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凱旋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轉眼離開戰已是三月有餘，濕冷的春天也化為悶熱的初夏，龜茲國周圍是一片屍山血海，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血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一萬多的北疆士兵繳械投降，十人為一隊被大辰官兵用繩索綁著雙手，串成了一串，關押在一個地方嚴密看護。

「多謝兩位將軍的救助，龜茲方能躲過這滅國之劫，我代龜茲上下發誓效忠大辰。」龜茲國王右手錘在左胸之上，躬身道。

「國王不必多禮，唇亡齒寒，身為鄰國我們應當守望相助。」樂正鳴扶起他道。

「兩位將軍是我們龜茲的救星，請讓我們今晚設宴款待二位。」龜茲國王見樂正鳴和魯三金不似北疆那般蠻橫掠奪，而是彬彬有禮，心裡松下一口氣，千萬不要趕走了狼，迎來了虎。這兩位將軍，一位神勇，一位精通術數，更別說他們背後的軍隊帶著那神乎其技的火筒，但凡有一點壞心，他們龜茲便是萬劫不復。

「多謝國王美意，不過如今西域內的匈奴已平定，我們要趕回國向陛下復命，不能久留。」樂正鳴像是看出了龜茲國王的忐忑，笑著安撫他道：「如今大劫已過，西域要休養生息，諸位不必款待我們。」

此時打掃好戰場的官兵從四面八方趕來，彙集在樂正鳴和魯三金跟前，齊聲道：「末將參見將軍！馬匹和乾糧已準備好，隨時可以準備出發。」

「如此，告辭了。」樂正鳴和魯三金翻身上馬，拱手道。

樂正鳴騎在馬背上，掃了一眼底下的眾人，陛下的戰術和火器確實威力驚人，短短三個月時間，他們已經掃平控制西域的北疆勢力，傷亡控制在最低程度。

這待他們要揚鞭啟程之際，突然馬前跑來一名異族少年攔在他們面前道：「請等等，尊貴的將軍。」

「烏卡拉，不要胡鬧！」龜茲國王見自己愛子的舉措，嚇了一跳，厲聲喝道。

「不知王子有何事？」樂正鳴倒是不介意，和顏悅色的問道。

「我，我想和你們回大辰。」烏卡拉漲紅了臉道。

龜茲正要把烏卡拉扯開，樂正鳴止住他的舉動，耐心道：「這是為何？」

「你們救了我們的族人，你們實在是太英勇了，我想和你們學本事，以後保護我的族人。」烏卡拉激動道。

「烏卡拉…」聽著愛子所言，龜茲國王鬆開了手，他眼眶濕潤，不知是為孩子的一片心意還是為自己的無能。

「王子有這份志向很好，不過現在比起學本事，你的族人更需要你。如今為國效力，日後必會成為國王的左膀右臂，待到龜茲緩過勁來，安置好你的族人，大辰永遠歡迎你們的到來！」樂正鳴揚聲道。

「好好，謝謝！」得到了樂正鳴的承諾，烏卡拉順服的站到了一旁。

「還請兩位將軍替我帶上對陛下最崇真的敬意，龜茲願歸順大辰，永世不得背叛。」龜茲國王此時才真正低下他驕傲的頭顱，誠心誠服半跪道。

「啟程！」樂正鳴揚鞭。

樂正鳴帶著大軍凱旋而歸，西域動亂已被平定，一路上百姓夾道歡迎，反而使得歸途行軍較為緩慢。

待到他們靠近京城之時，紫羅蘭已經開花了，紫紅色的一片開滿漫山遍野，熱烈且絢爛，就如同他們此刻的心情。

悉數春夏秋冬，當數五月最美，四月綿雨把五月的天洗得剔透，天空蔚藍，瘦紅肥綠的山川，恰到點精之妙處。

這日清晨，天氣有些炙熱，是樂正鳴率領大軍班師回朝的大日子，宮裡頭特地派了車到晉國公府上接晉國公夫人及樂正鳴獨子樂正實入宮。

「敢問公公，這是哪位下的旨意？」晉國公世子夫人不著痕迹在宣旨的公公手裡塞了個荷包，低聲問道。

那公公卻是笑著將荷包送回世子夫人手中，恭敬回道：「這個奴才不敢妄論，不過…小公子的福氣在後頭呢。」

得了公公這句話，世子夫人的心踏實下來，道：「有勞公公，待老夫人她們整理好著裝，便上車隨您入宮。」

「不急不急，樂正將軍他們的隊伍預計在申時抵達，時辰還早著，奴才在這候著。」那公公笑著回道。

世子夫人後退幾步，扶著國公夫人前去換裝。

「如何？」此次行軍晉國公府風頭大盛，月滿則虧，自古功高蓋主皆沒有好下場，晉國公夫人擔心如此下去怕會引起帝疑。

「聽那公公口氣，倒不像是壞事，指不定是皇后心疼實兒，想接他進宮敘敘舊罷了。」世子夫人寬慰道。

「哎，也只能希望皇後記著那點情份了。」晉國公夫人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事實，她情願與丈夫隱退山林，再多的富貴也換不來子孫平安。

不敢讓宮裡的人久等，一刻鐘未到國公夫人和樂正實便換好了衣服，梳妝打理好，在宮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與國公夫人的憂心忡忡不同，樂正實顯得很是興奮，他拉開車簾看著街上人頭涌涌，濃密的眉毛下忽閃著一對大眼睛，問道：「曾外祖母，我爹爹他們是今日回來嗎？」

「是的，可是想他了？」國公夫人愛憐的摸了摸樂正實的髮髻。這孩子是個波折的，出生沒了生母，被丟棄在自強堂，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又適逢府上大難，背井離鄉。

「好想好想爹爹和曾外祖，不過他們是大辰的大英雄，不只是實兒的親人，所以實兒會忍耐的。等日後實兒學了本事，也和爹爹他們一樣，守衛大辰！」樂正實認真回道。

「好孩子。」國公夫人欣慰道。如今雖晉國公府越來越盛，但錦熙候府卻是岌岌可危，他們兩家早就斷了關係。本來小盧氏和錦熙候還上門來鬧了幾次，想搶走樂正實，不過國公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將府上防得水泄不通，更是將樂正實養在自己院子里。婆孫相處久了，倒是其他嫡親的孫子都要往後靠了。

車子行了將近一刻鐘方到了宮門口，在門口候著一位女官。

「見過晉國公夫人和小公子，奴婢是娘娘的貼身女官，喚奴婢清霜即可。曾太皇太后和娘娘在頤寧宮，奴婢已備下轎輦，兩位請上轎，隨奴婢前來。」清霜行禮道。

「有勞清霜姑姑。」晉國公夫人不敢託大，和顏悅色的回道。

「曾外祖母，那位姑姑說的娘娘是卉姐姐嗎？」樂正實坐在轎子里，輕聲問道。

「是啊。」晉國公夫人閉了閉眼，沒想到那姑娘有這般造化，當初看她就是個有福氣的，可惜了…她的鳴兒沒這個福氣：「等會見了她，要好好行禮，稱呼她皇後娘娘，不能叫卉姐姐，知道嗎？」

「實兒知道。」樂正實應道，聲音里卻帶著一絲失落。

「晉國公夫人和小公子請下轎。」轎輦穩穩的停在頤寧宮門口，在那裡候著的是張熟面孔，正是曾太皇太後身旁的女官朱嬤嬤。

未等嬤嬤行禮，晉國公夫人已經親手將她托住道：「怎的勞您親自過來。」

「這是應該的，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請隨老奴前來。」朱嬤嬤曾經也是官宦出身，跟在曾太皇太後身旁多年，便是皇帝也要給她三分臉面，如今她和顏悅色的同晉國公夫人說話，讓晉國公夫人的心安下幾分。

朱嬤嬤引著晉國公夫人和樂正實走到曾太皇太后寢宮外，便見外頭守衛的公公進屋通報。不消片刻，裡面傳喚她們進屋。

晉國公夫人肅清衣著冠戴，一手牽著樂正實的手，腳步沉穩的進了屋。

「臣婦拜見曾太皇太后，皇後娘娘。」

話音剛下，身旁的朱嬤嬤便馬上將她扶起，只聽得上首曾太皇太后道：「快快請起，給晉國公夫人和小公子賜坐。」

「謝曾太皇太后。」晉國公夫人和樂正實起身，坐在沐卉下首。

「老夫人，實兒，好久不見，近來可好？」一道婉轉悠揚從身側傳來。

「托皇後娘娘的福，日子平順安康。」晉國公夫人回道，她微微抬起眼帘，看到眼前的沐卉，暗暗吃了一驚。之前這個女孩她是看過的，那時候只覺得她美，如今渾身的貴氣沉澱下來，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卻讓人不敢直視。若說之前是薔薇，如今已經盛放為傾國名花。

果然，像這樣的美人，只有天底下那最大的人才有本事享用。

「皇后，這位就是你曾經救過的那位，樂正家的小公子嗎？」曾太皇太后早就關注到下首這端坐著的小人兒，不由得笑著問道。

「草民樂正實拜見真太皇太后，皇後娘娘，千秋萬福。」樂正實聽到點了他的名，忙起身像摸像樣的跪下行禮。

「好好，快起來，好孩子，長得像他爹，虎頭虎腦，看著就機靈。」小小的人兒，還帶著點奶聲奶氣，卻像大人一樣的行禮請安，沒有半點錯誤，讓人看著十分的好笑可愛。真太皇太后也被逗樂了，宮裡頭有多久沒見過這麼鮮活的小生命了？

「實兒，過來卉姐姐這裡。」沐卉笑著親切的招手道。

實兒的臉上帶著一絲渴望，可還是回望了他的曾外祖母一眼，他想起來進宮之前她的囑咐，不敢輕易妄動。

「好孩子，過去吧。」晉國公夫人笑道，這孩子，真是乖巧得讓人心疼。

樂正實這才朝著沐卉走過去：「實兒拜見皇後娘娘。」

那陣勢真要跪下請安，卻被沐卉親手起身扶起，笑道：「怎麼才幾天，就與卉姐姐生分了。」說著，讓人端來一份剛出爐的糕點道：「這是你最愛吃的千層糕，卉姐姐特意讓人今早做的，試試看有沒有國公府上做的好吃。」

卉姐姐還是那麼溫柔，那麼疼他！樂正實頓時潤紅了眼眶，看了曾外祖母一眼，見她點點頭，這才用帕子擦了擦手，拿了一塊糕點輕輕咬了一口，道：「好吃。」

太皇太后誇道：「晉國公府的規矩教的好，這孩子也是個招人疼的，如今他父親二十好幾了，婚事可曾談了？若是必要，哀家和皇後為你們長長眼。」

晉國公夫人起身回道：「謝曾太皇太后和娘娘隆恩，只是鳴兒也是個脾氣倔的，我們不敢強求，只要他看對了眼，人尊敬柔順，對這孩子好就可以了。」

「實兒這麼乖巧可愛，誰會不喜歡呢。」沐卉笑著摸了摸樂正實的髮髻，若她能有這麼一個孩子，定會千嬌百寵。

「娘娘說的是。」晉國公夫人也溫和的看著自己的孫子，道：「但婚姻是講求緣分的，就算是小家碧玉，平民之家，只要他爹看對眼了就行。」

聽晉國公夫人這語氣，樂正鳴的婚事是不打算選高門大戶聯姻了。曾太皇太后滿意的點點頭，這晉國公是識時務的一家，也是忠心的，此乃大辰之福。

幾人又交談了一會，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見一名公公進來通報道：「樂正將軍的大軍已抵達京城郊外，陛下讓奴才前來通報一聲，可以準備慶功宴了。」

「這麼快！」晉國公夫人難以控制自己的喜悅之色道。

「爹爹回來了！」樂正實驚喜道。

「那我們一同去為你爹爹準備慶功宴，馬上你就能看到他了。」沐卉起身，牽著樂正實的手，向曾太皇太后告退道：「曾祖母，臣妾這就下去做準備了。」

「去吧。」曾太皇太后抬手道。

一出宮門，樂正實也不再拘謹，像個孩童般跳起來歡呼著：「卉姐姐，我爹爹要回來了！」

沐卉被他的歡樂的情緒所感染，笑道：「是啊，你的爹爹是大辰的英雄！」

「實兒一定會好好學本事，長大了保護卉姐姐！」樂正實看著沐卉，灼灼道。

「我相信實兒，實兒以後一定會是比他爹爹更加英勇。」沐卉摸著實兒的臉，寵溺道。「走吧，未來的大英雄，現在讓我們一起去迎接英雄的父親！」

「太好了！」樂正鳴宛如放飛的喜鵲，和沐卉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