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溫情
與北疆之戰迫在眉睫,諸國使臣閱兵完畢,領著永徽帝的親筆信馬不停蹄的趕回國內做準備。
入夜時分,九邊軍鎮燈火通明,將軍營帳內,滿堂文武濟濟一堂。
永徽帝道:「今日閱兵完美結束,樂正大人,你預估西域可調撥多少兵馬協助我們。」
「回陛下。」樂正鳴拱手回道:「今日參與閱兵的十六國使臣皆表示效忠大辰,約可調兵五萬,若是他們此行回國能說服其它國家歸順,大約可集結西域軍八萬以上。」
永徽帝點頭道:「此次北疆之戰,以晉國公為主帥。將西域軍及新添的新兵打散重新編製,以老帶新,快速形成戰鬥力。在座的諸位有意見嗎?」
永徽帝雖年輕,也沒上過戰場,但他善於吸取意見,且用人不疑,將兵權下放給晉國公。
「陛下,糧草要先行,誰來做監糧官這個位置呢?」一名武將拱手問道。
戰爭打得就是後勤,大辰存糧充足,但要將軍糧運到前線去,牽扯到的工作,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梳理得清的,只要出一點差錯,會影響整個軍隊士氣。監糧官必須思慮縝密,善於籌謀,又要公平公正,真是個燙手山芋。
就在眾人思量之際,一道聲音朗朗傳來:「臣有個人選推薦。」
永徽帝道:「樂正大人舉薦那位?」
樂正鳴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臣舉薦澎侯。」
眾人的視線轉移到元燁身上,在沉悶的營帳中,澎侯就宛如一股清流,靜靜的站在一角,卻讓人忽略不得。
「臣也認為澎侯是個難得的好人選。」
「澎侯見微知著,形式果敢,且與世無爭,與軍中關係清水一瓢,沒有瓜葛。憑這一點身份,就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眾人紛紛點頭,一時間也找不出比元燁更合適的人選了,他實在太過完美,行事可圈可點。
元燁面帶微笑,不驕不躁。
永徽帝看了元燁一眼,道:「各位言之有理,此次監糧官便委派澎侯為主,李將軍為輔,運送糧草。」
「臣領命。」元燁和李將軍拱手道。
「雖然我軍人馬充沛,但畢竟主戰場是在北疆,所以朕與晉國公商量之後決定不要硬碰硬,而是將大隊人馬分散開來,去敵區打游擊,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永徽帝道。
「陛下,這做法是不是熊了點啊?」就在眾人都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之際,永徽帝的話就像一盆冷水,將人澆了個透徹。
永徽帝道:「當年前朝三征北疆,弄得國破家亡,高祖再征北疆卻輕易得手,你們可知原因是什麼?」
「臣等洗耳恭聽。」
「原因就出在他們的戰略,當初高祖只用三萬騎兵,駐紮在北疆邊境,開春的時候便將騎兵分散出擊,侵入北疆燒殺搶掠。這樣北疆不得不征征農民入伍,組成大軍來抵抗隨時可能出現的進攻。農民被徵用,就無人種田,誤了農時。春天過後,太祖將所有人馬收攏回來,繼續養精蓄銳,等待下一個機會。」永徽帝停下,賣了個關子。
「那下一個機會是什麼時候呢?」
「諸位猜想一下。」永徽帝道。
晉國公道:「就是秋天,秋天到了,高祖再次派出無數小股部隊侵入北疆,在當地燒光所有成熟的莊稼和房屋,給北疆造成飢荒,如此用了整整三年,只用三萬人馬就徹底的讓北疆臣服,保大辰安寧幾十年。」
「姜果然是老的辣,晉國公說得一點不錯,」永徽帝笑著揭開謎底,眾人卻是聽得毛骨悚然,這招太陰損了,徹底耗光一個國家。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戰爭本來就是各出己招,見效就好。」樂正鳴道。
永徽帝也點頭道:「此次我們可借鑒此戰術,實行三光政策,但是可以燒,卻不要對那些百姓動手殺戮,此為一。」
「第二步是掠,將所有的金銀財寶搶回來。戰爭打的是什麼?不過是錢糧,沒錢沒糧朕看北疆還能打個什麼戰!」
「朕要讓北疆單于背上飢餓的人口包袱,看他如何在人民和戰爭中做選擇。他若是不管不問,任由百姓餓死,但對於餓紅眼的人,就只有造反一條路。他若是用屠殺來減少人口,就更容易激起百姓的造反,造成內亂。」
晉國公頻頻點頭道:「瓦解一個國家最快速的辦法,就是給它造成內亂。」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單于拿出他的老本來對這些居民進行賑濟,但他能有什麼多少老本?只要我們嚴密的封鎖物資向北疆流動,不用一年,已經無處搶掠的匈奴和無數饑寒交迫的百姓吃也把他吃垮台了。」永徽帝道。
「反正無論單于怎麼掙扎,這必然是個死局,」晉國公豎起大拇指道:「陛下深謀遠慮,引古博今,於學易悟,是大辰之福!」
大方向定下來后,眾人越發興緻勃勃,已經迫不及待要上戰場立功建業,等到商量出個大致的輪廓,外面已經敲響了五更,天亮了。
永徽帝疲倦的乘坐轎輦回宮,路公公上前詢問道:「陛下,可是回寢宮?」
永徽帝揉了揉眉間,看了下天色,天只是微微亮,沐卉應該還沒起身吧,便道:「到椒房宮。」此刻他無比思念沐卉那馨香溫暖的被窩,摟著他心愛的女人。
當永徽帝拖著沉重的步伐邁入沐卉宮殿時,只見裡面燈火亮著。
永徽帝吃了一驚,上前問道:「皇後起來了嗎?」
守門的宮女忙行禮道:「回陛下,皇后一夜未眠,剛剛才躺下。」
永徽帝蹙眉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宮女回道:「昨日是陛下生辰,皇后親自下了廚,本想與陛下一同慶生,結果陛下一夜未歸…奴婢這就進去通報。」
永徽帝這才記起昨日出宮前沐卉曾問過他什麼時候回宮,那時他認為大約晚上能回,後來事情進展順利,便就勢點將,忘了差人回宮回報。
永徽帝目光投向屋內,止住女官出聲,躡手躡腳的進了房間。
只見裡頭蠟燭幽幽,點了一夜將要燃盡。桌子上放了滿滿一桌菜,雖然已經沒了溫度,卻感覺很溫馨,都是他平日里愛吃的。
永徽帝撩開幔帳,只見沐卉睡的很熟,一頭烏髮如雲鋪散在錦塌上,柔和的燈光映照在她白皙細膩的臉上,更顯得五官細緻入微。可能是遺憾他一夜未歸,熟睡時仍抹不掉眉眼間攏著的雲霧,真是讓人心疼。
「小傻瓜。」永徽帝正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臉頰,卻又頓住,他身上帶著寒氣,怕沾染了她的無暇。
像是感受到外來的視線,沐卉的眼皮動了動,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眨了一下,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呢喃道:「你回來啦。」
永徽帝不自覺的聯想到海棠春睡,那麼嬌憨,那麼柔軟,他將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輕聲道:「回來了,乖,閉上眼睛,還早呢。」
「嗯。」也許是困極了,沐卉順著永徽帝的手掌慢慢閉上眼睛,她抿了抿嘴,彷彿還沉醉在她的夢裡,清淺的呼吸傳來,又睡了過去。
永徽帝起身,自行換了褻衣,把手腳搓暖了些,才輕手輕腳的鑽進了被窩。抱著沐卉柔軟溫暖的身子,舒服的喟嘆一聲,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太陽漸漸升起,光線投入在格窗間,逐漸移動,蠟燭燃盡最後一絲燈芯,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沐卉睫毛動了動,睜開眼睛,摸到身邊有溫熱的手感,嚇了一跳,定睛一看,被窩裡什麼時候鑽進了永徽帝,還緊緊的摟著自己!沐卉在腦海裡面回想了一遍,好像昨天晚上,他還跟自己說過話來著,她還以為是做夢呢。
看到永徽帝下巴的鬍渣和青黑的眼袋,沐卉知道他最近一定累極了,昨晚她是四更才上的床,他也不知是幾時才回來。
「娘娘?」外頭的守夜的宮女聽到屋裡的動靜,輕聲詢問道。
「嗯。」摟著沐卉的手臂緊了緊,永徽帝睜開眼帘,正眼對上的便是沐卉精緻的下巴和纖細的鎖骨,忍不住又將她拉回被窩,在脖子上啃咬著。
「哎呀,癢死了!別鬧了。」沐卉輕顫著笑道,又怕被外頭的人聽到。
「卿卿好香。」永徽帝越拱越往下,氣息也粗重起來。
「現在不行!」陣陣酥麻剌激讓沐卉回過神來,忙按住他的頭道。「白日青天的,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永徽帝從被窩裡鑽出頭來,只見沐卉釵橫鬢亂,羅帶輕分,一張千嬌百媚的俏臉紅紅的,十分可人,不由得曖昧笑道:「那什麼時候可以?」
看著永徽帝那張俊美異常的臉上流露出點點春光,沐卉漲紅了臉,細弱蚊聲道:「至少等到晚上…」
永徽帝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聲音又暗啞幾分:「那我們說好了,卿卿不要反悔。」
「嗯。」沐卉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永徽帝充滿動力的起了身,又喚人進來服侍沐卉更衣洗漱。
「娘娘,這些菜撤掉嗎?」有宮女詢問道。
「那下去加熱再端上來。」永徽帝吩咐道。
「都放了一晚了,可能變味了,不要了吧。」沐卉道。
「這是卿卿一片心意,怎麼可能變質,昨日是朕失約,委屈你了。」永徽帝身姿秀雅地站在沐卉身後,抬手讓女官退下,親手拿起梳子為沐卉綰髮。「描眉綰髮,青絲三千,只為與你畫眉舉案。」
沐卉透過鏡子看著永徽帝,莫說是帝王,便是尋常人家也極少會男子會梳女子的頭髮,可是他卻會,且做得自然純熟,可見他當年在後宮過得多麼不易。
不多時,永徽帝便將沐卉一頭青絲綰起,又照著她身穿的宮緞素雪絹裙,從妝台上的匣子里挑選了兩件首飾,給她戴上,滿意道:「卿卿真美,眉眼如畫,再上脂粉便是畫蛇添足了。」
沐卉臉龐微揚,明麗如水,清艷絕倫,抬眼看著他,露出雪白的脖頸,看得永徽帝目光又黯了黯:「卿卿再這樣看我,我可要反約了。」
沐卉連忙把目光轉開,引得永徽帝哈哈笑出聲來。
「回稟陛下娘娘,菜熱好了,因這麵糊了,膳食房裡又重新下了一份麵條。」外頭有宮女進來回報。
「端上來吧。」永徽帝道。
昨夜的菜又擺回桌上,沐卉笑道:「你大概是史上唯一吃隔夜菜的皇帝之一了。」
「能吃到卿卿做的菜,可是我的榮幸。」永徽帝毫不介意道。
「陛下,這是壽麵,又叫一根面,一根面出條、一根面下鍋、一根面撈,隱喻長長久久、連綿不休。」路公公親手端了麵條上來道。
「這個寓意好,一根面,從昨天走到今天,走不完歲月的綿長,卿卿與朕共用此面。」永徽帝挑起麵條道。
「這是陛下的壽麵,臣妾怎麼吃得。」沐卉笑道。
「怎麼吃不得,朕與皇后共享壽元,三生三世不斷纏綿。」永徽帝堅持道,一副她不吃他也不吃的模樣。
沐卉磨不過他,只能用筷子挑起麵條的一頭,極富彈性的麵條在香氣里穿梭,吸飽了醇香的湯水后散發出獨特的清甜,他們兩人從一根長面的兩端向中間吃,直吃到嘴對嘴合二為一。
路公公看得打了個寒戰,感覺自己又有些上火了。
永徽帝和沐卉方用完早膳,又有人來通報:「回稟陛下,戶部尚書有急事回報。」
永徽帝有些歉意的看了沐卉一眼。
沐卉道:「國事要緊,陛下不必陪著臣妾,若是得空差人知會臣妾一聲便是,若是繁忙千萬不要勉強。」
永徽帝道:「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不應本末倒置,如果陪伴你都當成是一種勉強,那這日子過得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卿卿放心,等朕處理好政事便來看你。」
「恭送陛下。」沐卉將永徽帝送出門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外。
「知津。」沐卉喚來貼身女官道:「東西可都採購來了?」
「回稟娘娘。」知津回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庫房裡的綾羅綢緞拿到宮外換了結實的普通布料,如今已經另開了一個庫房堆放起來。」別人家的貴婦是恨不得自己身著錦繡華服,口厭肥甘,她們家的陛下和娘娘倒好,一個吃剩飯,一個把錦繡拿去換棉布。
「那將六宮的女官集合起來,本宮有事吩咐。」沐卉道。
「是,娘娘。」知津躬身下去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