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挪屋說
算來郝春和方慧芳一起度過了七八載,雖是主僕,但兩人常居在一起,方慧芳又十分粘她,這一要挪窩她也有些不舍,而她知道方慧芳性子軟,只怕開口要搬走方慧芳會哭得稀里嘩啦,於是她上就拉著方慧芳落坐在廳內榻上,好言道:「二小姐,我要去二少爺那裡了。」
方慧芳緊握著郝春的手臂問:「阿春,你要離開?」
「嗯,是夫人的意思。」郝春點了下頭,瞧見方慧芳眼裡已水汪汪的,忙安慰:「雖然我不在二小姐身邊,但還在這個宅子里。」
方慧芳淚如六月的雨傾落,抽泣道:「阿春,我不要你去二哥哥那裡,我去向夫人留你。」
郝春拉住要奔出廳門的方慧芳道:「二小姐別去,不要為我忤逆夫人,記得對夫人敬上三分,多讀些書籍,多練練字。」她說著站起身由袖子里掏出手帕,輕拭方慧芳的眼淚,接著道:「要學會堅強,不論什麼時候都要堅強,你已經是大姑娘,有些時候不要太膽小,要相信自己的力量,最重要為自己爭取個好夫家,那個人待你好,比阿春重要。」
「阿春……我要一生和你在一起。」方慧芳略懂了郝春的意思,但還是不舍地抱住她嗚咽哭泣。
「傻姑娘……」郝春緊摟著方慧芳,輕拍她的背肩道:「傻姑娘,不要哭,我還在這個宅子里,有空還能來看二小姐,我們還能一起寫字畫畫做女紅……」
郝春早有預料方慧芳是要這樣悲悲泣泣一回,便耐著性子花了半個時辰將方慧芳安撫下,事下她覺得這樣預先離開方慧芳身邊也好,要不到時自己若真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踏出方家恐怕這個軟丫頭是要哭死過去,這般先斷了依賴——環境會改變一個人,時間也會催人成長。
隔日,葉氏在下房內選了個五短粗實的丫頭給方慧芳做貼身丫頭就把郝春打發到了方嵐的院中。如此正院里除初柳外就沒一個正貌的,葉氏從中得到了極大的安穩感,只待方慧芳過了及笄之年找戶人家,便又是去了她心頭的一個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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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春背著包袱,抱著用包袱皮裹著的錢盒子,在周嬤的陪同下進了方嵐的院子。
方嵐出遠門收茶還未回來,水菱歇坐在明堂一邊正位上做針線,瞧見周嬤和郝春走進院子來,一個激靈地站起身,心頭害怕被周嬤怪罪沒尊沒卑坐了主人的位子,揚起笑臉,拿著手裡的活計慌走出明堂,迎向周嬤道:「嬤嬤怎麼過來了?快裡面坐。」
周嬤進門一眼就見她坐在主位上,這一見她上前伸起一食指點在她額鬢嗔罵:「你這蹄子要偷懶坐邊上去,坐那位子不怕折了壽,你以為二少爺不在就能沒了上下,想要在屋子裡有個位子,自個得爭氣。」
水菱漸漸收起了笑,縮垂下頭,被周嬤說得堵了心。說道「爭氣」她就是有說不上的憋屈,當初葉氏把她分到方嵐房裡,她原以為自己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和方嵐搬出正房更是沒得說的好時機,想要當上長房妾室是指日可待,卻沒想這都過了五年,方嵐在院里除了看書還是看書連個都沒拋來個正眼,時下到了雙十年華,她也只能愁著乾瞪眼。
周嬤發完管事嬤嬤的威,轉而望向郝春道:「阿春搬過來伺候二少爺,你把後院鄰近正房的小房間打掃一下。」
水菱舉眸望向郝春訝異:「她不是二小姐的丫頭?」
周嬤收起威嚴,面無表情道:「夫人讓她過來伺候二少爺,她年歲小,你要關照著她,給她說一下這院里的事。」
「是,嬤嬤我會帶著她的。」水菱揚起唇角笑語著,伸手便要拿郝春手裡的錢盒子。
這錢盒子里可是郝春全部的身家,是她這幾年攢下的全部家當,抱在手裡沉甸甸很有富足感,她怕水菱感受到盒子的沉重會多心起盒子里的東西,將盒子抱得更加緊,回以水菱微笑道:「不麻煩水菱姐,我自己抱著就可以。」
水菱也是在周嬤面前做個樣子,聽聞她這麼說就把雙手縮了回去。
周嬤見她們兩人相處融洽就返身離去,水菱望見周嬤消失在院門,側身擺出一副「老人」的樣子,瞟向明堂后道:「你住的地方在後頭,過去。」
郝春看水菱沒有領路的意思便自個走進了明堂,摸著路穿過明堂,站到了明堂後院離正房最近的一道門前,向漆黑的屋內探了探,這一瞧她納悶了,屋內除了一具舊柜子什麼也沒有。
不是,這叫人睡哪裡?
郝春方疑惑下,水菱拿著一個木桶和抹布到她面前:「自己擦擦。」
郝春接過水菱手裡的木桶疑問:「我真的住這裡嗎?」
水菱睨望郝春嬌笑:「不睡這裡,還想睡少爺房裡啊。」
郝春不用浪費大腦都知道自己和這個大姐磁場不合,她也懶得說什麼,拿著木桶就進了房。
水菱見到郝春進了房,一臉不悅地返身出了明堂,拿著未做玩的女紅回到抱夏的住處。她心裡很難服氣,覺得自己辛辛苦苦伺候方嵐好幾年還是窩在院門邊的抱夏,那黃毛丫頭方來就住到了正屋邊的房內,挨著正房那麼近還不等於一腳伸在了正房裡。
水菱越想越生氣,進房就尋了把剪子把綉了一半的帕子裁了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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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春提著木桶立在小房中,回想周嬤說的房間覺得沒錯,便拿著桶里的抹布掃了掃舊柜子里的灰塵,把手裡的錢盒和包袱放在柜子里其中一個架子上,將房內唯一的窗戶開起通風換氣,然後提著木桶到院里打了桶水把地板擦了遍,當她辛苦完以袖拭汗,就聞明堂外響起稀稀拉拉的腳步聲,不一會,就見周嬤帶著幾個扛著傢具的小廝進了院來。
不用周嬤多言語,小廝扛著傢具入了小房,按著一般房間的格局,把一張床擺到了窗下的位子,一張方桌放到房中央,一支臉盆架擱在門邊,還弄了張小妝案放在了床對面的牆角。
小廝在房內忙著擺傢具時,周嬤望了四周一圈問郝春:「水菱呢?」
郝春覺得自己剛來不好一下就說別人的不是,被人記仇反倒不好,只道:「她方才還在,後來不知道去哪裡了。」
「小蹄子也不知忙什麼。」周嬤方低聲自語下,一個小廝靠上來道:「嬤嬤傢具都擺好了。」
周嬤朝那個小廝點了下頭,對好春交代下:「待會丫頭會拿被褥過來,在這個院里有什麼不知道儘管問水菱。」
郝春點了點頭,周嬤就帶著小廝出了院門。
周嬤走後不多時,兩個下房的丫頭給郝春帶來了被褥和妝鏡,她整理好房子后便是黃昏,她們這院沒有主人也自在,到了飯點就自行去下房用飯,
郝春覺得水菱這個人不好相處,也不可靠,房內又放著那麼些錢財,萬一自己不在院內難保水菱不會到自己的房間,為了以防萬一,她用過晚飯後就向張嬤要了兩把鎖,一把鎖房門,一把鎖舊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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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郝春在方嵐的院里住了下來。
頭日晨,水菱瞧郝春穿戴整齊由明堂後走出來,就將一隻掃帚塞給她道:「把院子掃一下。」
郝春覺得掃院子這種事丫頭做也應當便沒多想,拿過掃帚就將院子掃了一遍,待她方放下掃帚,水菱又拿來木桶和抹佈道:「去擦桌子。」
喵的咪!方才老娘在掃地這丫頭在哪裡,她在哪裡,她是組長嗎?憑什麼讓她指使東,指使西。
郝春心下不爽,歪頭瞪水菱問:「我掃地,你方才做什麼去了?」
水菱不耐煩地轉了圈眼眸:「疊被子。」
郝春質問:「疊誰的被子?」
水菱擺出一副合情合理的樣子道:「我屋裡的。」
郝春把木桶放到她腳步:「你也該做點事。」
水菱急惱道:「你過來真以為自己要當姨娘了,竟然指使起我。」
「姑娘,你一早還沒睡醒,是你在指使人,是你想爬到人家床上做姨娘。」郝春瞧著水菱這種擔心別人爬到她頭上的樣子心裡就有所明白。
水菱看著郝春那俏拽的臉,一下抓狂扯起嗓子怒道:「你這個丫頭太沒規矩,我要去告訴周嬤。」
郝春看著將要奔離的水菱道:「去,去,我也想知道是不是周嬤讓你什麼都不做來指使我。」
水菱怒歪了嘴,她知道按理說自己是沒資格指使郝春,這去告狀反倒是給自己難堪。
郝春看到水菱留步,便道:「我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二少爺在時,他屋裡的活由你做,我負責屋院里的活,二少爺不在,屋院里的活我們分著做。」
水菱見郝春好像沒和自己爭地盤的意思就怔住了,郝春見她沒反應道:「這樣如何,有意見嗎?「
水菱緩過神,轉了圈眸子,俯身提起水桶就去了明堂,郝春看得出水菱很滿意自己的提議,拍了拍手,回房把門鎖上就去廚房用早飯。
住了些時日,郝春發現了在方嵐這邊的好處,方嵐時常不在家,她有的是大把的閑暇時間可以做私事,只是從張嬤那裡帶布偶材料回來時,要主意水菱,不能讓那個小妮子發覺出什麼。布偶材料這點反而是在方慧芳那裡比較方便些,方慧芳什麼都不會說,每次由張嬤那領布偶材料回到正院,她都把包袱塞在衣襟裡帶上,上了就是方慧芳的小天地誰也管不到。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