頭子我啊?」
餘閒怪笑兩聲,雙拳背上各彈出三道鋒刃,陰陽怪氣道:「我就……陪你玩玩。」
……………………
京城上空。
趙徵手中長劍揮出,擊打在墨龍的闊劍之上,墨龍意在試探,未出全力,竟然被彈飛出數里。
左手黑色鎖鏈激射而出,深深嵌入地面,墨龍的身形堪堪挺住。
眼神快速四下環顧,此時已經到了興水嶺的地界。
「呵,轉移戰場,免得波及到平民啊……」
小聲嘀咕著,趙徵已然追至此處。
長劍再次揮出,兩劍擊打在一起,響起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同時,狂風驟起,興水嶺的萬年神木就此被戰鬥的餘波所擊成兩截。
兩人較力間,墨龍冷笑一聲,道:「神皇陛下,怎麼今天看著這麼顯老啊?」
趙徵面色冷峻,同以冷笑回應:「折了五百年的壽元罷了,朕現在可還有個一年半載可活,足夠朕處死你百遍千遍!」
墨龍面上的冷笑消失,變為一陣扭曲。
他從沒如此憤怒過,雙手猛然發力,將趙徵彈飛而出。
「哼,不自量力。」說著,左手黑色鎖鏈激射而出,纏繞上趙徵的身體。
趙徵真元運轉,暴射而出,掙脫開鎖鏈,再次飛身襲向上空的墨龍。
長劍揮舞,劍氣縱橫。
延綿不絕般的銀月襲向墨龍,他均一一舉劍劈開,激起道道煙塵。
煙塵散盡,他整個人沖向趙徵,二人同時沖向對方,手中長劍蓄力。
「區區鄉下星球的土皇帝,給我死!」
………………………
「倪邱?給我起來!」監工粗暴地抓起自己的腦袋,孩子眼神中透著殺意,這讓監工更加惱火,一把將名為倪邱的孩子摔在地上。
「都看什麼看?聽好了,你們是戰俘!戰俘懂嗎?一群亡國奴!」
少時,監工離開。
干著苦活的孩子們一言不發。
「喂,泥鰍。」一個孩子戳了戳名為倪邱的孩子,道,「你敢去違逆監工,不怕死嗎?」
倪邱搖了搖頭,道:「他不過是仗著自己是強國的幹部……不然,殺了這一隊軍士,又有何難?」
另一個孩子苦笑一聲:「那又如何?你能殺掉這些軍士,還能復國不成?」
倪邱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倔強,道:「不,我不只要復國,我還要一統天下!那時候,我就以『墨龍』自稱,墨是黑的意思,就是說,我是從最骯髒的地方,爬出來的龍!」
「如果你死了……別人就會慢慢忘記你了吧,那你死了之後又要怎麼辦?」
「死了以後,要建一座比山還高的陵墓!」
…………………………
滿地狼藉的皇宮。
「北宸星,墨龍皇帝。你到底跪不跪?」刻薄的聲音傳入耳中,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滿面塵灰的倪邱雙拳緊握,渾身真元震爆,鎖鏈被顫動幾下,隨後,黑色的能量順著鎖鏈爬入倪邱的體內。
他望著那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鼠目男人,身子前傾,彷彿要一把將其腦袋咬下來。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鼠目男子搖了搖頭,道,「你失去了自己最後的機會,你本來有機會得到一個痛快的死法。」
他向後招呼幾聲,耳邊立刻響起了一陣陣慘嚎。
倪邱望向遠方,隱隱能看出血漿迸發。
他轉頭望向鼠目男子,劇烈喘息著,面目猙獰地怒吼道:「你個從腌臢肚裡爬出來的瘤子!」
鼠目男子一腳踹在倪邱臉上,倪邱的額頭上流下了一道鮮血。
「墨龍『皇帝』,」鼠目男子意有所指道,「跪不跪?」
倪邱奮力嘶吼一聲,拼盡全力想要掙脫,鎖鏈卻紋絲不動。
「看來,光是殺人,還不夠讓你明白。」
話音剛落,慘嚎聲越發劇烈。
「真是感謝你,有了一顆星球的人,來讓我的下屬將他們一點點切成薄片,想必他們的手法也會嫻熟很多。」
倪邱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鼠目男子,歇斯底里地狂吼:「混蛋!你們這一群渣滓!你們不得好死!」
三天後。
星球上全是一地的血肉,除了這皇宮中,再也找不到一個活物。
江山,滿目瘡痍,遍地詛咒,沒有任何生物能在上面生存。
「泥鰍啊,想通了嗎?」鼠目男子一腳踩在倪邱血肉模糊的面上,蹂躪幾下,放了下來。
鎖鏈消失,倪邱木然抬起頭,眼前站著一個面上寫滿了恐懼的平民。
他的嘴被封住,對著倪邱拚命搖頭。
「還有一個人。」鼠目男子的眼睛盯著倪邱,嘴角掛著殘忍的弧度。
倪邱撲通跪地,沾滿鮮血的額頭觸地,發出一聲悶響。
遠處,望見這一幕的平民心中好像有什麼最後的東西塌了,緊隨著撲通跪地。
鼠目男子狂笑兩聲,舉起刀,一刀砍下那平民的頭顱。
倪邱,什麼也沒有說,僅僅是低著頭。
「泥鰍,從今往後,你就為我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