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雪地奪命

第95章 雪地奪命

車外,寒風呼嘯,雪花飛舞,天地一片茫茫。

秦伊坐在馬車裡,抱著藥箱,回想著方才彥王殿下在學館里對她說的話。

「靈妹背上的傷不輕,但她如今誰也不見,絕食絕葯,幾位太醫和醫女都被她趕了出去。我知道靈妹與秦姑娘十分投緣,想請姑娘前去試試。」

「哎。」秦伊嘆了一聲,眼神凝望著手中的藥箱。

海靈公主自出嫁后,與駙馬一直感情不和,嚴禁駙馬踏入自己的閨房。駙馬無奈之下,只當娶了一尊神佛供在家裡,每日必去請安。奈何每次見面,公主或出言辱罵,或動手擲打,對其猶如豚犬。礙於家丑不可外揚,駙馬及家人一直忍氣吞聲,默默忍受。

幾日前,駙馬心中苦悶,與友人聚酒時說起此事,幾人聽罷皆忿忿不平。駙馬得幾人言辭相激,醉酒歸府後一時衝動,闖入了公主閨房。公主自然不願,拉扯中以髮釵刺傷駙馬,又將其打出房門,更在門上掛以字幅辱罵駙馬王氏親族。

這王氏與謝氏齊名,乃是世代書香門第,自然不堪此辱,便向寧帝告狀訴苦。寧帝勃然大怒,此事不僅大出他意料,更令他顏面掃地,當即召了海靈公主入宮。

誰知,面對寧帝的質問,海靈公主不僅不認錯,更是執意休夫。寧帝一怒之下,隨手操起身邊的玉如意便向公主身上砸了過去……

「秦姑娘,這邊請。」

海靈公主的婢女紫韻在一旁引著路,秦伊打量著四周,不禁感慨王氏獨特的意趣與豪闊的家境。只是,這座在她眼中精美絕倫的院落,只怕在海靈公主眼中卻是牢籠。

緊閉的門上已經不見了字幅,門前灑落了一些米粥食物,破碎的碗碟中正絲絲冒著熱氣。兩個婢女正誠惶誠恐地收拾著。

紫韻嘆了一聲,揮手讓二人退下,指著門扇對秦伊道:「秦姑娘,公主就在裡面。」

秦伊點頭道:「我自己進去,你守在外面。」

紫韻有些擔心,但見秦伊鎮定的神情,便點了點頭。

秦伊推門而入,剛踏進一步,就聽公主的怒喝從屏風後傳來:「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秦伊撇了撇嘴,關上身後的門,繞過屏風,只見海靈公主正俯身趴在裡面的榻上。

「出去!滾出……」海靈公主轉過頭來,見是秦伊,不禁一怔。

秦伊也是一怔,此時的海靈公主——寧帝最疼愛的女兒,滿臉淚水,猶如淚人兒。

「公主,我受彥王殿下所託前來診治。」秦伊向榻邊走去,從藥箱中取出一封信來,交給海靈公主。

海靈公主又哭又笑地看完信,很是順從地讓秦伊診了脈,又查驗了傷勢,敷了葯開了方。秦伊鬆了口氣,正要告辭離去,海靈公主卻央求她給彥王送回信。秦伊猶豫了半天,終是抵不過纏磨,只好點頭答應了。

秦伊提著藥箱坐在車裡,只覺得那藥箱猶如火炭,心裡升起一種助紂為虐的罪惡感。一時心煩意亂,撩起了身側的車簾,清新冷冽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馬車正行駛在浦水岸邊最繁華的街道上,前面就該是食破天了,往日與子鈺和師兄師姐歡聚的場面不禁浮現眼前。

就在馬車駛過食破天時,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去,秦伊忙叫啞伯停了車。既然彥王在此,那她正好趕緊甩掉這個燙手的山芋。

進了門,向夥計一打聽,直奔三樓的一間廂房。這時,正好夥計來上茶,彥王從半開的半扇中看到秦伊,便借故走了出來。秦伊遞上藏在袖中的書信,彥王趕緊裹進了袖子里。

「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所幸未傷及筋骨,已經敷了葯,又開了藥方。」

彥王鬆了口氣,頷首道了聲多謝,便轉身進了廂房。

差事已了,秦伊一身輕鬆地下樓去,剛剛下到二樓,就與一個大步躥上來的人影撞個正著。她被撞得差點向後跌倒,所幸及時抓住了樓梯扶手。而那人卻絲毫未受影響,堅實的胸背如山一樣挺立,繼續上樓而去。

秦伊抬頭望去時,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側臉。但只那一個側臉,就讓她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那人……那人怎麼好像是在何老壽宴上重傷譚震之人?好像是叫於烈?那日激烈的打鬥實在令人難忘,因此她也就記住了慕王麾下的這員猛將。

可是,自慕王流放越州,這人便未再現身,為何如今卻又出現在此?他重傷譚震的情景歷歷在目,秦伊心中一緊,他來此有何目的?他的出現是因為譚震嗎?

思及此,秦伊轉身悄悄地上了二樓。二樓的廂房大多關著門窗,她一一在門窗前逗留,俯耳側聽裡面的動靜,直至第三間廂房前。

裡面有些低微的人語,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忽然瞥見一旁的窗扇似乎有一處並不齊整,便輕輕走了過去,原來那窗扇並未關嚴實,用手指輕輕一頂,竟露出一條縫兒來。

透過那縫隙向里張望,只見兩個人正坐在桌邊背對著她,左側那人正是她要找的於烈!而右側那人,身材矮胖,穿著不俗,她從未見過。此時,那兩人正小聲說著什麼,她壯了壯膽子,將窗縫開得更大一些。

於烈道:「凌王的隊伍此刻正在路上,你可安排好了?難得太子決定對凌王下手,我們可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太子要對凌王下手?下什麼手?太子為何要對凌王下手?

「大人放心,已安排妥當。那方才所說之事?」另一人道。

「哼!你告訴他們,他們的任務,自己想辦法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近日就會離京,剩下的就看他們的了。」

他們?他們又是誰?於烈究竟在籌劃什麼?

「姑娘,您在做什麼?」

秦伊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只見店裡的夥計正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連忙道:「那個,我……我……」

這時,房門打開,那矮胖之人走了出來,戒備地瞪著秦伊問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在找人,走錯了廂房,打擾了。」秦伊低下頭,連忙快步地離開。

劇烈的心跳令腳步更加慌亂,太子和於烈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他們要對凌王怎樣下手?凌王已經在路上了,她該怎麼辦?

對,彥王就在三樓!可是,彥王一向順從太子,他值得相信嗎?還能去求助誰?何府?可是,太子的賑災之策就是出自子鈺之手!這賑災之策里是否就包括了針對凌王的陰謀詭計?

秦伊越想越是心驚,環視著周圍的皚皚白雪與來往人群,只覺得心亂如麻。子鈺,你真的是那樣的人嗎?這些陰謀中,你究竟是怎樣的角色?

啞伯趕著馬車迎了過來,見秦伊臉色蒼白,便「嗚嗚啊啊」地問她怎麼了。秦伊這才回過神來,慌忙道:「啞伯,我們去去凌雲庄找義兄!要快!」此時此刻,除了譚震晨陽和青盟軍,她還能相信誰?

馬車飛快地駛出城門,一路向東。秦伊坐在車裡,不停地思索著。於烈背後的主使是慕王嗎?太子與慕王聯手了?她至今仍清楚地記得太子對慕王的厭惡和幸災樂禍,況且慕王早已失勢,太子絕不可能與慕王同盟。那麼,難道是太子要對凌王不利,慕王是那背後的黃雀?難道慕王反心未死?

不知行了多久,車簾忽然被掀起,啞伯一邊趕著車,一邊嗯嗯呀呀著驚恐地指向車后。

秦伊一驚,從車窗探頭向後一望,瞬間全身血液倒流。只見車后不遠處,一騎快馬正飛馳而來,那坐在馬上之人身材魁梧,胸背挺立,滿身凶神惡煞的戾氣,正是於烈!

秦伊慌忙催促道:「啞伯,他是慕王的手下,我方才聽見他要害凌王!快!快點兒!再快點兒!」

啞伯吃了一驚,當即揮手揚鞭,馬車陡然加快速度,在崎嶇的山路中劇烈地顛簸行進。秦伊在晃蕩的車裡左碰右撞,卻無端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場景……彷彿多年前也曾出現過這樣的一幕?只是,那是什麼時候呢?車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已容不得她多作細想。

山林中人跡罕至,越往裡積雪越深,馬車艱難行進,速度也慢了下來。雖然車后的馬匹也是艱難行進,但二者之間的距離卻是越來越近。

忽然,一陣猛烈的撞擊,車輪撞到了積雪中的一塊大石,平衡驟失,馬車頓時向一側傾斜倒下。秦伊被甩出馬車,在雪地里一陣翻滾。瞬間,一個場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布滿雜草和石塊的山坡上,她不停地翻滾下來,深深的恐懼將她包圍……

腦中一片空白,她在哪裡?在哪裡?她似乎看不見也聽不見,茫然無措。她感覺自己被人拉拽起來,那人拉著她拔腿就跑,腳下的積雪已漫到腳踝,他們一腳深一腳淺地奔跑著。

她終於回過神來,清楚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身旁的啞伯正拉著她拚命向前奔跑。她回頭望向身後,只見於烈也下了馬,正快步追來。

追趕的距離越來越近,啞伯卻在這時忽然摔了一跤,她趕緊伸手扶起,卻被啞伯一把推開,指著前方讓她快跑。她不依,執意將啞伯扶了起來。

剛剛起身,於烈已奔至眼前,陰狠地盯著二人道:「姑娘方才可是聽見了什麼?」

秦伊強作鎮定道:「我只是走錯了廂房,什麼都沒聽見,。」

「沒聽見什麼?那你跑什麼?」

「你這面惡之人在後面追我,我當然要跑啦!」

「哼!」於烈滿臉的不信,上下打量著她,忽然又問:「你認得我?」

秦伊連忙搖頭,「我從未見過你。我還要問你,你為何要追我們?」

於烈沒有回答,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她,眼中忽然迸出濃烈的殺氣,陰冷道:「不管你有沒有聽見什麼,為了以防萬一,你都得死!」

他說到死字時,秦伊和啞伯身子一顫,轉瞬就見他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明晃晃的尖刀映著反光的冰雪,更顯寒冷刺骨!

啞伯見狀,猛地將秦伊推開,奮然撲向於烈,他緊緊地抱著於烈握著匕首的左手手臂,嘶啞的聲音向秦伊嗯嗯呀呀著。

「啞伯!」秦伊驚叫出聲。

於烈左手被制,只能揮起右手拳頭,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向啞伯的腦袋。他的右手雖然傷了筋脈,不能持刀,但尚存的力量對一般人來說仍是難以抵擋的。啞伯遭到重擊,雙手鬆開,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啞伯!啞伯!」秦伊哭喊起來,抱起地上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於烈閃身躲過,大步奔上前來,一把拽住秦伊的手腕,閃著寒芒的刀尖向她心臟位置刺了下去。

「啊!」

在秦伊的尖叫聲中,於烈忽然倒退幾步,那把即將刺入心臟的刀瞬間遠離開來。秦伊嚇出一身冷汗,抬頭望去,只見口鼻流血的啞伯正從後面抱著於烈,拚命地將他拉離自己。

於烈忽然目露凶光,發狠地用刀扎向啞伯的手臂。啞伯一聲哀呼,鬆開手臂,於烈趁機轉身,一刀揮下。

「啞伯!」撕心裂肺的哭喊震蕩在山林間。

啞伯倒在潔白的雪地上,鮮血噴洒而出,他張了張口,向秦伊露出永別的笑意。

「啞伯!啞伯!」秦伊奔上前來,她似乎忘了於烈的存在,只想著及時救治或許還能救下啞伯。

於烈再次一把將她拽住,帶著啞伯鮮血的刀揮了過來。秦伊本能地抬手抵擋,只聽「當」的一聲脆響,手腕上的玉鐲應聲而碎——那是謝瑤送她的禮物。

秦伊趁機掙脫於烈,飛撲到啞伯身邊跪下,伸手一探,氣息已無。秦伊淚流滿面,滿腔恨意地瞪向於烈,只恨自己沒有譚震晨陽那樣的身手,能將於烈碎屍萬段!

於烈居高臨下地望著啞伯,露出一抹冷笑,似乎生命的逝去在他眼中是那樣的不屑一顧。他冷冷地瞪著秦伊,那眼神就如看著一隻將死的螞蟻。

秦伊萬念俱灰,後悔自己一時衝動害了啞伯。如今啞伯已死,自己也是死路一條,太子和於烈他們要對凌王下手的秘密就此掩埋,誰又去救凌王呢?

她顫抖著手,從腰間取下玉笛,烏紫的嘴唇貼近玉笛,悠揚的笛聲回蕩在山林間,帶著無限的凄涼與悲傷。

「小伊,等我們在寧都重逢,我再吹給你聽。」

「好啊,我在寧都等著兄長。」

雖已重逢,卻未及相認,兄長,永別了!

於烈看著閉眼的少女,揚起了手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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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女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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