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虛假的交易

這是個男性精靈，年齡不好估計，他枯瘦的身體上也是布滿了傷痕，身上快成布條的衣衫沾滿乾涸的血跡，右腹部和小腿處有幾個血窟窿，但血已經止住，背部和手臂上則十多道猙獰的鞭笞痕迹。

這些應該是被自動激活的防禦魔法陣打傷的，或者是在被防衛隊押解回來途中順手造成的，當然，唐毅也不可能因此去責怪陸人甲。

看到精靈有了反應，抬頭看向自己，唐毅再次開口，用的是基礎精靈語：「如果你需要治療的話，我可以給你提供。」

精靈咧了咧嘴，似乎想嘲諷兩聲，但剛張開嘴巴，卻劇烈疼痛地抽搐了兩下，最終只是露出一抹非常難看的表情。

「虛偽的魔鬼，不要試圖收買我，沒用的。」精靈的聲音很喑啞。

唐毅搖搖頭：「收買你？不不不，當初你們既然選擇了想要入侵我們的世界，就要承擔失敗的後果，你只是個俘虜，我今天來只是和你隨便聊聊的。」

精靈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你的身體看起來很虛弱，這不是我們的防禦魔法造成的，是什麼原因導致你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精靈不語。

唐毅也不意外，自顧自的提問：「北方叢林里的植物出現了異乎尋常的枯萎和生長速度，讓我猜猜，你們精靈族掌握自然之力，所以是你們的部族裡出現了什麼問題，導致自然之力出現紊亂？」

精靈輕哼一聲，依然不搭理。

唐毅咧了咧嘴，這傢伙還挺高冷的嘛。

沒關係，唐毅繼續自說自話：「我們並不懂自然之力，至少在自然之力方面，遠遠不如你和你的族人精通，所以這不可能是我們導致的，那就是你們自己作死的結果了，唔，再讓我繼續猜猜，是和那座遺迹有關係吧，星靈族的遺迹。」

精靈微微睜開眼睛，投來道冰冷的眼神。

恩，總算有點反應了。

端著魔法燈光的唐毅始終注視對方的表情，看來自己猜測的方嚮應該是對的，便繼續大膽半假設半忽悠說道：「嘖嘖，你們膽子可真夠大的，連星靈族遺迹都敢隨便碰，就真的不怕詛咒降臨你們全族人嗎？」

精靈霍然抬起頭，怒目而視。

憤怒也算是一種反應嘛，唐毅腦海中模糊的線索正在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而判斷的依據就是這個精靈的表情變化。

但唐毅還是很驚訝的，詛咒不過是他隨口一說，源於陸人甲當時和他提起詛咒說辭，唐毅是沒有當一回事的，畢竟當初進入遺迹的除了其他土著外，還有歐陽賀等人。

最後歐陽賀等人都平安返回了，至於其他土著沒出來，也是大概率被滅口的，而不是死於所謂的詛咒。

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唐毅也終於理解為何在巨龍穿越事件后，明知道這支精靈族分支沒安好心，卻依然沒有選擇主動進攻，而是採取了最保守的封鎖措施。

也許曙光城已經提前知曉到了什麼，就算他們什麼都不做，這些精靈族也只是等死，根本不用再專門對他們出手了。

現在一切看起來都能說得通了。

「我很好奇，現在你們族群中，還剩多少人活著？你們這些成年的精靈死了不要緊，可惜了，連你們的孩子也要全部死於這麼慘的詛咒，這算是徹底滅族了吧，難道這算是當年你們叛離精靈族的懲罰嗎？果然背叛者都是不得好死的啊。」

唐毅用若無其事地語調一字一頓地說著，每句話都如同是在他的傷口處撒上一把鹽，他那副本來就枯瘦的臉變得更難看了。

「！@#*￥」精靈忽然暴怒般嘶吼了句話。

但唐毅沒聽懂，這句話很像是精靈語，可又不完全像，就如同龍語中也細分為好幾種不同的地域龍語，他估摸著這精靈說得應該是某種精靈語方言。

不過根據現在的語境，唐毅倒是能推測出這句話意思，應該是在問候自己的祖輩吧。

唐毅完全不在意攤開手，耐心勸道：「冷靜點，我印象中的精靈可都是溫文爾雅的，罵人如果有用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存在戰爭了，恩，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眼神也是殺不死人的哦。」

精靈怒視著他，許久后，他重新偏過頭，重重咳嗽了聲，沙啞而低沉道：「你是來嘲笑我的嗎？」

唐毅斟酌道：「也許我們可以考慮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唐毅並沒有直接回答：「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野邊鎮新上任的防衛隊大隊長，負責這裡的一切防衛事務，包括對叢林邊境地區的巡邏和看防。」

精靈詫異道：「你想放我們離開？」

唐毅用更加詫異的語氣說道：「放你們離開？不，這不可能，在你們決定入侵我們的世界時，就該想到失敗的懲罰，不過，你好好想想，打開遺迹帶給你們災難的，其實只是我們之中的少部分人，他們是我們中的背叛者，準備地說，我們其實是有共同的敵人，你不想讓那些人付出點代價嗎？」

「救，贖，會。」精靈忽然改口用中文艱難說道，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唐毅讚揚：「中文說得真好，是的，救贖會那些狗娘養的東西才是罪魁禍首，是他們導致你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而不是我們！」

精靈冷笑道：「你們和救贖會是一樣的，你們都是惡魔！」

唐毅稍稍將臉靠近，盯著精靈看了許久，精靈臉上的冷漠中夾雜著一絲絲的猶豫，他忽然輕笑道：「我覺得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吧，摒棄了精靈族曾經的榮光和傳統，妄圖獲得上古惡神的力量，你們可是想和惡魔合作，甚至想獲得惡魔力量的人啊！」

精靈臉色驟變：「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比你想的肯定要多得多！」

精靈又沉默了。

唐毅也不再說話，在沉默中耐心等待著，他知道真正該著急的不是自己，而應該是眼前這個精靈。

十幾分鐘后，精靈用喑啞的嗓音忽然再次開口：「如果，如果我們能做個交易，放我們離開……」

「不可能！」唐毅斷然拒絕。

「不，不是我們，是我沒有表達清楚。」精靈深吸口氣，改用中文說道：「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族裡還有幾個年幼的孩子，他們從未進入過遺迹，所以尚未被詛咒感染，我們其他人就算離開，其實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但他們還是孩子，他們是我們族最後的希望，所以拜託你，懇求你，放這幾個孩子離開吧！」

精靈一改剛才的高冷和憤怒，極其懇切的語氣哀求著，因為語速過快，甚至導致他再次劇烈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還在勉強說道：「不管是和救贖會合作，還是計劃入侵你們的次元，都是我們成年人的計劃，和孩子無關，那是我們最後的血脈，我們可以自生自滅，承受我們該有的懲罰，但請對孩子們有些憐憫。」

說完話，精靈的嘴邊已經溢出了鮮血，魔法燈光的直射下，唐毅發現，鮮血中滲著一抹不詳的黑色。

這個精靈確實是風中殘燭了，但聽完他的話，唐毅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些精靈果然要比本地人類土著要聰明的多，包括上次偷襲自己的那個半精靈，這些人的中文說得都很流暢，詞義表達準確，聽起來也沒有那麼彆扭。

至於精靈的懇求，唐毅內心是有那麼一剎那的猶豫和同情，但他已經不是剛接觸這款遊戲的自己了，在巨龍穿越事件中，唐毅接觸了太多所謂的真相，他現在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唐毅緩緩道：「作為野邊鎮的大隊長，我確實有權力做到這件事，但我同樣要冒很大風險，我憑什麼要幫你？」

精靈臉上微微笑了下，只要唐毅和自己談條件，他彷彿就立刻自信了起來：「你既然知道那處遺迹，知道遺迹中的詛咒，而且半夜獨自來找我，我想你的目的並不難猜，於虛無中連接空間的痕迹，你也想要這件神器，沒錯吧。」

唐毅挑了挑眉頭，不動聲色道：「空之痕，果然你也知道這個東西。」

精靈冷笑了兩聲，再次恢復最初的嘲諷語氣：「是的，你們的人把那東西稱為空之痕，哈哈哈，人的本性果然是共同的啊，就算是跨越次元的你們，也一樣有著永遠無法填滿的貪慾，你們這些醜陋的惡魔。」

「你再多說這些廢話，我立刻就離開。」唐毅故作憤怒，並且作勢起身就要走。

「等，等等，咳咳咳。」精靈急了，連忙提高聲音喊住唐毅，但在此牽動他的傷口，又咳出一大灘發黑的鮮血。

唐毅停下腳步，但沒有再返回，只是側頭有些不耐地追問道：「不要再說些徒勞的廢話了，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知道空之痕在哪裡嗎？」

「不，不說那些了。」精靈老實答應著，臉上露出一抹要吃定你的表情，但這次表情更加隱晦：「空之痕是星靈族的空間神器，你們很多人都想要，但自遺迹打開后，空之痕就下落不明了，只要你幫忙救出我們的孩子，我就告訴你空之痕的下落！」

唐毅沉默不語，試圖從精靈臉上的表情看出點真偽，後者則毫不想讓地與其對視著。

半晌后，唐毅移開目光：「可以，如你所願，用空之痕的下落換取你們族最後那幾個孩子的下落，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你們族內的所有事情，還有你再繼續待在這裡不太合適了，我會想辦法把你轉移個地方。」

精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可唐毅已經轉身離開：「從現在開始，在你完全死絕前，要完全聽命於我，如果我發現你有絲毫隱瞞，就等著滅族吧！」

那晚抓捕自己的那些救贖會成員，包括歐陽賀在內已經全部死亡，連灰都在龍流星的爆炸中絲毫不剩。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知道空之痕在自己身上？

離開地下監牢，走在月色中的唐毅，眼神中閃爍著一抹殺意。

那個精靈敢用空之痕作籌碼和自己交易，顯然肯定不知道空之痕其實就在他這裡，這樣也好，用這個虛假卻份量極重的籌碼，至少能讓精靈覺得自己不得不因此同意交易，繼而能從它嘴巴里套得自己需要的情報。

而且唐毅一口答應下來，另外層原因則源自心底的擔憂。

如果那個精靈真的掌握有某種追蹤空之痕下落的辦法，那就絕對不能讓他活得太長久，至少不能活著交給陳鎮長，交到曙光城管理層的手中！

不過，那得要等到自己獲取了想要的情報之後。

夜色越來越濃。

缺少照明設施的野邊鎮已經到處一片漆黑，土著們早早就把自己鎖在家中，這樣月黑風高的夜晚，倒也合唐毅的心意。

當天稍晚些時候，哨所附近忽然起火，因為沒人看管，火勢很快蔓延到臨近的地下監牢，並且因為監牢年久失修，裡面都是易燃的木製牢籠，火勢越來越大，等身為大隊長的唐毅趕來時，監牢內已是一片火海。

隨後趕來的陸人甲則在唐毅憤怒的咆哮中，匆忙發動和組織附近的土著居民人手，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個晚上，才將火勢完全撲滅。

待黎明時分，氣頭上的唐毅讓焦頭土臉的陸人甲把防衛所里所有的土著衛兵們全部集合起來，也不顧其他人同樣一整晚沒怎麼睡好，大聲訓斥了一遍后，揚言再有下次就把所有人趕出防衛隊回去種田。

末了，唐毅還讓所有土著衛兵每人寫一份檢查報告，字數不少於八百字，要深刻自我檢討因為疏於防範導致的火災，三天後交給自己，誰不交的同樣得回家種田去。

四周參與救火的土著居民們在唐毅的怒氣中噤若寒蟬，沒人敢說話，直到唐毅怒氣沖沖地轉身回家，這才紛紛四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