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彼稷之苗

來電鈴聲忽然響起來，是楚陶然的手機，他一看是湯小柏。

江依依又拿著自己的手機回到了沙發上，楚陶然去廚房裡面接電話了。

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像一種激進的複雜，她可以事不關己，只關注於自己的生活，高冷的作家一直高冷，可那些自述就陳列於前，帶著顧影自憐的沉默悲傷，但鼓起勇氣娓娓道來時又夾雜對旁人偏見的不屑一顧，江依依比誰都珍惜這份坦然和大方。

這是她耗費整個前半生都無法醞釀出的東西，終於是在別人身上看到了，而且是很多個別人。

如果她能成為一把傘，一個鼓勵發聲的傳播媒介，或者一個女性受害者暫時的避風港，這幾乎是她這麼多年以來，接觸到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她自己已經深受其害，這份沉默的副作用，不希望再有人背負了。

「妖妖。」楚陶然掛斷電話快步走過來，「你和湯小柏是如何說的？他現在突然在試圖說服我主動公開你和我的夫妻關係。」

江依依看看時間，晚上九點了，問道：「是讓今晚就公布嗎？」

「嗯，他說現在熱度最好，但我們是要追熱度的人嗎？」

江依依皺眉，也很是不懂湯小柏的意思：「當然不是了，而且我今天下午和他談的時候，根本就沒提到你，你又不是我們柏島的，我拉你進來摻和幹什麼？」

「他說我的身份也是你的一個防護罩，作為楚陶然的夫人，以後再有人黑你，就會先掂量掂量了。」他在江依依身邊坐下來，身上還沾著做米糕時，清甜的芒果醬香味。

江依依在這話里聽出了別的：「怎麼回事？你這才回國多久？怎麼感覺反而是你比我更值得信賴似的？難道是我對你們藝術圈了解太少了？」

楚陶然還真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說道：「A大已經在聯繫我做特聘教授了，你呢，往矣？」

江依依冷笑了一聲，撲上去揪了一下他耳朵，說道：「行，你好好狂著，以後誰問我是不是楚陶然老婆，那我可得立刻闢謠。」

楚陶然反過來捏她的臉，說：「那到時候我可能要成為史上第一個親自曬結婚證倒貼的男人了。」

把江依依說得笑了起來，她故意搖搖頭：「這話你該拿去對湯小柏說，反正你跑不了，他又何必現在著急。」笑聲持續了幾秒，她忽然一驚醒，「湯小柏既是要藉由你，把他旗下的往矣鍍上不容置疑的大前輩地位，又是想與你關聯成與柏島的穩定合作關係。」

「可能。」楚陶然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江依依，上面又彈出了湯小柏接連發來的幾條消息，「他在關注我的商業價值。」

「不會啊，今天下午的時候，他明明很尊重我的……」話音一頓，眼睛對著手機屏幕上放大了，「他要簽你，並且讓你領導柏島的所有藝術期刊？讓你入職柏島？！」

楚陶然閑閑倚在了沙發里，背後傳來沁人的雪松香氣，聳聳肩道：「我比較喜歡個人工作室。」

江依依看著他手機，綳著臉說道：「湯小柏又說要是你喜歡，柏島可以為你成立單獨的工作室，為你組建最專業的團隊。」

楚陶然眼裡有一絲冷峻，流轉至江依依身上，開口道：「我眼裡的『專業』，和他眼裡的『專業』，不一樣。」

「我也不希望你去，柏島的商業性真的太強，我的稿子被他們編輯詬病最多的就是太『學院派』，我這還學院派？真學院派我就該去給學術期刊投稿，而不是在柏島裡面起早貪黑地撰稿，他們就是越來越發展成了以讀者為中心，出版讀者喜歡看的，而很少去領導讀者，這段時間更是越來越嚴重。」

「嗯，你確實比嘉貝要寫得深一些，但宣傳上也確實是柏島一貫的商業運作。」

而楚陶然最近參與的幫工作室的一個新人畫手設計畫集，出版后都是儘可能地避免宣傳，關注藝術的人自然緊跟，而楚陶然本人並不支持附庸風雅，他們工作室關注的銷量，是實實在在的、以繪畫專業為相關的真實銷量。

「別答應，明天我去把湯小柏勸退，你一個清清白白的藝術家，又不是真缺錢缺瘋了。」

通俗藝術是一種，可楚陶然一直是純藝術，他自有風骨和性格，如若是能走從眾的道路，那還成什麼藝術家？

「你需要好好和湯小柏聊聊。」楚陶然頓上一頓，沒開玩笑，望著她道，「如果我沒理解錯，他在電話里的意思，是我加入柏島，他便護你護得滴水不漏。」

江依依手上忽然莫名地一抖：「什麼？」

「我剛才感受到的確實比較像脅迫，只是他可能不認為我會這麼直接地告訴你。」楚陶然道，「也許不讓你知道湯小柏的這一面比較穩定，但既然他在實際行為上有變動，你和他又有諸多捆綁，那我想還是讓你意識到這些會比較保險。」

江依依目光發涼，問道：「他說我抑鬱症，差不多的是非還是得由柏島出面比較好是不是？」

楚陶然點頭了。

江依依發笑，想起來一事。

「幾年前也有位作家患上抑鬱症，他要解約，湯小柏說治療也需要經濟投入，這點如今只有柏島才能滿足，所以後來就是那人患病後給柏島寫了三部長篇后才得以解約，湯小柏給了豐厚的稿費，卻沒有安排出版，後來那人在家中自殺，媒體報道出來后輿論一片嘩然，那時湯小柏出版了他的書，所有宣傳都是『一位抑鬱症患者的遺作』，大賣。」

楚陶然聽完沒說話，半晌後接道：「你在他心中畢竟是不一樣的，一路一起走來的，雖然遵循商業策劃，但他確實沒有放棄過你。」

「因為我確實寫得不賴。」

江依依把手機還給楚陶然，他們都清楚了，湯小柏沒放棄也沒傷害，但如今，是下定了決心要利用。

利用江依依身上的每一個元素，來創造更大的經濟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