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冷清
諸葛珠兒在大廳中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地亂竄,借瀏覽牆上的圖畫來轉移注意力,不久之後,心裡漸漸安定下來,一絲歉疚之情頓自心中升起。
若不是自己,凌空子和白衣人不會死得這樣慘,說起來全怪自己,不過白衣人偷襲在先,也算死有餘辜,凌空子是大哥的仇人,可也算報應不爽。
這樣一味地開脫自己,諸葛珠兒的心情才好受了許多,其實小孩子都是這樣,遇事不敢承擔責任,能賴就盡量賴掉。
饒是如此,諸葛珠兒的心靈也受了極大的震蕩恐怕一生之中也要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了。
目光看著牆上的一幅「寒江獨釣」圖,心境、漸開朗。漸漸的,他的目光亮了,大眼睛興奮地閃著光,注視著牆上的圖畫目光久久不曾移動……
地洞的出口終於找到了。
望著被石塊堵得死死的洞口,聶滄瀾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念頭,沉聲問悟心大師道:「打開洞口需要多長時間?」
悟心大師搖了搖頭,道:「這很難說,因為洞口的深度我們不清楚。」
連續幾天失望的打擊和傷痛的折磨,讓聶滄瀾身心交瘁,此時他能站著說話,已算是個奇迹了。
梅冰艷站在聶滄瀾的身邊,默默地望著這個堅強的男人,心中的滋味真可謂百感交集。
他為了自己的弟弟如此受到折磨,說明他是一個多麼富有感情的人。
在梅冰艷的心中,聶滄瀾剛強、果斷、冷漠而不失熱情,執著而聰明理智,他仁俠、仁義,少年人的熱血和中年人的成熟集於一身,幾乎是完美的。更重要的是,他雖然婉言拒絕了她心中的願望,卻並沒流露出對她的厭惡,這也說明她不是沒有希望的,就算聶滄瀾是塊宣古不化的堅冰,梅冰艷也準備將他溶化。
就算終其一生又何妨?「溶化」的過程就是一種幸福。
只是,若是梅冰艷知道聶滄瀾拚命救出的諸葛珠兒是個女孩,且又是個舉世無雙的女孩,又該如何想呢?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個悲劇。
夜色中,梅冰艷與聶滄瀾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聶滄瀾身上勃發的熱力,甚至可以感到他的心跳。
可惜聶滄瀾卻一點也沒有感覺,此時他除了關心諸葛珠兒的安危,再也沒有別的心思,誰都無法知道諸葛珠兒對聶滄瀾有多重要,甚至連聶滄瀾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梅冰艷脈脈含情的目光,聶滄瀾也沒有察覺,他已奮力搬起了一個石塊。
隨著聶滄瀾的動作,在場的人皆紛紛動手,雖然夜已很深,人們都已疲倦,但沒人可以阻止他們的迫切心情。
明月恰好穿出雲層露出臉來,為地上這場緊張的忙碌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聶滄瀾搬的石頭最多也最快,他只是一個勁地在搬,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傷痛了。
梅冰艷看著鮮血從聶滄瀾的衣衫中沁出,心中好生不忍,急忙道:「滄瀾,你應,去好好休息,你看,你的傷口又出血了,你非要把自己累死嗎?諸葛珠兒難道願意看你這個樣子?」
「滄瀾!」這個陌生而奇怪的稱呼令聶滄瀾心中一動,這一生中,用這個稱呼來稱呼他的,梅冰艷是第一個,在聽到這個稱呼的同時,聶滄瀾也感受到梅冰艷的熱情。
聶滄瀾皺了皺眉頭,不理梅冰艷,繼續自己的工作。
悟心大師合十道:「衛大當家,你應該休息一下,珠兒看到你這麼辛苦,也會責怪老衲的。」
其實,悟心大師對珠兒的生命已不抱希望了,他深怕聶滄瀾驚聞噩耗而支持不住。
聶滄瀾自己也感覺到有點力不從心,石塊在手中越來越沉重,眼皮也重得像鉛一樣。
看著地洞很快地顯露出來,又看見明月、明理、明智他們在奮力幹活,聶滄瀾心中也欣慰許多。
珠兒何能,竟能讓這麼多人為他一人操心?依悟心大師之言他走到一邊,盤膝坐下,靜靜地運起玄功。
不知過了多久,聶滄瀾忽地聽見明理的大呼:「到底啦!到底啦!終於見到底啦!」
聶滄瀾聞聲驀地睜開眼睛,卻見悟心大師也是一臉激動之色。
此時聶滄瀾的內功已然調勻,傷口在漸漸合攏,此時的體能雖弱於平時,卻比昨晚精神多了。
他立刻躍下了地洞。
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也「噗通噗通!」地落了下去,嘩啦啦地向地洞深處奔去。
可是,當他們走入大廳,進入棺后的地洞時,卻根本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聶滄瀾默默地在房間里找尋,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他看到的,只是那鐵門內的一灘黃水。
悟心大師阻止了眾人衝進去的衝動,雙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了超生經文。
聶滄瀾凝視著黃水,目毗欲襲,厲聲道:「這是什麼?」
悟心大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這灘黃水其實就是人,如果一個人中了「血腐散」,就會變成一灘黃水的。」
聶滄瀾一下子沉默了,默默地看著那灘黃水,久久不出一聲。
梅冰艷在身後輕輕呼喚,道:「滄瀾,你怎麼啦?」
聶滄瀾一回頭,梅冰艷就看到他那滿是淚痕的臉,和那雙悲痛欲絕的眼睛。
諸葛珠兒消失了,這個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江湖,現在人人都知道,那個又淘氣又可愛的小傢伙已經從這個世上徹底地消失了。
人們還知道:「金龍社」的大當家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笑過一次,並且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變得更兇狠、更殘酷,他心中的悲憤,似乎要往所有惡人的身上發泄。
「金龍社」還是老樣子,聶滄瀾並沒有因為失去諸葛珠兒而忘掉自己的責任。
從諸葛珠兒徹底地消失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中,武林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以前許多各立旗幟的門派,忽地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集結到一個幫會的旗下。
這個幫會叫「一統江湖幫」,幫主是蝶飄香。
就在這短短的三個月中,「一統江湖幫」聲名大噪,蝶飄香的名字也幾乎在一夜間傳遍了整個江湖。
許多歷史悠久的幫派如點蒼派、衡山派、崆峒派,都在風雨中飄搖不定,而許多志在一搏的幫會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武林又產生了新的局面,「一統江湖幫」和「金龍社」、「黑蠍子幫」三分天下,武當、少林因久不聞武林大事,而偏安一隅,四川唐門則遠離中原戰場而未聞消息
幾乎每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新聞傳來,大領主展熹的工作也日漸繁重。
誰都知道聶滄瀾此時的心情,沒有人願意打擾他,除非是重大事情,其餘的則由幾個領主酌情商量解決。
「金龍社」仍在良好地運轉,並沒有因為聶滄瀾的消沉而有所變化。
這一天的清晨,聶滄瀾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稀疏的秋雨,思緒不知又飛向何處。
三個月,一百天,這麼漫長的日子並沒能減輕聶滄瀾對諸葛珠兒的思念。
總想起以前快樂甜蜜的日子,總想起諸葛珠兒天真無邪的笑容、令人莞爾的惡作劇。
現在想想,諸葛珠兒初上山時,為大家準備的那頓「甜飯」也變得很可口了。
真想再──珠兒的惡作劇呀!
慢慢走出了黑雲樓,不知不覺地,就到了諸葛珠兒的「小小快樂院」。
這裡的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諸葛珠兒臨走時沒有疊好的被子,也還是那樣放著,一切都好像等著諸葛珠兒的回來。
院中的鞦韆在風雨中慢慢搖晃,發出單調的「吱吱」聲。
沒有了諸葛珠兒,這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就算是他們在忙碌時也失去了歡笑。
聶滄瀾站在雨中,雨水將一身紫衫打濕了,一滴滴向下流淌著。
雨水又模糊了聶滄瀾的雙眼,迷迷濛蒙中,他彷佛又看到了以前的事情。
聶滄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轉身,看到一行人正向自己匆匆走來。
展熹、張子丹、席如秀、陰離魂正各自打一把油紙傘,快步地向這裡走來。
從薄薄的雨窗看去,四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就連一向嘻嘻哈哈,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席如秀也是愁眉緊鎖。
聶滄瀾也皺了皺眉頭,以前他從來沒有見過四位領主這樣嚴肅過,若非是事關重大、十萬火急的事情,四個領主絕不會同時前來的。
對於諸葛珠兒的思念,雖然使聶滄瀾消沉,但聶滄瀾畢竟懂得自己的責任,所以,他慢慢走上一步,澀聲道:「什麼事?」
四個人在聶滄瀾面前停下,席如秀讓手中雨傘擋在聶滄瀾頭上,聶滄瀾也順勢摟住了席如秀的肩頭,兩個人相視一笑,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友情帶來的溫馨在雨中散開。
席如秀望了望大領主展熹,道:「我們知道大當家會在這裡的。」嘆了口氣,他彷佛想說什麼,最後只是道:「大當家保重。」
聶滄瀾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凝視著展熹,等待他說話。
展熹道:「大當家,這件事情必須要你定奪,我們獲得的情報說明,「一統江湖幫」已在攻打「黑喝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