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慶功
在樂正鳴軍隊入京之時,城門打開,京城裡的大街小巷人頭聳動,就連酒樓都擠滿了人,前來迎接他們的英雄凱旋而歸。
永徽帝親自率領三公九卿以及文武百官在宮門外等候,當看到樂正鳴和魯三金領著將士到來之際,眾人的臉上皆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樂正鳴騎著高頭大馬,身披爛銀鎧甲,戴著一頂銀色的頭盔,整個人彰顯著颯爽英姿,看得少女們尖叫連連。
魯三金依然是一張娃娃臉,卻遮掩不住身上的氣勢,也跟著迷倒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偷偷往他身上丟東西。
這兩位凱旋的英雄身後跟隨著一班將領,十分硬朗,朝著城門口緩緩駛來,在一里開外遠遠見到永徽帝的身影,兩人都吃了一驚,勒住了馬匹,翻身下馬,疾步走向了永徽帝,跪拜道:「臣樂正鳴/魯三金,不負聖恩,歷時三月有餘,終於平定西域,特來向陛下復命。」
永徽帝親自將他們二人扶起,揚聲道:「愛卿快快平身,辛苦你們了,大辰有你們守衛,朕心甚安,宮裡已擺下慶功宴為二位接風洗塵,各位將士浴血奮戰,朕將按功行賞,絕不輪空!」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聲音響徹天際。
凱旋的大軍在永徽帝的指令下也紛紛入城,同享這份勝利的喜悅和榮耀,他們被安排在軍營里,由專人陪侍,伺候吃喝。
這天下午,皇宮中熱鬧非凡,大殿之內設了近百台宴席,由於參加的人數太多,不得不在殿外又擺設了許多宴席,供文武百官一起享用美酒佳肴。
「爹爹!」
樂正實走進殿內,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伸出手指挖了挖耳洞,還以為自己聽差了,一側臉,便見一個穿得十分喜氣的孩子炮彈似的沖向自己。
「兒子!!」樂正鳴將樂正實抱了個滿懷,驚喜的將他緊緊摟住。
「疼!疼!爹爹你手勁太大了!」樂正實抗議道。
「臭小子,我不在,你肯定沒好好吃飯,全身摸著都是骨頭,能不疼嗎。」樂正鳴親昵的用下巴在樂正實臉上蹭了蹭。
「哎呀,癢死了,爹爹你多久沒刮鬍子了,跟個刺蝟似的。」樂正實一邊嫌棄的說道,臉上卻是樂呵呵的。
「讓你嫌棄我!就扎你!」
就在這父子倆玩鬧戲耍之際,卻見走在前頭的永徽帝突然回過身來,脈脈溫情的朝他們身後望去。
不知何時,一名宮妝麗人從他們身後款款而來,永徽帝面帶笑意,不顧眾人目光朝她迎去。
是她!
只一眼,樂正鳴的心裡五味具雜,最熟悉的陌生人,不過短短不到一年時間,她變了,更美更高貴了,再也不是那個會在馬背上扯著他衣襟痛哭,陪他一同看螢火蟲的女孩了。
樂正鳴的眼神黯了黯,她只看了自己一眼,所有的心神和目光都投注在那名最高貴的皇帝身上。
永徽帝上前攬住沐卉的腰道:「辛苦你了。」
沐卉笑道:「這是臣妾該盡的本份。」
「請皇后隨朕入席吧。」永徽帝牽著沐卉的手,一步一步的登上最上首的龍形宴席桌。
她過得很好,皇帝對她愛逾珍寶,他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爹爹。」像是看穿了父親的失落,樂正實輕輕吻了一下樂正鳴的臉頰,輕聲道:「我不嫌棄你。」
樂正鳴只覺得心有些麻麻的,他受傷了沒有哭,他身旁的兄弟在戰場上倒下他也沒哭,而此時,他卻覺得自己眼眶有些發熱了,他微微抬起頭,吸了下鼻子,道:「走吧,入席,今晚出的可是你老爹的風頭!」
「眾卿請入座。」永徽帝抬手道。
「謝陛下!」文武百官按著自己的品階入座,此次凱旋而歸的將士自然被安排在最前方。
「今日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歸!」永徽帝拿起酒杯,道:「敬大辰的英雄!敬戰場上的勇士!乾杯!」
「乾杯!」
一杯酒落肚,永徽帝道:「今日將士凱旋,連戰皆捷,晉國公那邊傳來信報,他已率騎兵出定襄,前後殲滅匈奴軍隊一萬多人,迫使匈奴主力退卻漠北一帶,遠離大辰邊境。」
「好!晉國公當真神勇,不愧是大辰的戰神!」
「不日必能剷平北疆,匡扶我大辰國威!」
眾官員喜氣洋洋道,看著樂正鳴的眼光越發熱忱,這位年輕的將軍前途無量,好像家中尚未娶妻?
樂正鳴被盯著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完了完了,他的貞操要不保了?!
「西邊與匈奴的對戰,全部收復了西域,三十六國臣服大辰,為大辰附屬,列入大辰板塊。朕打算在西域浦類和且末設兩郡,並築浦類和且末兩城,移西域內的百姓十多萬在城內屯田戍邊。」永徽帝又道。
「陛下英明!如此便抽掉了匈奴進犯中原的跳板,解除了其對京城的威脅,並為大辰建立了兩個戰略進攻的基地。」樂正鳴起身拱手道。
「但是匈奴會不甘心失去這兩個戰略要地,且西域百姓需要大辰的管理,所以朕打算任命巴次仁為浦類郡長,統管西域十六國,另外在且末設一郡長,統領其它二十國。這位郡長你們覺得應該由誰擔任合適。」永徽帝道。
熱鬧的氣氛頓時冷卻下來,一郡之長,說好聽是管理西域的頭頭,說白了就是駐守邊疆。官封得再大,西域那種地方哪裡適合大辰人生活,資源匱乏,天氣多變。
「陛下,菜都要涼了,將士們一路風餐露宿,先讓他們好好享用一下晚餐吧。」這時,沐卉突然出聲道,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好。」永徽帝笑笑,提起筷子,夾了第一口菜,道:「諸位請!」
「謝陛下!」
「卿卿可是心疼了?」永徽帝的聲音被絲竹和歡笑聲所掩蓋,只在沐卉耳邊響起。
沐卉瞥了他一眼道:「什麼心疼不心疼的。」
永徽帝道:「你剛剛過來時,看了樂正鳴一眼!」
沐卉忍俊不止:「你這醋罈子,實兒是我帶過來的,他突然就跑出去了,我便多看一眼怎麼了。」
「就不喜歡你看別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成!」永徽帝道。
「好好。」沐卉道:「那你也不能假公濟私,把人丟到邊疆去。樂正大人的家人都在大辰,怎好背井離鄉。」
永徽帝回辯道:「朕沒點名是他啊,也可以是別人。」
沐卉不愈與他爭辯,這事關鍵還是看樂正鳴的意願,他不樂意,誰也勉強不了他。
舞宴舉行快到尾聲,樂正鳴卻是食之無味,百感交集,他的腦海里一陣混亂,他是該走,還是該留。
論對西域的了解,在座的恐怕沒人比他更熟悉了。他的外祖父鎮守邊疆四十年有餘,從小便教育他,作為大辰子民的使命,如今輪到他了,他卻有些猶豫了。
樂正鳴低頭看了眼正在看舞蹈津津有味的兒子,問道:「實兒,你可願意隨爹爹鎮守邊疆?」
樂正實抬起頭來,道:「那裡好玩嗎?」
樂正鳴揉了揉他的發頂道:「那裡馬牛成群,風高草低。」
「那外祖母她們去嗎?」樂正實問道。
「她們老了,不能去。」樂正鳴回道。
樂正實又抬眼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沐卉,道:「我們還能回來嗎?」
樂正鳴道:「也許吧…等我像你曾外祖一樣老的時候,其實,你可以留下來,陪著你的曾祖父祖母的。」
「如果去了,就能更好的保護大辰了,對嗎?」樂正實靜默了一會,突然問道。
「呃…你只是個孩子…」樂正鳴不知怎麼回答了。
「但我是你的兒子,是大辰戰神的曾孫,爹爹,我和你一起!」樂正實堅定道。
樂正鳴閉上眼睛,輕嘆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蕭傾太妃到。」就在眾人飲得酣暢之際,突然有太監通報道。
永徽帝和沐卉對視一眼,眉間微蹙,她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可要臣妾先去看看?」沐卉問道。
「不必了,請進來吧,朕看看她有何事。」永徽帝抬手讓人在旁邊下首處又設了一個宴席。
只見門口處走近一名肚子高高的婦人格外醒目的走在前頭,後面跟著兩名女官,其中一名走路還有些微跛。
「爹爹,是羅蘭姑姑!」樂正實見到了蕭傾太妃背後那張熟悉的面孔,輕聲和樂正鳴道。
「嗯。」樂正鳴也看到孫佑儀,可是如今的她已經大變樣,面容憔悴消瘦,唯一不變的是那安詳的神情。她的腿好像受傷了?她的家人對她不好嗎?為什麼她會待在宮中,陪在一位落魄太妃身後?
「哀家見過陛下娘娘。」蕭傾太妃在兩位女官幫扶下微微屈膝行禮道。
「免禮,給太妃設座。」永徽帝道:「何事勞您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人侍候不好?」
「回陛下,哀家在後宮過得極好,只是今日,哀家有一件事非要辦不可,不管成與不成,哀家不願留下遺憾。」蕭傾太妃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再過兩個月她便要生了,她有了人陪伴,日子有了盼頭,卻不能辜負自己的好姐妹。蕭傾太妃回頭看了孫佑怡,朝她笑了笑。
孫佑儀低垂著眼帘,並沒有看到,她一想到殿內坐著她那朝思夜想,卻又求之不得的人,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此刻卻同火在焚燒坐立不安。
「不知太妃所為何事?」永徽帝問道。
「當年哀家曾經被後母發賣,當時有一名英雄救了哀家,哀家那時年弱,一心只想著回去報仇,沒有好好和他道謝,視為遺憾。今日他正好在場,哀家想當面和他道謝。」
「哦,不知是在場的哪位英雄。」永徽帝明知故問道,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今晚想做什麼。
蕭傾太妃抿唇一笑,視線轉到樂正鳴那那個方向道:「他正是今日凱旋而歸的樂正將軍。」
本來盡量低調的樂正鳴再一次成為眾人的焦點。
蕭傾太妃扶著腰起身,端著一杯茶道:「哀家在此感謝樂正將軍當年的救命之恩,在此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樂正鳴迎著眾人的視線,端杯起身道:「太妃客氣,這是每位身為大辰官員的責任。」
而此時,孫佑儀才敢抬起頭來,看了樂正鳴一眼,他黑了,瘦了,卻更加硬朗,即便臉上帶著鬍渣,也讓人無法忽略他的英氣。
太妃將茶一飲而盡,道:「不知樂正將軍可有美眷在旁。」
原來在這等著呢。永徽帝對著沐卉會心一笑,不過他不打算制止。
樂正鳴硬著頭皮道:「臣近年四處漂泊,沒有定性,不好誤了好人家的女兒,待到緣分到了,自然就會有了。」
「哀家將貼身女官孫姑姑許配給你如何?」
蕭傾太妃的話讓眾人瞠目結舌,這太妃可會恩將仇報,她身後那女官不說別的,那腳可是跛了的,她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
孫佑儀也是大吃一驚,她緊張的看了一眼蕭傾太妃,又哀求的看著樂正鳴,不自覺眼淚流了下來。她不該說出來的,她以前配不上他,現在更不可能,她只要這樣遠遠看著他,足矣,為何,為何要這樣掐斷她這卑微的願望。
樂正鳴看著孫佑儀絕望的看著自己,微垂下眼帘,沒有與她對視。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件無稽之談之事,樂正鳴出聲道:「謝娘娘賜婚,臣願意。」
「啪嗒。」這是有人難以置信將手中的杯子碰倒的聲音。
「不、不可能吧,我這是喝醉了嗎?」
大辰最前途無量的將軍,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跛腳大齡女?!!
「孫姑姑,還不謝過太妃為你們做媒,恭喜樂正將軍得到如花美眷,這位孫姑姑朕曾見過幾次,是個賢良的。」永徽帝笑著補上一刀。
這蕭傾太妃倒是越來越精明了,她看清楚樂正鳴此時的處境,樂正鳴代表的晉國公府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娶的妻子必然不能是高門大戶,否則會引上位者猜疑。
孫佑儀家世低微,侍候過樂正鳴幾年,人品容貌都是好的,更難得的是她待樂正實如同己出。不管有沒有愛情,一點情份還是有的,一旦在這大庭廣眾下被拒絕,那等於是逼她去死。
樂正鳴是個重情義的,絕對不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