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所有女子都喜歡小白臉
照例,她要帶上錢六。
這幾日她借著怕錢六齣錯而再幫病人問診一遍之名而對把脈有了些認識,但畢竟這才幾日,還遠達不到可以親自把脈問診的地步。
錢六提了晚上行醫時常帶的那盞手提油燈,兩人便一起出門了。
夜晚戌時的江北城,街上行人已經寥寥。
即將走到陸府門前的那條寧橋街時,錢六道:「公子,我們大約還是爬梯子進去吧。」
「不然呢,或許很快齊方就會衝出來了。」青枝話音未落,就見一人正站在陸府東圍牆的巷口處。
黑夜裡看不出人臉,但不用猜也知道此時會站在此處的定是陸世康身邊的某個小廝無疑了。
走到近處,在錢六手中油燈的照射下,青枝一眼便認出了齊方。
「孔大夫,今日還要再委屈您一下。」齊方聲音極小,唯恐大一點便驚動了此刻圍牆裡的陸家眾人。
「無妨。」青枝道。
爬了第一次,還在乎第二次嗎?
齊方在前,青枝和錢六在後,很快來到上次放梯子的地方。
現在,那梯子像上次一樣在那兒立著。
卻是沒有人在梯子上鋸樹枝了。晚上黑燈瞎火的,不會有人輕易發現,自然不用做樣子。
上梯,再下梯,就到了陸府里側了。
裡邊圍牆內有個小廝提燈站著。
見她下來,小聲道:「孔大夫,請隨我來......」
青枝等錢六也下來后,隨著這小廝向前。
走了二十來步到了陸世康房門前,開著的門口兩側各掛一琉璃扶風燈,在風中搖晃著。
屋內燭光昏黃,有說笑的聲音傳來。
青枝踏入門內,剛才領著她的小廝就高聲叫道:「孔大夫來了!」
裡面有小廝連忙出來相迎,「孔大夫快請進。」
青枝穿過廳堂步入裡間陸世康的寢卧之室,就見他今日穿了黑灰色長衫,卧坐於床邊的榻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一扇子。
扇上繪著嶙峋的青山,邊上是遒勁的幾行小字。
他半躺的榻上有個黑色四方矮几,矮几上放了一隻酒壺和一隻酒杯,可以想見剛才陸世康獨自酌飲過。
「陸公子尚未好轉嗎?」青枝站在榻前,低頭詢問。
「嗯......,所以不知是是孔大夫的葯出了問題,還是我的腦袋出了問題。」
他仍是半卧著,擺弄著手裡的那隻扇子。
「我家葯從未出過問題,頭痛這事,需要時日......」青枝道。
「坐。」
陸世康指了指榻上另一邊的空位,然後從半卧的姿勢改為了坐姿。
「不必了,我就站著幫陸公子把把脈就可......」
「孔大夫請入坐。你我皆是男子,不必拘禮……」
齊方不知他家公子因何非要讓青枝坐,但卻幫著他家公子勸著青枝道:「孔大夫請就坐吧,我家公子怕你累著了,畢竟你剛才可走了蠻久的路……」
青枝不便拒絕,再拒絕下去倒顯得扭捏,當下欲扮演一個大大方方的男子形象,於是坦然落座。
陸世康將手放在榻上的四方矮几上,讓青枝把脈。
青枝入座后,伸出手來,握住陸世康的手腕,開始把脈。
兩人的手同時放在矮几上,大小的對比極其明顯。
雖兩人的手都是修長型,但青枝的手修長小巧,且柔嫩。陸世康的手比青枝的手長得多,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在這樣的夜間,他的手腕摸著有一絲寒涼。
「聽聞孔大夫昨日相親去了?」
青枝沒料到此事竟被他知道了,當下淡然道:「嗯……」
眼睛也不看他,只是盯著桌面。
「孔大夫對相親的姑娘可還中意?」
「姑娘很好。」青枝冷言道。她並不想和一個紈絝公子有過多的閑聊。
「那接下來是否要締結秦晉之好?」
青枝不答。
「我在此先恭喜孔大夫了。」陸世康道。
青枝皺眉,道:「相互並未看上眼,何來恭喜?」
「莫非那女子不中意孔大夫?」
錢六糾正他道:「是我家公子不中意人家姑娘。」昨日青枝回來,他就八卦地問起了青枝相親之事,青枝對他略回了幾句。
錢六話音剛落,便聽陸世康道:「沒料到孔公子眼光頗高。」
青枝淡然道:「與你可有干係?」
「並無干係。」停頓片刻,「不過陸某認為,孔大夫可以將眼光放低些……」
「什麼意思?」青枝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距離他這樣近,他的面孔她這下完全看清楚了。燈光之下,他的皮膚似會發光一般光潔,面孔輪廓宛如刀刻。
一雙狹長的雙目正在探究似的審視著自己。
這張面孔真是大自然的傑作,可惜......
她只允許自己有片刻的失神。
然後低頭皺眉,聽他接下來的回話。
只聽他慢條斯里回道:「因為,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會喜歡孔大夫這種小白臉的......」
「陸公子,看來您這頭痛一直不退是有原因的……」
「有何原因?」
青枝將自己的手從他腕上拿開,道:「您操心的實是太多了……」
言下之意乃是,你管的太寬了。
說著,她轉身對錢六說道:「錢六,你來幫陸公子把把脈,好知道一個人操心過度時是怎樣的脈博。」
一邊說著一邊從榻上下來。
她剛才把了半天,未感覺陸世康脈博有任何病弱之相。
這幾日她把了不少人的脈,雖有病之人的脈博她不能輕易斷定是何病症,對健康之人的脈博,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去家中藥房看病的有不少人是無病而疑病的,所以這幾日,她把了不少健康之人的脈博。
健康之人的脈博有力而規律,就像她剛才幫陸世康把的脈象一樣。
但她又怕自己感知錯誤,是以,讓錢六也把把。
錢六走上前,對陸世康說:「陸公子,我來試試吧。」
陸世康道:「不必了,孔大夫把過便可,孔大夫可開藥了。既然孔大夫認為我是因操心而頭痛,孔大夫可開些讓陸某少操心的葯便可。」
他不知是當真不知剛才自己是在嘲諷他還是知道而裝作不知。
青枝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他頭痛是真,有可能是因上次被打到了頭的重要部位,若不讓錢六把把,出了大事,自己可有大麻煩了。
但是,她一時之間又想不出讓他同意讓錢六把脈的方法。若強行讓錢六幫他把脈,不但顯得莫名,還有失禮之嫌。
正發愁時,看到榻上正中的矮几上的那隻酒杯。
「陸公子剛才一個人在喝悶酒?」
「嗯……」
「一個人喝酒豈不是太悶?不如我陪陸公子對飲解悶?」
不管如何,先拖延時間再說。
而這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拖延時間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