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了斷仇怨
一陣破空之音傳來,於烈手腕吃痛,匕首掉落在地,那襲擊他的竟是一塊小石頭。他急忙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向他撲來,那年輕人他認得,那是何子鈺的貼身隨從。
笛聲依然悠揚,能在歸鄉的笛聲中死去,也算是一種幸福。秦伊正這樣想著,一隻溫熱的手撫上她冰冷的臉龐,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她緩緩睜開眼,淚眼模糊中看見一張溫和的臉龐。
「伊妹。」子鈺擔憂的眼神望著她。
她一頭扎進子鈺懷中,淚水奔涌而出。
「伊妹,發生了什麼事?」
「鈺兄,啞伯他……」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秦伊看向不遠處正與尹風纏鬥的於烈,抬手指了過去,「他,他和太子要害凌王!」
「於烈和太子?」子鈺疑惑地問道。
「我親耳聽到的,他們要害凌王!」話音剛落,秦伊猛然回過神來,子鈺和太子他們是一夥的嗎?
子鈺看見她眼中的懷疑和疏離,不禁微微皺起眉頭,正要開口說什麼,只聽那邊「啊」的一聲哀呼,尹風的手臂被於烈劃了一道口子。
「快走!」子鈺扶起秦伊,想要往回走。
秦伊卻掙開他,後退兩步,問道:「太子的賑災之策,是鈺兄的主意嗎?」
子鈺點了點頭,卻又立刻搖頭道:「謀害凌王不是我的主意。」
「之前的平蠻之策,如今的賑災之策,為什麼凌王總會涉險?」
子鈺張了張口,露出既驚訝又痛苦的神情。
這時,尹風又挨了兩拳,對這邊叫嚷道:「公子快走!快走!」
「伊妹,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回頭我會跟你好好解釋。」
子鈺靠近一步,秦伊卻後退一步。
「你不信我?」
秦伊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啞伯,淚水無聲滑落,搖頭道:「我不知道該信誰。」頓了頓,她問道:「當年,逼死七夫人母女的,真的是你的父親嗎?」
子鈺愕然,眼中的痛色就像被人在心頭狠狠扎了一刀。他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秦伊,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問。
霎時,山林中響起陣陣腳踏積雪快步奔跑的聲音,幾十名持刀的漢子從林子里沖了出來,瞬間將四周圍了起來。
那當先的兩人快步走向秦伊,驚慌問道:「怎麼回事?伊妹你有沒有受傷?」
秦伊搖了搖頭,急切道:「太子和於烈要害凌王,我無意中聽到,便來找義兄,可是被於烈跟蹤,啞伯他……」說著,悲痛地看向地上。
二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啞伯倒在一片殷紅之中,頓時勃然大怒。晨陽氣得罵娘道:「今天就取了這畜生的狗命!」說著,向那邊將尹風打倒在地的於烈衝去。
譚震一手攬過秦伊,讓她虛弱顫抖的身子靠在自己有力的臂膀中。子鈺震驚地望著縮在譚震懷裡的秦伊,義兄?她叫譚震義兄?
譚震凌厲的眼神盯著子鈺道:「何大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子鈺回道:「我在街市上見於烈行色匆匆,便暗自跟蹤,不想他卻是在跟蹤伊妹。」
譚震默默地望著子鈺,似乎在考慮他說的是真是假。
這時,於烈的哀呼聲忽然傳來,三人齊齊望去,只見晨陽已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一腳踩在他身上,揚起長刀,怒聲道:「上次斷了你的手筋,這次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且慢!」子鈺和譚震同時出聲攔下。
譚震鬆開秦伊走了過去,一把揪住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的於烈,問道:「你來寧都究竟有什麼目的?是慕王派你來的?」
於烈吐出一口鮮血,不答反問:「你是誰?」
譚震掏出一把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
「麒麟刀?你是……原來是你,譚家的那個餘孽!」於烈環視了一圈眾人,忽然大笑道:「我知道了!是凌王,凌王竟將你們這些烏合之眾藏在這裡,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哈哈哈!」
「砰」的一聲,譚震給了他眼睛一拳,冷聲道:「當年,追捕七夫人母女,你也有份?」
於烈的一隻眼睛鮮血直流,他回過頭,用另一隻眼睛看向子鈺,伸手指道:「是他的父親何長清親自負責的追捕,是何長清害死了七夫人母女,父債子償,他才是你的仇人!」
譚震緊緊地盯著子鈺,仇恨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而子鈺渾身一顫,轉頭看向身旁的秦伊,卻見秦伊正流著淚,眼神複雜地望著自己,那眼中有恨意,有痛苦,卻沒有了一絲信任。
譚震又看向於烈,咬牙切齒道:「我只問你,你有沒有參與追捕?」
於烈梗著脖子道:「有又怎樣?」
譚震揚起了手中的麒麟刀,「伊妹,轉過身去!」
秦伊木然地站在那裡,子鈺慌忙拉著她轉過身去,雙手捂上了她的耳朵。秦伊望著前方的茫茫白雪,隱約聽到身後傳來陣陣嘶吼。天地間終於恢復了安靜,雪片紛揚,卻掩蓋不了那濃郁的血腥。子鈺溫熱的掌心離開時,秦伊忽然有一種被掏空的失落。她回過頭,望著面色蒼白的子鈺,二人相對,卻是無言。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秦伊越過子鈺的肩膀看見眼睛血紅的譚震,忙上前一步,將子鈺拉到身後,驚問道:「義兄要做什麼?」
譚震堅定道:「他是仇人!」
秦伊搖頭道:「不!他不是仇人!」
「他是仇人之子!」
「譚氏冤案與他無關,他那時還是個孩子!」
「你……那時的八妹也是個孩子,七嬸肚子里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他父親可曾手下留情?」
譚震一步步向前,秦伊拉著子鈺一步步後退,哭求道:「義兄,那不是他的錯,他也無能為力,你放過他好不好?就看在,看在他剛剛救了我的份兒上。」
「你讓我,放了他?你剛剛聽到了,是他父親逼死了七嬸母女!」
秦伊的淚水奔涌而出,她忽然跪了下來,拉著譚震的衣袖,顫聲道:「義兄,求你放了他,求你了!」
「伊妹。」
子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依然是那樣溫和,他伸手扶起秦伊,深深地望著她,笑著道:「如果我的死,能化解譚何兩家的恩怨,我寧願以死謝罪。不要為難,更不要難過。」他的指尖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溫熱卻微微顫抖著。
「你傻了嗎?義兄要殺你,他真的會殺你!」秦伊猛地推開子鈺,「你快走!快走!」
子鈺怔然地望著秦伊,她衣襟中露出的那一角玉珏,是那樣的刺目!
這時,青盟軍里忽然有人說道:「他知道了我們的存在,知道了殿下的秘密,不能留他!」
秦伊反駁那人:「你們是為天下為百姓為正義而聚,幾時也變得這樣是非不分濫殺無辜?」
譚震卻道:「伊妹,他和太子走得近,誰知道太子那害人的計謀是不是他出的?他說慕王反心未死,說他何府被慕王盯上,讓殿下派人去越州查探,結果卻並未查出什麼。他將殿下拉下水,如今他何府平安無事,殿下卻被人設計,你敢說這與他無關?」
秦伊震驚地望著子鈺,她忽然想起那日子鈺半路攔下寧昭的馬車,說有要事相商,難道這真的是個圈套嗎?她搖了搖頭,腦子裡一片混亂,但有一點卻很清楚,她不想他死。
「伊妹,此人不可留!」李旭忽然走了出來,舞著手中的兩把刀,「我來當這個惡人吧,伊妹要怪就怪我吧!」
「誰敢!」秦伊立刻擋在子鈺身前。
李旭怔了怔,停下了腳步。
「我敢!如果我執意殺他呢?」譚震怒道。
秦伊渾身顫抖,牙齒格格作響,懇求道:「義兄,不要……」
譚震道:「伊妹,七夫人的死,是譚何兩家永遠邁不過的天塹!這個仇,遲早要做個了斷!」
聞言,秦伊面露絕望之色,卻聽尹風的聲音忽然傳來:「譚震!即便大郎主對不起七夫人母女,但最沒有資格殺公子的人,就是你!」
尹風捂著受傷的手臂,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站在了子鈺身前。
「為什麼?」譚震冷聲問道。
「因為你能活著,就是因為……」
「尹風!住口!」子鈺的喝聲阻斷了尹風的話語,他看起來滿面憔悴,似乎無力再去爭辯什麼,「譚震,動手吧,用我的命償還七夫人的命,但請不要再殃及何府其他人,就讓這仇怨終結在我這裡吧。」
「鈺兄!你……」秦伊回望著子鈺。子鈺也無言地望著她,淡淡一笑,眼中泛起晶瑩的水霧。
譚震向晨陽使了個眼色,「將伊妹帶回去。」
晨陽無奈地嘆了一聲,上前將秦伊拉開。秦伊拚命地掙扎著,一邊哭喊道:「義兄,不要,不要讓我恨……」最後那一個「你」字軟綿綿地淹沒在了晨陽的手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