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趙徵

卯時一刻。

興水嶺，滿目瘡痍。

趙徵被胳膊粗的黑色鎖鏈綁在半空，鎖鏈上的黑龍虛影幾乎要凝成實質，其盡頭是扭曲的時空。

十幾米外的高空，墨龍居高臨下道：「現在跪下，大軍一到，你的子民只需投降便可。若你不跪，那我就只能殺光你的子民，斷掉龍氣。」

趙徵嘲諷般嗤笑一聲：「可悲的人，象徵靈魂的武器竟然是一條鎖鏈……你想用他捆住什麼？自己的皇宮？子民？國土？國家？還是……你是被綁住的那個人？」

墨龍額上青筋暴起，闊劍橫於趙徵頸側。

「你，到底跪不跪？」

「不跪。」

「呵，」墨龍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竟然這麼糊塗，如果……」

「糊塗的是你！」趙徵打斷了墨龍的話，道，「神皇，並不是朕自封的。」

「對於朕的子民來說，他們跪下去的時候，是真正將信仰凝聚在朕的身上。若是朕跪下了，那朕的子民，才是真的死了！」

墨龍一愣，回想起自己跪下的那一刻，最後一個子民絕望的神情。

一瞬間的愣神，鎖鏈上的能量驟減，黑龍虛影瞬間消失。

趁著這一破綻，趙徵渾身真元催動，鎖鏈被一下掙脫開來。

墨龍只是一瞬就回過神來，不屑道：「滿口胡言！」

手中鎖鏈激射而出，先後纏住趙徵兩條大腿。

趙徵揮起劍，眉頭都不皺一下，重重揮下。

劍落，血花飄起。

趙徵的兩條腿，被他自己一劍砍下。

「喝啊！」趙徵身子向前飛出，右手高舉長劍。

墨龍瞳孔急劇收縮，竟然不由退後一步。

此時，四野間隱隱傳出龍吟之聲。

…………………

另一邊，京城周圍。

玉靈真人與余銜來回攻防，雙方皆是微露疲態。

老頭子朗聲笑了幾下，道：「玩得盡興了？來聽老頭子我講個故事如何？」

余銜停下了攻勢，站定身子，發出幾聲怪笑：「洗耳恭聽。」

玉靈真人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話說，這神皇趙徵初生時，四野間隱隱有龍吟之聲，百獸聚集於京城外，作頂禮膜拜狀。」

「隨後，興水嶺中竟飛出九條紫龍，匯聚於紫禁城上空，盤旋良久，隨後，聚為一體，成了一條五爪金龍，直破雲霄。」

……………………

興水嶺。

龍吟聲四起。

趙徵雖靠著自斷雙腿掙脫開束縛，卻是不可避免地向下掉落。

正在此時，谷中深處升起九條紫龍虛影，在二人身旁盤旋許久，最終，合為一條五爪金龍，托住下落中的趙徵，直朝著墨龍衝去。

龍威震懾下，墨龍動彈不得。

長劍刺入胸膛，真元通入其中，迅速摧毀了他的身體組織。

墨龍不可置信地望向斷了雙腿，劇烈喘息著的趙徵。

「這不可能！」墨龍的身子癱在金龍背上，穿梭於雲際，生機漸漸消亡。

「寡人可是墨龍……怎麼可能會被龍威震懾……」

「因為你只是條泥鰍。」劇烈喘息著的趙徵抬頭望向墨龍那不甘的面容，「但你，確確實實，曾經是福澤萬物的千古一帝……」

說到這裡，趙徵也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迅速流逝，但還是奮力開口，一字一頓道：「北，宸，墨，龍!」

金龍開始向下飛行，很快，落到了京城外圍。

看見金龍，七星殿與神皇閣四周的人們皆是意欲前往。

而墨龍已死，詛咒盡數消除，眾人的傷勢卻是不假。

這之中，有一位王宮侍衛，只在腹部開了個血洞，受傷最輕。

他便是徐業。

他像不要命般拚命往城外跑去，任由渾身傷口崩裂也不在乎。

少時，城外。

趙徵靠著城牆，身前是盤起身子來的金龍。

徐業奔到趙徵身前，單膝下跪：「陛下！」

他從身上掏出一瓶老道士給他的瓶子：「這是我師父用一生壽元所煉就的神水，只要喝下它，陛下您的傷勢便可復原！」

言罷打開瓶塞，便欲灌入趙徵口中。

趙徵抬手推開這瓶子，搖了搖頭，指了指北面。

徐業一愣，順著趙徵手指的方向望去。

「陛下這是在指……涼州？」

趙徵點了點頭：「朕方才看過了，洛陽星上，飛鳥皆未受到詛咒影響，那異鳥……源自北涼。北涼惡意滔天，即將滿溢而出，而朕想完全恢復，須得三日之久。」

他對著徐業嚴肅道：「把這瓶神水，灑在北涼軍交戰處，可使參展軍士，盡數受到福澤。」

徐業手裡捏著瓶子，一陣掙扎。

不過幾秒后，他行了一禮，帶著哭腔道：「遵旨！」

言畢，回頭翻身躍上龍背。

黎明時分，金龍載著侍衛升空。

那侍衛身著樣式華美，卻布滿裂紋的鎧甲，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小瓶子。

………………………………

紫禁城門口。

白河躺倒在地。

身旁，青鸞劍嗡鳴聲不斷，愈發劇烈。

他模糊的視線瞥到滿地的妖獸屍體，轉而視野一變，意識變得清明。

眼前，是一片荒漠，遠方的高處插著一把斷劍。

風揚起塵沙，前方的景物若隱若現。

斷劍旁。一黑髮青年背對自己，站在前方。

白河頂著狂風，用手臂在塵沙中護住眼睛，一步步向前走。

當他站到黑髮青年身後不遠處時，他才看到，黑髮青年所注視的景象。

男孩背著一個竹筐，竹筐內是一個女嬰，在黑暗中前行。

「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能進來。」青年冷不丁地開口道。

白河一愣，道：「您是……」

「我叫楚言。」青年淡然道，「給你看一眼你的同伴們吧。」

眼前的景物一變，成了北涼軍駐地的模樣。

高原趴在城頭，雙目緊閉，神情痛苦，彷彿靈魂正在被抽離。

莫小風、凱瑟琳二人躺倒在地，身上的紫紋若隱若現。

道爾頓變為一地零件散架，前胸都被砍成兩半，手臂也斷了一隻，只剩下兩個肩膀、一個缺了手的手臂還連著眼睛閃著紅光的腦袋。

林二狗子四肢顫抖，勉力支撐，身上閃著的金光隨著妖獸變回尋常野獸而散去。

觸目驚心的一個個血洞，其中一小半傷口放在自己身上，那都是致死的程度。

白河望著這一幕，快步上前幾步，伸出手，卻恍然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個投影出的幻想。

楚言沒有停下來，接著道：「再給你看看這個。」

北涼某處地底，粘稠的黑色液體翻湧著，密密麻麻的頭領級妖獸擠在這裡，隨時可能向外進攻。

白河為之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星球，就要被完全毀掉了。」

白河點了點頭：「嗯。」

「想去救嗎？」楚言饒有興緻地回過頭望向白河，道。

白河與楚言對視兩秒，對方的面容很是清秀，面上的表情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味道。

「想。」白河道。

「呵，」楚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道，「儘管我傾盡劍中多年來積累的能量來修復你的身體，但想去救下這顆星球……可是會死的。當然，如果你真的想，那就拔出這把劍。」

「不需要，」白河決絕地將手搭上劍柄，道：「我只需要負責把那幾個躺屍的白痴救出來就好了。」

楚言望向白河的眼神變了變，隨即爽朗地笑了兩聲，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白河也跟著嘴角挑了挑：「我本來估摸著，他們也是這幅躺屍的樣子，何況自從十五歲以來，我看人還從沒看錯過。」

他雙眼直視著楚言，道：「你沒在騙我。」

楚言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你把他們救出來了也沒辦法離開這顆星球吧？」

他拍開了白河即將拔出斷劍的手，道：「讓我來吧。」

………………………………

襄陽城，劉鈞一把扔掉手中斷劍。

他環顧四周，放鬆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當年和陛下打天下的時候都沒這麼接近過死亡。

抬起頭，忽然看見天邊飛過一條五爪金龍。

「這是……」

…………………………

北涼軍駐地。

楚諾手中營旗插在地面上，支撐著半跪在地上的身體。

四周，是遍地的普通士兵屍體，甚至還有不少平民的。

這些傢伙，到底是涼州的士兵，在邊塞水土中長大的人，就沒一個聽勸的，到最後還是衝上來送死了。

遠處，緩緩行來密集的獸潮，每一個都是頭領級的。甚至空中還有無數的異鳥，比之地面上的妖獸更加難纏。

林二狗子已經回到了這邊的戰場，因為這獸潮是從一個方向來的。

莫小風等人已經站起來，城頭的高原也堪堪恢復了意識。

這一次，真的要輸了吧。

「快看！天上！」

眾人被那聲音吸引了注意，齊齊望向天空，竟然是一條五爪金龍，上面穩坐著一名鎧甲破損的王宮侍衛。

他手中拿著一個瓶子，瓶子中的晶瑩灑向戰場，場上眾人只覺得渾身痛苦被瞬間減輕，力氣涌了上來。

「北涼軍的各位！」徐業鉚足了勁，向著地面高聲吼道：「後方捷報！神皇陛下已擊殺地方主將墨龍皇帝！勝利已在咫尺，只需解決掉地方殘兵敗將便可！」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北涼騎兵何在！彼方儘是榮耀！」

話音剛落，楚諾的副官站起身，高聲回道：「北涼騎兵四十七人，剩餘殘部五人！報告完畢！」

身後，站起了方才參戰湧出的士兵。

「北涼軍弓兵營營長，伍愈，手下約百餘殘部，申請加入騎兵營！」

「北涼軍弩兵營營長，張鐵，手下約七十殘部，申請加入騎兵營！」

「北涼軍槍兵營營長，王澍，手下約百餘殘部，申請加入騎兵營！」

「……」

「北涼軍駐地難民營代表陳廣，手下約五百餘殘部，申請加入騎兵營！」

楚諾用營旗撐地緩緩起身，高吼道：「難民營申請駁回，其餘軍士聽令！」

手中營旗上圖案此時竟然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上面被烈火焚燒般變為一片焦黑，轉而變成頭狼在懸崖峭壁上長嘯，而百獸應和的場景。

四周，先前的妖獸變為正常野獸后，竟然再次回到戰場，這一次，他們都站在北涼軍這邊，齜著牙，緊緊盯著襲來的妖獸。

楚諾深吸一口氣，用已經喊啞了的嗓子再一次高吼：「北涼騎兵，衝鋒！」

話音剛落，一種軍士，也不管有沒有馬，是不是騎兵，盡數向前衝去。

有幾頭先前走失的戰馬，竟然找到了自己飛奔中的原主，原主一躍上馬，以更為無畏的氣勢向前衝鋒。

莫小風刀刃上，狂暴的狂風之力卷席過妖獸，竟然一下砍下一隻頭領級妖獸的頭顱。

一眾軍士在緊密配合下，竟也無傷亡地擊殺數頭妖獸。

他們的實力都迎來了一個質的變化，而這個變化，正在於營旗。

此時的營旗已經不是原來的騎兵營營旗，而是變為了曾在第九宇宙中作為銀月狼王楚諾武器的亞神器——狼王戰旗！

……………………………

京城外，趙徵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他隱約聽見陣陣龍吟，看見萬龍來朝。

死前的錯覺嗎？

呵，如果真有這天就好了。

另一邊的城牆附近。

玉靈真人還在繼續自己的故事。

「臨終前，他隱約瞧見萬龍來朝的景象。他只當這是幻覺，卻不曾想，這，是真實存在的傳奇終幕。」

…………………………

北涼軍駐地。

龍吟聲四起。

異鳥俯衝下來，造成了大量的傷亡。

百獸糾纏，原始蠻荒地進行著對決。

驀地，龍吟聲陡然變大，響徹眾人耳畔。

此時，萬龍滕淵，襲向空中異鳥，一眾妖獸傷亡慘重，其數量最終不過剩下百餘只罷了。

而眾人此時的體力也再一次到達極限，時間一長，必然傷亡慘重，乃至失守。

正在此時，空中寒芒閃過，數只妖獸體表迸發出鮮血，無力倒地。

莫小風望向來人，原本嚴峻的面容立馬轉變為驚喜：「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