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抱入西房
看錢六一副憂心沖沖的樣子,陸世康道:「不然你便如實對你家夫人說,他乃在此飲酒而醉......」
錢六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要是被師母知道青枝在外飲酒,且還醉了,回去更是一番責備不可避免。
但現在帶走她,他又無能為力。
想了半晌他才想出一個說辭,他可以說青枝去某個重病的病人家裡去了。因病人情況危險,所以不便走開,留下來時刻觀察脈象的變化。
想到這兒他對陸世康道:「陸公子放心,回去后我自有說法。」
錢六走後,周大便看著趴桌子上的青枝道:「公子,那咱們便將他抬到西房裡去?」
說著便欲上前。
「不必。」
「不必?」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他家三公子從榻上下來,並自己將青枝橫抱了起來。
這可將周大以及其他小廝給驚住了。他家三公子可從沒自己干過苦力活兒。
齊方道:「公子,要不要我們幫忙?」
讓三公子自己干這種苦力活兒,他可過意不去。
「不必。」回答如剛才一樣簡短果斷。
「那我去西房收拾收拾。」善討主子喜歡的吳山說道,說完便立刻匆匆前往西房去了。
「那我就自己回去睡覺了?」周三問,他的大眼睛已經睜不開了現在。
況且他覺得這兒沒他事了。
「你就知道睡。」周大拿和他同樣大的眼睛白了他一眼,彷彿在責怪他太愣了。
周大和周三是兄弟。
周大年方二十三,周三年方十八。
兩人長得很像。
周大方臉,周三也方臉,都是濃眉大眼,個子都是七尺,臉龐都有些黑,都不胖不瘦。
但兩人的性情卻是千差萬別。
周大穩重,想事周全,會察言觀色。周三莽撞,冒冒失失,丟三拉四。
周大平日里沒少責怪周三,因為周三說話常常不經腦子。
看到陸世康出了屋子,他就立刻開始更明目張胆地訓他這三弟了。
陸世康抱著青枝,出了自己的屋子,往西房走去。
懷中之人腰肢纖細,不堪一握。
頃刻便到了西房,眼下西房裡已經被剛才跑來的吳山點起了蠟燭。
走到裡間時,吳山正在鋪被子。
這西房是陸世康的貴客光臨時給客人睡覺的房間,他的客人大多是富家公子或是官宦子弟,所以平日里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裝修風格亦是奢華而典雅。
吳山總是極會做事極其勤快。從勤快這一點上來說,一點兒不比女子差。從心思細膩來說,他同樣不比女子差。
他的性格和他的長相倒也相符。
圓臉,白凈,眉毛清淡,臉上常年堆著笑。
陸世康站在房裡抱著青枝等他鋪被。
「這孔大夫酒量也太小了……」吳山邊將被子攤在床上邊說道。
他一想到孔大夫剛剛喝了四杯便趴在矮几上頭也抬不起來,便覺有意思。
沒聽到他家公子回應,於是稍停了下手裡的動作,往陸世康看過來。
這一看他有些驚住了。
他家公子正凝神垂首看著他橫抱著的孔大夫。
一個男子目不轉睛看著另一個男子,這都是什麼古怪事?
吳山轉過頭來繼續鋪床。但是手上動作卻是慢多了,因為他太疑惑了,心思不在鋪被上。
因為疑惑,他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悄悄回頭觀察了他家公子一眼。
他家公子眼下正非常關注地觀察著孔大夫,眉毛,鼻子,下巴,似乎不放過任何一處。那神情倒不是憐愛之色,反倒像是......在疑惑著什麼。
吳山不解,孔大夫有什麼好讓他家三公子疑惑的?
想到孔大夫今日還因一個姑娘而傷心,他這才略略放心了一些。
這說明兩人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自家公子這樣看著孔大夫,大約只是好奇他如此白皙而已。
於是他快快鋪好了床鋪,對陸世康道:「三公子,床鋪好了。」
「好,你回去吧。」陸世康道。
吳山於是往外走去。
出了門經過房間的窗戶時,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窗戶並未關得嚴嚴實實,留有一條縫隙,他從縫隙處往房裡看去。
只見他家三公子此時已經將孔大夫放在了床上,也蓋好了被子。
但他卻不離開,站在床頭,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頃刻,他離開床頭,吳山以為他要離開房間了,鬆了一口氣。
沒成想他家三公子卻是往外走了幾步以後又返了回去。
這次更讓他驚著了,只見他家三公子掀開孔大夫蓋著的被子,一隻手似乎想要向孔大夫胸部之處摸去。
「不要啊,千萬不要啊,我的三公子!」他心裡呼喊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房裡,心裡的那個緊張就別提了!
只見他家三公子的手始終停留在半空中。
似在猶豫不決。
再看他臉上,眉頭緊鎖。明明他要做的是這般不雅的動作,卻是一臉鄭重其事的神色。
他的動作和他神情的極大反差也讓吳山極其困惑。
過了一會兒,讓吳山欣慰的是,他家三公子的手並沒有往下放,而是慢慢抬起,並徹底拿開了。
吳山後怕地拍著自己的胸口,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他就知道他家公子不會做太離譜的事情的,他雖然風流,卻不下流!
突然房間里的燈被息了,聽到裡面傳出了腳步聲,他知道他家三公子要出來了,趕緊撒腿開跑。
好在他跑得快,腳步聲也小,也好在夜色漆黑,能讓他可以不用擔心自己會被看出來。趕在三公子前頭,他回到了三公子的房間。
現在齊方和周大周三都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房間里沒有人。
他剛進去不久,就見他家三公子也回來了。
「三公子,現在要睡覺嗎?」
「不。」
「還要幹嘛?」
「飲酒。」
「什麼,還飲?」
「別說廢話,倒酒。」
吳山只好倒酒。
他家三公子這脾氣,誰也攔不住。
他要病中喝酒,你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他只好倒酒,等他慢慢飲完一杯再倒,繼而再倒。
眼看夜色已晚,他家三公子還是沒有睡意,在皺眉思索著什麼。
但他可困了,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正昏昏沉沉之際,他突然聽到他家三公子慢悠悠說道:「吳山,你知道這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麼嗎?」
「不......不知道。」因為極困,他有些口齒不清了,「公子說說.....最有意思的事是......是什麼?」
「發現一些事情的真相,發現一個人的本來面目......」
吳山突然驚醒起來。
發現一些事情的真相?發現一個人的本來面目?
三公子不會是在暗指自己吧!
他剛才在窗口偷著看他了,他可指的這事?莫非剛才從西屋回來時他看著他的背影了?
他是不是還有其他意思,暗含對自己的不滿?
「三公子,我可啥都沒做......」他小心翼翼說道。
「睡覺去吧。」
「什麼?三公子你就相信我了?我真的真的什麼都沒做......」
「還不幫我鋪床?」
「好好好,我這就去,這就去。」他還是不知道他家三公子剛才到底發現了自己沒有。
還是,他發現了卻原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